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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清儿,伊伊呀呀地小跑着上来,他才刚学会了走路,他迫不急待地想扑向父亲的怀里,小太监凶狠地往向踹了一脚。
他的孩子,就这样被生生地踹飞了出去。
看热闹的人拥挤成一团,清儿往人群中滚下去,被来不及收住脚步的人踩成肉泥。
若娘小跑着冲上前去,抱着血肉模糊的清儿,哭成泪人。
刑场之上,刮起了一阵大风,大风迷离了众人的眼,他昏了过去,再醒来时,在一个整洁的房间里,他抬眼时看到景浩天那张俊脸。
景浩天救了他,也救了若娘。
景浩天给了他一个全新的身份,全新的名字——林阳明。
二皇子告诉他,是皇帝,是世宗下令杀他的,世宗不仅要杀了他,还有他的孩子,功高震主,世宗不能容许功高震主的人存在。
二皇子告诉他,他的命运与当年的华震何其相似。
若娘疯了,时好时坏,后来终于难以忍受这种撕心的丧子之痛,投河之尽了。
从那个时候,他心里就深埋下一颗仇恨的种子,他答应了镶助景浩天成就帝王霸业,景浩天承诺事成之后就还他真实的身份,让他认祖归宗,封他为大景帝国丞相。
蓝脸人摇头,陷入崩溃中,“这一切难道都是假的,不,二皇子不会骗我的。”
“天下是我父王的,父王是一国之君,要是没有他的授意和默许,二哥敢救你么?二哥是个自私的人,他又怎么会救你?”
“二皇子说只要我杀了你,等他做了皇帝,他就立我为相,还我身份。”
“那阳枉你才高八斗,却被仇恨蒙避了双眼,就算我二哥说的是真的,等他当了皇帝,他能立你为相吗?他敢冒天下之大不讳,让一个死人重生吗?他如何能还你身份?父皇是说过要加封于你,不过父皇说当丞相的都是文臣,那阳是武将,那阳为大景立下汗马,只可惜一个犯事已死之人,今生都不能在光明正大地活在阳光下,父皇说等他百年后龙御归天,就让新任的君王授封林阳明为国公,以补他今生的缺憾。”顿了顿,景墨予又道:“当年传旨的小太监害死令公子一事,引起父皇震怒,小太监早已被父皇斩立决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不是,不是皇上下令杀了清儿么?不是皇上杀了小太监灭口的吗?”
“天下都是父皇的,我父皇要杀一个人,大可以殊连九族,他何须费那么多的心思?”
也许正如景墨予所说的,皇上不会的,皇上大可以下令殊连心族,皇上不会整那么多的心思大费周张去取清儿的性命,去绝了他的后。
那阳整个人都僵住了身子,一抹痛苦极致的低泣自他嘴中发出来,呜咽如受伤的兽,声声泣血。
父皇的确下令杀了那阳以敬效尤,杜天下悠悠之众口。但是父皇绝对没有授意小太监杀死那阳的孩子那清,现在想来那阳儿子之子兴许还是二哥下的毒手,他算计好了一切,就是想让那阳为他所用,让那阳警死效忠。
当然他所说的是父皇下令偷龙转凤,让那阳以林阳明的身份重生,这是他瞎篇的,他没有办法,那阳深受二哥的挑缀,认定是父皇深怕他功高震主,深怕他的孩子长大后的报复,而赶尽杀绝,他必须改变那阳的这种想法,必须让那阳对父皇由恨转为心生愧疚。
那阳已经变成了不死人,这个事实摆在那里,虽然那阳的悲剧并非人力所能控制的,甚至那阳的谋逆行为不能被原谅,但是为了这一屋的人,他必须让那阳放下戒心,彻底归降。
景墨予痛心疾首,“将军好糊涂啊!”
那阳震惊痛楚的眸子微转,在一刹那间忽然心绪变得甚发纷乱,刹那间已是泪如雨下,“那阳该死,是那阳上了二皇子的当,那阳不该对皇上不满,不该心生谋逆之心,那阳如今遭到了报应,落到这个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
那阳解开了身上的前朝官服,他面朝着景墨予,屈跪在他面前,低着头,重重地磕了个响头,“那阳愧对皇上,愧对三殿下,愧对诸众同仁。求三殿下杀了我,杀了我......”
景墨予上前一步,亲自伸手扶起那阳,”那将军是我大景国的功臣,你愿意悬崖勒马,我高兴还来不及,什么会怪罪于你。”
失了断臂的侍卫怯生生地问:“将军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说来话长,都怪我好奇心重,才落到如今这个下场。”那阳接着叙叙道起来。
那一日向幕雪告诉他这里铁壁后有个墓室,她说退一步,他们可以把景墨予引起这个墓室里,到时候就能困住你们。他看着环儿按了囚牛图腾,为了更好地确认真假,他亲自跟着环儿进来,幕雪开启了墓室大门,他跟着进来,发现这里冷冷清清的,只是墓室中央摆了口棺材,他很好奇,可是幕雪和三叔一直不让他动那口棺材。后来他们就离开了墓室。
照原定计划本该是他带着姜未晚为质去诱杀景墨予的,谁知三叔和景浩天都变了卦临时通知他们换人。后来就由他和三叔诱骗幕雪去见景墨予,而另一帮人马则带着姜未晚为质去对付秦烨。
幕雪易容的和未晚十分相似,三叔怕万一未晚不死,将来把未晚和环儿混淆了,临行前,三叔就往未晚腿上刺了一剑。
后来,唐云罗出现了。她救了景墨予,也打乱了他们的全盘计划,原看着功败垂成,无路可走之下,他只好来到这个墓室里暂避风头,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动了棺材,举起棺材中的这套前朝官府后,突然一股蓝色的气味飘过,他吸进了棺材里的蓝色雾气,结果就变成这样的不死人。
说到此,那阳已是声泪俱下,“我其实想过死,可死不了。我一次次地举刀往自己身上刺,无断是割腕,还是抹脖子,我发现只要刀子一落下,过不久伤口就会自动愈合。我没有办法,我不想这个样子,我不想不老不死,我不想永生孤寂,可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啊!”
“我在棺材底下找到了一本古藉。我发现上面有一页记载着蓝脸人的秘密。那里记载着只要蓝脸人吸了别人的血之后,就可以把别人变得和他一样。我觉得天下人对人不公,我要报仇,我更害怕寂寞,我迫切地想要一个人来陪我。于是,我要吸你们的血......我甚至想吸光皇孙的血......”
“那将军,那古籍上是否有记载蓝色药粉的来历和破解的方法?”
“我记得有一页记载着,这种蓝色雾粉是将几余具中毒身亡的男女尸体,推进棺材里,任由着他们的尸体在封闭的棺材里腐烂,病变,挥发出世上最浓烈的巨毒。我果然在棺材底发现了一个个骷髅,照这本古籍所说,吸进这种毒气的人,会对鲜血产生浓烈的渴望,会渴求鲜血来缓解饥饿。古籍上所记载的一点点在我身上印证。古籍的最后记载着这一阴毒主意的发明者千山。”
“四百年前大向国那个阴毒的国师,幕千山。”景墨予皱了皱眉,好在这种阴毒之人,在九皇夺谪之争时,站错了阵营,支援八皇子向西,被后来登基为帝的四皇子向东下令行车裂之行,若非向东英明,这种祸害若是活下去,必是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是的,我一怒之下撕碎了这本古籍。现在想来幕雪和三叔是早已知晓这口棺材里的秘密才不让我碰的,在他们的计划里把你们引进这里,他们就能不战而胜。只是幕雪一心想取代郡主嫁给大聂摄政王秦烨,幕雪赶去和秦烨会合,三叔为保护幕雪,不得不放弃计划。”
“那将军事已至此,也无计可施。将军放心,待我们一起离开了这个鬼地方,我必禀奏父皇,为你遍寻天下的奇人异士来为你解毒。四百年前毕竟比较落后,我就不信,我们泱泱大国,人才济济,还找不到破解之法。”
那阳已红了眼眶,他扑通跪下,感恩戴德道:“三殿下仁义,不比二殿下老是拿我族人的性命来威胁我,让我坐立不安。”
“三殿下,你肩上还有伤,让属下为你包扎。”那阳上前一步,要为景墨予包扎。景墨予身侧的一把拦住了他,“来是让我来吧。”
那阳伸出去的手,顿在了半空,他讷讷地不是滋味。
“你笨手笨脚的,还是让那将军来吧。”景墨予淡淡道的,对被成怪物的那阳丝毫不见外。
那阳深蓝的眸子里有亮光闪过,一滴滴浑浊的泪,缓缓滴落下。
景墨予不害怕他,不嫌弃他,景墨予对他是信任的。
也许他可以像正常人一样活着,他可以重新拥有做人的权利。
“景......景墨予......”她勉强撑着身子,脸色是病态的惨白,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两名,费力地唤着他的名字,眼前一黑,瞬间晕了过去。
“唐姑娘......唐姑娘......”景墨予眼明手快地接过她手中往下坠的宸儿,却来不及接住她,生生地看她跌落在地。
两侧的侍卫,连忙上前去扶住她。
将宸儿递给侍卫,景墨予连忙上前去拍打着她的脸蛋,一遍遍呼唤着她的名字:“唐姑娘......你快醒来,你说过的,你不要倒下,我在唤醒你,你快醒来!”
“唐云罗,你快醒过来,唐云罗……”眼泪止不住往下落,景墨予咬住自己的手背,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唐云罗,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对不起,殿下,都是我的错,若非我,云罗姑娘也不会如此。”景墨予悲痛欲绝的表情,让人不忍相望,生生的愧疚和自责,纠缠着那阳难受不已。
站在景墨予身侧的一个较为冷静的侍卫的劝道:“殿下,唐姑娘余毒已清,现在只是失血过多,我们快离开这里,离开了这里,我们可以请御医,让他给唐姑娘诊治。”
“对......对,离开这里,去请御医。”景墨予突然清醒了过来,他抱着唐云罗艰难地站了起来,“我们去请御医,唐云罗你一定要支持住,我去给你请最好的御医。”
“殿下,让我来吧。”侍卫上前去,从景墨予手上接过唐云罗,另一名侍卫连忙背起了她。
“等等!”
“怎么了?”
“你们两个随我回墓室一趟。我们要拿两盏灯来引路。地下通道里幽暗一片,仅剩的一支火把是远远不够的。”那阳转身往回走,身侧的两名侍卫犹豫了下,还是随他进墓室去取了宫灯。
又回到了迷雾地里。
侍卫忍不住开口,“为何我们一直走不出这个鬼地方。”
“这个地方根本不是让人来走的,这是障眼法。在你们碰到我之后,我的不死之身,我身穿着的衣饰,给你们的第一反应是害怕,是恐惧,然后你们又在这里走来走去都走不出去,这时候你们会觉得玄乎,你们的全幅心思都在恐惧中,根本没有心思去寻找其中的奥秘。其实答案就在你们眼前,路也就在你们脚下。从起点,从原地开始走,就能到达终点,到达目的地。”那阳说着移动起了面前的石桌,砰地一声,一个足以容纳两人行的通道在面前裂开了条缝。
那阳举着火把,两名侍卫举着灯,带着众人一起往窄小的地下通道走去......
那阳告诉他们,这里有两个出口,一个在铁壁外。一个在原先通往庄子的半路中央。
景墨予记起来,未晚曾告诉他,环儿,也就是幕雪在通往庄子的路中央下过马,现在想来幕雪也许就是在悄然查探通道是否还在。
景墨予选择就近的,在铁壁外穿出。
在外面等得的京兆尹已经急得像是热窝上的蚂蚁,从昨晚深夜到现在都已过了午时三刻,怎么还不见三皇子和其他人的动静。
景墨予进去了那么久还没有回来,在京城龙座之上的世宗皇帝也是忧心忡忡,不由召集了京城内的打铁匠去想法子,世宗下令无论是撬开铁壁,还是用炭火溶了铁壁,一定要救出三皇子景墨予。
铁匠来了,熟悉排兵布阵火的京军来了,京兆尹发现一切还是在原地徘徊,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囚牛是生门,可是突然生门受阻,所有人都变得无计可施。
要熔了铁壁,他是万万不敢答应下来,这样下来出口变得滚烫火热,三殿下万一要出来,出口岂不是堵死了吗?
敲下去,敲了半天囚牛图腾又没有动静,其他图腾又是万万动不得的。
京兆尹不由地叹气连连,“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呸,呸,呸!”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京兆尹简直想掴自己一巴掌。
突然发现地底下有动静,“谁!”众等待的侍卫纷纷拔开大刀,靠了过去,严阵以待了起来。
砖板地底下探出了个脑袋,举着灯火的断臂侍卫从地底下钻了出来。
众人一看是自己人,连忙满心欢喜地围过去,伸手去拉扯侍卫,却惊讶地发现他已失了一条左臂。
看到精挑细选的侍卫落下这般光景,京兆尹更是心急如焚,“三殿下呢?殿下呢?”
“大家快帮忙,殿下在后面。”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要好的侍卫连忙上前去问。
侍卫热泪横流,“几乎是九死一生,没有变成怪物,能活着出来,已经是上天恩赐。”
“三殿下。”京兆尹往密道里喊了又喊。
一个侍卫背着唐云罗从密道里缓缓落出头来,京兆尹看着侍卫背上面无血色的唐云罗更是急了起来,唐云罗武功那么高都成这个样子了,那么殿下他?
终于等到侍卫身后的景墨予出来,京兆尹赶忙上前去搀扶,却看到景墨予简单包扎着双肩,一时之间惊慌的说不出话来,“殿下。”
“不要管我,救她,先救唐姑娘。”语罢,他喉口一甜,终是支持不住,跪地呕出一口血来,两眼一黑,直直地陷入昏迷。
“快......快宣太医......”皇子失踪,焦灼的世宗皇帝甚至往这里派遣了五名御医,以备不时之需。
这下派上了大用场了。
担架被抬了上来,唐云罗和景墨予被抬进了主营账,御医很快围了过去......
从地底下的侍卫一个接着一个出来,带去了六个,出来了五个。
京兆尹正要撤离,侍卫叫住了他,“大人,还有一个人,他想见你。”
京兆尹顿住了,他们的人已经折了一名属下,还有谁要见他。
侍卫轻俯京兆尹耳边低语了几句,京兆尹瞠目,几乎是震惊到了极点。
“什么会这样?”
搬开砖板,那阳从地道里缓缓露出头来,蓝色皮肤,蓝色的脑庞,所有人都觉得惊悚不已。
“保护好大人。”在场的所有侍卫紧紧地将京兆尹围了起来。
“京兆尹,好久不见。”
“林阳明,你是林阳明。”
“我是林阳明,我是那明,我是不死的怪物。”那阳哭笑不得地介绍着他的这三重身份。
“我此次前来,是希望大人能念及我们昔日同僚一场的份上,帮我个忙,帮我代呈一份奏折给皇上。”
“将军,你......你不随我一同面圣吗?”比其兵部侍郎大人这个称呼,大家再容易记起他当年的战功,也怀念那阳。
“那阳如今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怎么有脸去见皇上。”那阳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烈日炙阳,不由勾起一抹苦笑。
“将军。”京兆尹一时之间是百味陈杂,这么多的死伤看来铁壁后,肯定是一场惊心动魂的场景。
那阳躬身行了个礼,“还望大人能成全。”
京兆尹连忙下令,“给将军备笔墨!”
两个侍卫不敢抬头,颤颤地将桌椅和笔墨搬到那阳面前,就惊惧地跑开了。
那阳奋笔疾书了一番,亲自将奏折递给了京兆尹,“请大人先过目一遍,再面呈皇上。”
京兆尹接过奏折看了起来,他边看边道:“为何要我先过目?”
“我想说的话都在这份奏折里了,请大人在皇上面前为我,作个人证。”
看完奏折后,京兆尹几乎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这各中的原委曲折,足以叫人心惊胆颤。
“今后将军有何打算。”
“如今天涯海角,何处是我的容身之地?一个人伫立天地之间,生死不能,怕就是我最大的报应。”
“将军......”京兆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怪我误信小人挑啜,一错再错。”缓缓闭了闭眼,眼角清泪滚落。
那阳伸手讨要长明灯,“把灯给我。”
大白天的,火把已灭掉了。
从墓室里带出来的长明灯,侍卫是想吹灭的,可是一吹再吹,都无法吹不灭,他索性将长明灯交给身侧的同伴,自己随御医下去处理下受伤的断臂。
“灯......灯......”举着长明灯的侍卫胆子较小,被那阳这么一喊,已是吓得不清。
京兆尹随即道:“给将军拿过去。”
“是,大人。”侍卫不敢不从,他举着灯缓缓地靠近。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