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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进义志得意满,哈哈大笑。
“诸位兄弟,今日我为寨主,先定下规矩,咱们梁山寨自今日起,要替天行道,这间大厅,便称聚义厅吧!”
“是,大哥说的是,替天行道,聚义厅!”众人纷纷叫嚷。
当然也有应付的。
何顺的眼睛悄悄转了两下,张开嘴,做出喊的模样,却没有喊出声。
“诸位兄弟,我既然当了寨主,就要替诸位兄弟想一条出路……各位,咱们没有活路了,朝廷行括田之法,八百里梁山泺,都将收归官家,咱们连喘口气喝口水,都得向皇帝老儿交税——缴不完的皇粮国税,服不完的差事徭役,不是饿死累死,就是被鞭子抽死被刀子砍死,兄弟们,咱们不举事,死路一条,举事能成,还有条活路,而且不仅仅是活路,甚至是富贵之路!”
周围群情汹涌,所有人都觉得身上躁热,卢进义的话语,说到大伙心坎里去了!
王伦别的长处没有,但看人的眼力还是有点,能在这里任个头领的,多少都有点本领。有点本领,却无法从科举之途往上爬,他们就只能觉得自己怀才不遇,藏着一副野心隐忍,直至被王伦招揽,也觉得当一个山寨头目,实在委屈自己了。
如果卢进义当真能给大伙寻条出路,拜他为大哥,认他作寨主,也无不可。
“咱们这等人,有三条路,一是被狗官剿灭,大伙都被砍了脑袋一起去地下作伴;第二就是杀人放火受招安,逼得朝廷给咱们个官做;第三么……诸位,刘邦是造反出身,他后来当了皇帝!”
众人哄堂大笑。
刘邦一无赖亭长,成为大汉的开国皇帝,此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但是在座的虽然没有见识,却也知道,皇帝宝座,可没有那么容易夺来!
“诸位莫要笑,咱们当不了大宋的皇帝,去海外占块地盘,弄个皇帝当当有何不可?”卢进义又道。
众人的笑声歇住了。
余阳得意洋洋地捋着胡须,三角眼一闪一闪,这个主意,是他出的。
“诸位,请看这位!”
卢进义挥了挥手,只见外头走进一个人来,此人身材短小,皮肤黝黑,向着众人拱手。
此人其貌不扬,在场无人认识,都有些诧异。
“这一位兄弟姓黎,名清,来自密州板桥镇,世代为海商,如今被贪官污吏逼得没了活路,来投靠我……黎清兄弟,你说说吧。”
黎清咳了一声,然后道:“兄弟我往来大宋、高丽、日本三国之间,知道在三国正中,有一岛国,其名耽罗。岛上地广人稀,兵力薄弱……”
这黎清将耽罗国说了一通,只说岛上土人矮小懦弱,岛上物产丰饶,却没有提此岛早在七八年前就并入高丽之事。
“我欲夺占此岛,自立一国,若是大宋有隙,我们可以攻伐中原取而代之,若大宋太平,我们可以退守此岛自寻富贵……诸位凡愿与我同行者,攻夺此岛之后,可赐地两百亩,女子一人,土人奴仆两个,若有战功,别有赏赐……诸位,咱们在梁山泺中,没少劫过往来舟船,到时我们去劫海船去,每一艘上面,可都是奇珍异宝,只要劫得一艘,咱们兄弟一辈子就可以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欲召人为乱,须先乱人心。卢进义这一番话说出来,在场群盗都觉得有理。
他们见识、眼光都有限,却也明白,在梁山这里坐吃山空,而且随时要面临着官府的围剿。若真能在海外自立一国,逍遥快活,时不时乘船上岸劫掠子女金帛,或者就在海上打劫过往商船,正合他们心意。
哪怕不想再在刀尖上喋血过日子,分得几百亩地,有了女人奴仆,也可以小康一世。
若再有更大的野心,以大宋朝廷现在这种折腾法,迟早会折腾出事,到时大伙再反攻大陆,坐一回江山封王封侯也未必可知。
卢进义开始说王伦时,有意说要对付周铨,但是现在,他却只字不提周铨。
在卢进义话声落后,众人都嗡嗡地议论起来,卢进义听得各种各样的说法,心里还是有几分忧忡。
他悄然问身边的余阳:“余军师,你说此事能成么?”
“哥哥只管放心,咱们只要能凑上两三千愿去做的人马,便可以成此事,黎清兄弟不是说了嘛,耽罗人矮小懦弱,咱们一个可以战他们三个!”余阳得意地道。
他早与卢进义有所勾结,此次火并王伦之事,便是他的主意,而黎清投靠卢进义之后,卢进义也曾向他问计,他当时大喜,以“天赐不予必得其咎”为理由,说动了卢进义,一定要向耽罗下手。
卢进义如今的日子也不好过,周铨势力越来越大,他想找周铨复仇越来越难,而且天下海捕文书,到处在追拿他,周铨直接给他的脑袋开出了五千贯的赏格,他的不少旧友故交,看他的目光都怪怪的,仿佛他是移动着的一串铜钱。
若非如此,在上回抓周大会失败之后,他就会远远躲掉,哪里还敢与周铨死磕。
现在终于有机会了,去海外称王称霸,高兴了就到海州给周铨找点麻烦,不高兴了……继续到海州给周铨捣乱。
卢进义深知,有腊山寨的前车之鉴,梁山之人,并不愿意真正同周铨对上,故此他只以利诱之,以欲惑之,却没有再提寻周铨报复事宜,也唯有如此,才能让这些利欲熏心的山贼水寇们下定决心。
“卢家哥哥,小弟是愿意随你去那个什么耽罗的,但小弟只有一个疑问,耽罗岛离得咱们大宋,究竟有多远?”
“是啊是啊,海上风浪且不说了,乘船要多久才能到?”
“花了几日时间?”几乎在梁山寨上众人议论纷纷的同时,在海州新建的海港,周铨望着满脸风霜之色的张顺问道。
“到那边因为借着一点顺风,故此是四日,回来顶风,花了八天!”张顺嘿嘿笑道。
周铨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大步走向前方,一个瘦瘦的汉子咧开嘴笑,不待他开口,就竖起了大拇指:“衙内,这软帆果然可用,顺风使横,逆风使纵,如今我等都已经操演熟练了!”
这瘦汉子也是密州海商,姓平,单名为信,他恭敬地向周铨行礼,然后又道:“衙内初时将这船与我时,我面上虽然听衙内的,心里其实嘀咕,觉得衙内又未曾出海,怎么能知晓海上之事。现在来看,衙内果真是聪明天成,改用软帆之后,升帆降帆要方便得多了,而且有横纵之分,无论顺风逆风,船皆可行,实在是……实在是……小人口拙舌笨,实在是想不到怎么赞衙内之智!”
这厮看起来憨厚,其实是个一肚子精明的人,若非如此,也不能成为一位成功的海商。而且在海商界中,他家族地位相当特殊,其祖父平简,曾作为神宗皇帝的秘使出访高丽,为此还赐了个三班使臣的官职。
只不过到了平信这一代,家道中落,连海船都因为年久而失修。他想着振兴家业,偏偏周铨在海州大肆招募精通航海的水夫、船长,他便来此应聘。因为曾经十余次远航耽罗的缘故,所以得到周铨的重用。
经过改造的一艘一千料海船,便被交到了平信手中。
这艘船换掉了原先的硬帆,取而代之的是用丝绸制成的软帆,桅杆结构上有了变化,一切都向着能够进行大航海的海船改进,并且使用了滑轮组。为了提高船的速度和安全性,部分牺牲了舒适性与装载量。论其载货,只相当于其它一千料海船的一半,但它所需要的最少水夫数量,也减到了其余千料船的一半。
更重要的是,无论是顺风还是逆风,它都可以抢风行驶,只要不是天气太过恶劣,它都可以往来于东海之上,而不必象旧式海船那样,需要苦苦等候半年,才有合适的风向。
“平船主!”在细细问过整个航行过程之后,周铨很郑重地道。
“在,衙内只管吩咐!”
“三个月内,我会去耽罗一行,你看有没有合适的时间,到时去的可不只这一艘船。”周铨道。
“当然可以,这两个月台风多,小人不赞成衙内出海,但到了九月……”平信兴奋地滔滔不绝,将何时出海都定了下来。
周铨旁边武阳欲言又止,唯有苦笑。
他知道劝止不了周铨,就连周傥,在周铨的苏州之行后,也不再干涉周铨之事。
这儿子本事太大,他这个当老子的已经从最初的自豪骄傲,到后来的嫉妒想要比一比,再到现在的甘拜下风老实给儿子看好窑场之事。
而且周傥也抽不出时间来。
现在的周傥,已经是一个很合格的技术官僚了,至少在如何建窑这件事情上,他已经远远超过周铨。各种各样的窑炉,无论是水泥的玻璃的还是钢铁的,甚至就连普通的砖窑,他都极为精通。
特别是在高炉冶铁炼钢之上,他现在正在组织人手,进行一场技术突破。
武阳没有说什么,可这时却听到边上有人怯生生道:“衙内,衙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