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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老朋友相见或许都会寒暄,但是我们没有,一如当年,无论她怎么变,在我的眼里她不过还是那个当初的知青少女,只是青涩被成熟所代替。
她还是那样的腔调,开口就道:“你们几个大包小包的,鬼鬼祟祟,一看就没好事,说吧干嘛去?”
我一看这架势怕是去不成状元村了,赶紧上去给她拿东西,“没事、没事,哪知道袁大小姐会来,走走,赶紧的回屋去。”
“等等,还有个朋友。”说罢她又打开了后面车门,车上下来一个五十多岁,身穿灰色风衣的男人,下车之后用一种并不是很标准的汉语对我说道:“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袁小白笑吟吟的拉过那个男人的手,我瞄了一眼查文斌,他的脸都快要绿了,我心想该不是这丫头找了这么个老男人吧……
“我来介绍,这位是我在美国斯坦福大学的老师,mr拜伦,美籍华人,祖籍江苏泰州,和我算是老乡。美国著名的汉文化研究学者,这次跟我一起回国主要是探亲,他特别喜欢江南一代的山水,所以我就带他一起来了。”
他很大方的向我伸出了手:“可以叫我顾清和,既然回到中国了,还是用中文名比较好。”
果然很有气度,他那眉宇之间一股儒雅气息顿时让我觉得自己就是个土包子了,我初中毕业就辍了学,这可是美国大学的老师,我恨不得回屋立刻把手上那股子大蒜味洗干净了再来。
“嘿,小忆,你在干嘛呢!顾老师在跟你问好呢,傻愣着干嘛!”
“啊……”待我想伸手过去的时候,查文斌那边说道:“声噭誂兮清和,老师好名字。”
那个顾清和当即和发现宝贝一样就冲了查文斌过去,把我晾在了一边,我那伸在半空的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尴尬至极……
“年轻人懂楚辞?”
袁小白也跟着走了过去对顾清和道:“他就是我跟您说的查文斌,道家弟子,一天到晚假正经。”
“妙,真妙!”他就和发现新大陆一般不停的上下打量着查文斌。
查文斌面不改色的继续说道:“中国人取名讲究女诗经,男楚辞,文论语,武周易,顾老师名中清和两字应是出于楚辞中的九词伤时,有清美和谐之意。”
“好好好,果然还是中国文化博大精深,一个二十岁的青年竟然懂得如此之多,看来我在美国搞什么研究真的是坐井观天,我应该把课题带到中国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我的老师。”
查文斌抱拳作揖道:“晚辈在顾老师面前班门弄斧了。”
“不不,不要叫我老师,叫我老顾就行,你们这是要出行吗?”
查文斌客气道:“有点小事,不过既然有客人来了,就改天吧。”
“等等,”胖子说道:“查爷,您可想清楚了,今儿个已经是正月初六,按照我们那行的规矩,初八就会开工,到时候要放开门炮的,那家伙人一来,你以为我们还摸的进去?”
胖子这话不无道理,眼下不动手,要么我们就彻底没机会,要么就意味着风险倍增。
“要不小白这样,你和顾老师我家先呆着,我们天亮边就回来。”
“你们到底去干嘛?”她问道。
“有点事儿要去解决一下。”
袁小白把东西往地上一撂:“行啊,那就带我一起去,反正以前在东北也没少和你们掺合。”
“不行!”查文斌的拒绝很坚定。
“好啊,就你这个人最讲究,那行,顾老师我们走。”说罢她扭头就往车里钻。
我赶紧去拉她劝道:“哎哎哎,我说大小姐,你这是干嘛,好不容易回一趟国,干嘛呢这是。”
她的嘴功我很领教过的:“你们既然不带我去,就是不把我当朋友,既然不是朋友,那我还留下干嘛呢?”
“姑奶奶,不是啥好事,我们是去摸黑的,随时有危险。你说你这人脾气怎么还没点收敛,这还不如当年在东北老实呢。”
“小白,你听我们一句劝,明早就回来,真不是啥好事,女人不宜。”说吧,我就看见胖子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然后袁小白的脸上一阵红一阵青的,转身对我说道:“那你们去吧,早去早回!”说罢,她还特别的多看了一眼查文斌,那眼神要有多狠就有多狠。
胖子接着又一脸献媚的对袁小白说道:“商量个儿,车子晚上借我,得给他装装门面。”
“拿着,有多远滚多远,哪家姑娘瞎了眼!”
我和老爹交代了一下,袁小白和老顾就先行住在我家,然后我们仨就直奔状元村,这会儿可是有汽车了,再也不用去借什么三蹦子了。
路上我问胖子道:“你和她说啥了?”
“哈哈,我说晚上有个媒人给查爷安排相亲,我们这大包小包的是查文斌给他未来丈母娘专门带的礼物……”
我从反光镜里看了一眼坐在后排的查文斌,他那眼神已经有一种想要杀人的冲动了,于是我趁机点火道:“我操,胖子你太损了,哈哈哈!”
然后,后面就有一双大手死死的掐住了胖子,再然后我们车子就是一路“s”形的狂飙了……
村口,十二点零五分,一片寂静,路上偶尔还有几张黄纸钱飘过,这是前一天老族长出丧时沿途撒下的。有人说,这种夜路少走,不免会遇到出来捡钱的脏东西,但是我们不怕,谁叫有查爷呢?
过了河对面的屋子已经熄了灯,昨天那条狗冲着河面吠了几声,胖子起身晃了一下,然后只见那条狗以火箭般的速度消失的无影无踪,它知道是这瘟神来了还不赶紧跑……
洞口和昨天没区别,开了门就和自己院子一般长驱直入,掀开地板这回是一人一盏高亮矿灯顺着那铁梯子就下去了,一直往下走了约莫有将近二十米有一处平台,平台下面还连着一截梯子,在那平台上就已经可以听见哗啦啦的水流声夹杂着一股“咕噜噜”的机器声。
“抽水机,看呢,这边有电线。”被胖子这么一提醒,我倒是看见顺着那铁梯边上有一红一绿两根线。
查文斌指着这平台上几个已经干枯但还粘在石头上的小贝壳道:“以前的水可是都到这儿了,硬是让他们给抽了,不知道还有多深。”
我们的身后是一码乌的光秃秃的石头,石头上挂着湿漉漉的苔藓,这地方明显没有看见半点煤渣的痕迹,当地人把这种石头叫做“麻里光”,意思就是坚硬的光溜溜的石头,半点用都没有。
顺着这截台阶再下去也就不到十米了,触地的第一感觉是冰,隔着胶鞋,我能感觉到这里的水远比外面的水温度更低,连脚趾都有点发麻。我试着走了几步,地面是平坦的,没有任何凹凸,只是有一层淤泥,得有十来公分厚,所以走起路来还挺费力。
两边的山体有约莫半间房子宽,看不到任何人工开凿的痕迹,真没想到这座山的中间竟然会有这样的天地。
摆在眼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往前走,地上有一根粗大的排水管正咕噜噜的一起一浮,回头一看,那管子是顺着第二道梯子中间,就在那平台下方打了个洞,管子是顺着那个洞出去的。
胖子到底还算是半个行家,他能瞧出来这水管的作用,当即就叹道:“好家伙,大手笔啊,看到没,这排水设施做的,就是西安钱爷也弄不来。那个洞还带通风,这伙人可是下足了本钱。”
我看查文斌一直愣在那儿没动,便问道:“文斌,有发现?”
他小声道:“看前面。”
“哪啊?”
“那!”他用矿灯照了一下,那地儿离我们大概有二十米远,这坑里水面的雾气很大,白晃晃的一片,不是看的很清。
“啥玩意?”
他轻声说道:“好像是一个人漂着。”
人!在这儿漂着?
这里的水流是往我们这儿来的,我隐约可以看到一个白白的东西一上一下的浮动着,我想过去瞧瞧被查文斌一把拉住了,我们就在那儿静静的等待着。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一根烟的功夫后,我已经重新回到楼梯上了,因为就在几秒钟前,一具背部朝上,身穿白色长袍的尸体就在我眼前缓缓漂过。这还不是最神奇的,最神奇的是,漂过去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尸体不见了!
当时我站在水里,我的背后三米远就是石壁,那具尸体从我脚边缓缓漂着的时候安静的就像块木头,只是他的头发和一团水草似得随着水波一起一浮,分不清男女。
重点是,离着这一具尸体不到两米远,第二具尸体又跟着漂了过来,然后就是第三具,他们之间的距离保持的刚刚好,彼此之间就像是一根竹排连着一根竹排似得。
不是我胆子小,是个人在那个时候的选择都会和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