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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州是个神奇的地方,住着个封号响亮的王爷。
那王爷没胆子养兵,冰雪城里却风光豢养着一千阉人,三千美貌女子,还有花样别出的各种杂耍之人,以及数之不尽的歌姬无病呻吟。
都说日夜笙箫的北鄙之音会亡国,可燕楚照却没有国可亡,旁人眼里的王爷,不分白昼地大肆挥霍着,即便府上满是胭脂水粉的沟渠,汇入白狼水之后都成了令人感叹的一道壮观风景。
可燕楚照有苦难言,每年庙祭,北王爷要么腰酸,要么腿痛,总有借口拖着不肯赴东都,去年陛下询问自己可愿回皇城守先祖陵,北王一急,一口痰卡着便躺了半年有余。
燕楚照深知如此尚能多享几年安逸,也才能多活几年,就连每年入夏太后南来东青城,也不只为了避暑,那也是给自己儿子续命。
除此之外,北燕还在冰州养了一万天权老卒,人猜,大概是陛下打小不喜欢天寒地冻的北方,才把最看不惯的人全撵到了冰州。
薛黑子比北王燕楚照还招人嫌,他有战功,旧部莫说裁撤,就是入东都当个兵部尚书也算封赏得薄了,但朝堂心知肚明,那天权旧部的天,姓苏,不姓燕。
好在多年以来,北王和薛黑子相互不待见,天权残军也在块眼不见为净的地方消磨得越来越少,越来越老。
老侯爷让人见了薛理便跑,存了心不去叨扰,倒不是怕人说自己勾结旧部想要造反,而是对一帮老兄弟心怀愧疚,自古将士马革裹尸,没有混吃等死的道理。
薛黑子还是一样酒量奇差,用阿奴的话说,但凡多磕几粒花生米,也不至于三碗过后就扶着墙爬不起来,可苏府愧疚,又岂是几碗烈酒能抹平。
薛总兵让人把王府那管家吊在城门口以儆效尤,苏少爷说不要人护着,这趟若是受了辱、丢了侯府颜面,老将军便把我也吊死在那里,正好凑成一对。
然后苏锦只带了个书童笑着出门,看着两旁注目的兵卒,他又跟人缝里战战兢兢的摊贩买了一对腰子提着,这才去的长寿宫。
专为太后消暑而建的长寿宫开着正门,宫外几株菩提硕大,宫里香烟缭绕梵钟高悬,燕楚照坐在大堂中正的竹编禅椅上。
他望着屋顶鳞瓦反射出千万条日光,像一条条吐火的长龙,五月的东青本该依旧冰爽,荫庇的屋里待着却像蒸笼,热得人喘不上气。
才脱长袍就看见苏府少爷大摇大摆进来,北王赶紧迎了上去,拉着手关切问道:“贤侄可知?出大事了,打起来了!”
“哦?”
苏锦将草绳拴的猪腰子塞人手里,“多大的火气不得了,难不成还有猪腰炖汤不能压下去的?”
燕楚照提着旋了两圈,吩咐下人拿去厨房赶紧就炖,擦干净手又道:“可不是小打小闹,本王说的是烟阳和陈国两藩,一早得报,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贤侄难道忘了,那烟阳与你苏家,可是姻亲。”
苏少爷朝沏完茶还竖着耳朵听的阉人屁股上踢了一脚,不以为意道:“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中间还隔着王爷的冰州,难不成两个藩国的人马还能飞过去?何况烟阳与我北燕苏家算哪门子姻亲,还不如小子与王爷亲近,我看是王爷多虑了。”
那燕楚照捻须一笑,顺道夸了人两句,说苏少爷随爹,光气魄便名不虚传是个实打实的侯府子弟,又说:“飞肯定是飞不过去,但今日你暗地里派刺客杀我个将领,明儿个我又毒死你几百匹牲口,早晚火气越来越旺,那薛黑子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这也是为苏府好不是?”
燕楚照年近四旬也不显老态,莫说猥琐,脸皮水嫩保养得比女人还好,掏心窝说话也和气让人感觉亲近。
苏锦咳了一声打断,“这便是王爷派人截杀小侄,死活不让我进东青城的原因?”
北王讪讪一笑,也不狡辩,端着茶杯慢慢喝完,这才道:“贤侄这不是好端端来了么?我若不做那孩童把戏,陛下怎会心安?只有我那满腹猜忌的皇兄觉得冰州王府与你苏府势不两立,本王才能心安理得坐在这里喝你送的猪腰子汤不是?”
燕楚照这话不假,他如此,燕镇河也是如此,北燕从来不需要一个贤明的王爷,更不需要这位王爷与五姓苏家尿到一壶,要是北王真宰了自己与苏家不死不休,那才是最好。
苏少爷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也觉得北王其实一点儿也不蠢,他道:“你觉得陛下和满朝文武能信?”
“信不信在人,反正每回托病也没见人信过。”
燕楚照挥了挥手,几个阉宦抬来两口箱子放在脚边,掀开全是奇珍异宝,他道:“贤侄莫气极伤身,这些都是本王苦心收罗的冰州特产,赶在太后来之前挑了些出来,寒酸得很,苏贤侄若不嫌弃,便算本王赔礼。”
苏锦才拿起一块上好翡翠把玩,门外便进来个戎装女子,那女子高挑细长,撅屁股端起桌上茶水便牛饮而尽,又急急说道:“爹爹还有闲工夫喝茶,咱府上的奴才都被人打死吊在了城门口,东青刁民无法无天都快能造反,也不管管!”
北王一脸尴尬,见人取下长弓作势拉了拉弦,急忙大喝道:“放肆!女儿家学人打打杀杀成何体统,还不见过苏公子!”
那三郡主燕素素平日娇惯,被人莫名一吼,愣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见北王转脸摇头,苏少爷放下东西宽慰说:“王爷!赔礼便算了,府上有苦衷,苏府也是一样,今日,小子断不能和和气气扛着两箱东西回去,不过王爷也要体谅,依我看郡主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便跟着小子了事,也算给外人一个交代,如何?”
“王府与五姓联姻岂不更惹人非议?”燕楚照狐疑不定。
“哎!王爷想得多了,小子就缺个暖床丫鬟,哪能高攀与府上联姻!若是不舍就当没提过。”
北王摸着下巴来回踱步,思索良久,那三郡主燕素素听了个仿佛,回过神破口骂道:“呸!哪来的野小子,要本郡主给你暖床,活腻了不成,爹!爹?”
随之北王爷抬手便是一记耳光,打得人摸不着头脑,他怒道:“早便看烦了你个丫头,从今往后要是没把苏贤侄服侍好啰,我便连你娘一起给埋了,你晓得后院那井要填满,还差得远!”
东青里的百姓不知道那位姓苏的公子是如何用一对腰子换来位郡主,只知道嚣张惯了的燕素素出府时,的确红肿着脸跟在人屁股后面亦步亦趋。
燕楚照等人走远还一只冷冷看着宫外,王妃从帘后默默出来,她问,“王爷就这般便宜了姓苏的?”
燕楚照听完一怒扯下案毡,杯盘摔了满地,婢女来拾捡时,他把王妃狠狠压在桌上,再从后撩开裙摆,长枪一挺,道:“不然呢?,薛黑子入城的一万人马,你以为是闹着玩?”
王妃稍稍蜷身不让胸脯挤着生疼,冲撞时她咬紧红唇,听王爷又说:“爱妃可知,当年皇兄上吊,在场的除了我还有两人,一个是当今陛下,还有一个帮着挂白绫的,便是博山侯苏长卿,可真是心狠啊!”
燕楚照猛一提胯,王妃呢喃嗯了一声问:“薛黑子真敢动手,就不怕老太后?”
“哼!太后要是真管用,现在龙椅上坐的便会是本王,而趴你身上的该是燕镇川才对……不过,本王比他们都年轻,总能熬到人都死光不是!”
丫鬟们面红耳赤打扫着满地狼藉,王妃抓紧了桌沿,紧闭双眼娇?喘道:“王爷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