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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醒的时候感觉天色还朦朦的,谢意映伸了个懒腰然后迅速又将胳膊缩回被窝里,隐约听得门口有人在低声争执,拽了拽被子向床外探身,看见是青梅和昨晚留在这屋里值夜的婢女水桃。
虽然她二人声音压的很低,但从神色上隐约可看出是青梅在呵斥水桃。
“怎么了这是?”谢意映询问,刚睡醒来声音还略带沙哑,青梅见她醒了,就挥手让水桃先下去,然后唤了绿萝她们几个端着水盆等进来,这才过来服侍谢意映:“没什么事情,只是小丫头笨手笨脚,说两句就好了。今天虽早,但毕竟在外,不比在家里面,夫人也该起来了。”
谢意映仍困意盎然,只是知道青梅话说的没错,也就半眯着眼睛洗漱穿衣,由人为自己梳妆打扮,青梅正为她画却月眉,外头来了小丫鬟站在门口脆生生的禀报说:“少夫人差遣奴婢来请皇妃娘娘,说主子们用完了晨膳请去芳翠园一聚,那里赏梅景致最好,且已备了笔墨纸砚,主子们可以一同赏景吟诗。”
谢意映喜欢她这娇俏可人的小模样,吩咐了青梅赏她,只是听到还要吟诗作赋,内心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一个拥有中等智商接受普通教育的现代人,在作诗这方面只会背几句声律启蒙罢了,什么“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三尺剑,六钧弓,岭北对江东。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石崇豪富范丹穷,甘罗运早晚太公,彭祖爷寿高颜回命短,六个人俱在这五行中……”嗯,还串到太平歌词去了。
作诗是一窍不通,抄倒还在行,只是难道到时候跟大家伙说“今日江山又小雪,我跟各位作首诗: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好意思吗?
闷闷不乐地咬一口糕点,把唇上胭脂又给蹭掉了一块儿,气的青梅直要说她,因有外人在才没张开嘴。
最后出门的时候,谢意映已经抱着大不了给大家表演胸口碎大石的英勇就义精神。到了芳翠园,见确实是梅花盛开的繁盛景象,园子倚着浅山而建,自山脚至山顶,蔼蔼一片皆是梅花。小芦位于园子正中,已有婢女在门口候着,远远见着谢意映便恭迎上来。
至撩开帘子,热气迎面喷来,房内已满是人,正谈笑宴宴。云鬓凤钗,珠围翠绕,看得人眼花缭乱。
谢意映正要脱了斗篷,听窗边的人笑言:“正是丹薇这首作的最绝,用词总是我们想不到的呢。”谢意映循声望去,见许丹薇立于逆光之中,神色面庞皆看不清楚,只见一身水蓝色的衣裙,丰韵娉婷。
虽未看清容貌,却一眼就辨认出是她。
小郡王妃已看到谢意映,正欲拿着笔写些什么,也不及放下,三两步走了过来,亲密地挽过她的胳膊:“你个懒丫头,怎么偏你来的最晚,可是要罚你呢。”
谢意映垂眼笑开:“怎么,这是急着要看我笑话了?我来得晚还不是因你园中这梅花开的正盛,路上看见了便走不动道儿,这才迟了,你说要罚谁?我觉着正应该罚你呢。”
“好呀,来晚了还敢打趣我,”小郡王妃将她推到许丹薇身边,将写着她诗的那张纸递到她手里,“你来品评品评丹薇的这首诗,若是说的不好……我们才要笑你呢!”
谢意映无奈接过纸张,她能品评出什么?她一个只会看平仄和韵脚的人。
偏许丹薇也未推辞,只低声问她:“四皇妃看我写的如何?”
“自然是好。”
“哪里好?”
谢意映抬头瞧她,秋波微转:“我心有蔷薇,其势盛如猛虎。”
说的许丹薇一愣。
这话……什么意思?
心有……蔷薇?
谢意映完成调戏妹子的日常,偏过头去问小郡王妃:“她的诗自然是作的极好的,我却偏偏想看看你的呢。”
“好呀,我是看出来了,你就是想笑话我,”小郡王妃从桌上抽过一张纸,冲她得意笑笑,“巧了我正想出句极好的,写下来给你看,瞧你今天是服不服。”
谢意映好想说无论你写成什么样儿我都服,只是面上撑着不透露,笑眼看着她写。
小郡王妃的字极为娟秀,片刻写好,正端起纸来给她看,外面忽然急匆匆地跑进来一个丫鬟,小郡王妃面色便有些不愈,未待她反应,丫鬟喘着气说:“少夫人,皇长孙从坡上摔下来了。”
小郡王妃一听,大惊失色,连忙放下笔就跑了出去,剩下的人自然也无心再论诗,互相看了一眼,也都跟在了小郡王妃身后。
皇长孙?谢意映还愣了一下,皇长孙是谁?
结果出去就看到个包子脸的男孩儿,脸嫩嫩的,两颊弧线如水滴下缘,一双瞳子墨似的漆黑,微微抿着唇,神色一点儿也不像同龄的孩子,脸上有几道血印子,大概是滚下来的时候擦破的。
察觉到谢意映走近的时候目光立刻转了过去,眼神似乎亮了一下,谢意映倒没觉出他神色变化,只在回忆这张脸似乎有点熟悉啊……
嗯……与他有关的记忆伴随着食物的香味儿……那小孩儿叫……周黎!
周黎还认真地盯着他,虽然摔痛了,面色却倔强的很。小郡王妃着急地问他怎么样,他一声也不吭,不一会儿功夫,下人带着气喘吁吁的老太医赶了过来,小郡王妃将位置让开,请老太医诊脉。周黎便垂下眼睛去,不再看他,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诊了一会儿工夫,老太医只说许是冬日穿的多,并无大碍,只是脸上和手上的这几道血印子得处理。便请周黎随他一同回屋,周黎沉默着站起来跟在他身后,至走到谢意映身边时,才低着声问了她一句:“你猫呢?”
而后也没等他回答,就走了。
只剩下谢意映站在那儿还在捉摸他的身份,周黎是皇长孙,太子的长子?
堂堂皇长孙也能那么落魄,那么……孤单吗?像是永恒冻土带上的冰川,在年复一年的风雪中无人问津,越来越高峻,越来越锋利。
她隐隐觉得自己看到的好像是个缩小版的周瑾。
晚上回了自己屋子,叼着笔杆想了半天。“青梅啊,你说这么冷的天,殿下会不会生病呀?”
青梅想了想殿下的身子骨,呵呵干笑了两声。
“唔,还是叮嘱他一下吧?”
说着沾了沾墨汁,在纸上工工整整地写起来,第一页写的满满当当:照顾猫的十六个注意事项。
第二页,只有两句话:
照顾好我猫。
照顾好自己。
与此同时周瑾也正在写东西,听到耿明的禀报,不由手微抖了一下,墨汁溅在纸上晕染开来:“谁摔下来了?”
“回殿下,是皇长孙。”
周瑾这才放下心来,不知为何,一听说有人摔下来,第一感觉就是自己那个闲不住的小妻子。
将写错的纸揉碎扔开,复又提笔重写,一面吩咐耿明:“灵隐寺的事情,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