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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松年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懒洋洋坐在椅子上,彩凤并没有跟他出来见人,想来还在屋里。
他打了个哈欠,问向严清歌和严淑玉:“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严淑玉微微垂目,再抬起来时,眼睛里已经汪了两泡泪水,挂在眼眶边,看着可怜极了。严清歌对她这说哭就哭的功夫不禁感到敬佩,她要哭给人看时,要借助姜汁手帕,严淑玉却什么都不用,硬生生掉泪。
严松年看严淑玉欲语泪先流的样子,语气立马松软几分,身子也坐的直了些,放缓声音道:“有话好好说,你真有委屈,爹会给你做主。”
严淑玉面颊上缓缓滑落泪水,道:“爹爹,百闻不如一见,不如爹爹去明心斋,看看那些丫鬟们都窝藏了些什么再说吧。”
严松年哦了一声:“那些丫鬟们都窝藏了什么?”
“她们……她们住的地方,有很多堕胎药和避子药。我和娘刚发现的时候吓坏了,叫来她们问个究竟,她们竟是逃跑了,可见心里一定有鬼。我不知她们跟父亲和姐姐说了什么鬼话,父亲和姐姐竟是不将这些罪人交出来。”严淑玉脸上挂着泪珠,抽抽噎噎说道。
严淑玉这番作态,比起方才海姨娘在青星苑的表现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就在严清歌刚在心中拿海姨娘和严淑玉比较时,门口海姨娘尖利造作的嗓音就响起来:“老爷,你快救救妾身吧,妾身被大小姐绑起来了。”
严清歌一回头,看见海姨娘钻进来,严清歌轻蔑一笑,道:“海姨娘,你说我把你绑起来,有什么证据?”
刚才严清歌叫人绑海姨娘的时候,特地嘱咐过,不要弄伤了她,绑她手腕的麻绳下,特地塞了手帕,软和着呢,别说伤痕,连半点红印都没有。
海姨娘满肚子准备好的状,她咬着半边腮帮,狠狠剜了严清歌一眼:“我能有什么证据?大小姐院子里如狼似虎的婆子们,还不是都听大小姐一个人的话,说黑说白,都是大小姐一张嘴吩咐的。”
严清歌微微一笑:“海姨娘,你竟然知道这个道理,真是长进了!”
这边严淑玉却是听出来严清歌的言外之词,心知事情要不好,道:“姨娘,我知道你和姐姐不是很和睦,但是你也不能平白说姐姐绑了你,毕竟,那可是没证据的事儿啊。”她将证据两字咬的极重。
海姨娘还没反应过来,心中觉得奇怪,可是她和严淑玉是一派的,又心知严淑玉从小主意就多,便不再多嘴,将这口气生生的咽下去。留待日后再说。
严清歌道:“庶妹,姨娘,说到这证据,堕胎药和避子药都不便宜,这些丫鬟月钱那么少,哪儿来的银子买药。”
海姨娘冷哼一声:“这背主的丫鬟里面,可是有个跑去了珠玉院。大小姐,你年纪还小,不知道宅院里的龌龊事儿,这家里谁不想让我生儿子,自然就是谁想对付我了。”
严清歌淡淡道:“可是你在青星苑的时候,口口声声,说你之前多年无子,是因为这些丫鬟给你下了避子药。那时候楚姨娘可还没跟父亲呢,她有什么理由害你。”
海姨娘一阵气结,说不出为什么。
严松年的神色一直随着两人针锋相对的辩论而一阵阵的色变,一会儿觉得严清歌说的有道理,一会儿又觉得海姨娘说的没错。
眼见海姨娘无话可说,严松年刚想判严清歌有理,旁边严淑玉忽然开口道:“姐姐,我们院子里的丫鬟,有好些是回来京城后才伺候我们母女的,之前她们是谁的人,可真是不好说了。说不定是爹爹以前身边的人,不想看到严家有后呢。”
严清歌目光尖锐,盯着严淑玉一阵冷笑:“你想说什么?”严淑玉影射的太明显,不论谁,都会往已经过世的乐氏身上想。
严松年听不懂她们话里藏的机锋,只是心里觉得怪怪的,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咳嗽一声,道:“有话好好说,到底是谁要害严家。”
严清歌盯着严松年,冷声道:“父亲真不知道庶妹在说什么?既然你们爱提旧事,那我也来说一说。母亲过世前,父亲有四房姨娘,两个是我母亲嫁来前就跟着父亲的通房抬的,再有海姨娘和周姨娘是后抬进来的贵妾。我倒要问问父亲,为何母亲在世的时候,这几个姨娘都活的好好的,母亲过世后,除了海姨娘,短短半年,剩余的几个姨娘接二连三不在了?”
当年这几个姨娘,的确都是海姨娘下的手,导致她们被赶走的赶走,被弄死的弄死,尤其是周姨娘,生孩子的时候被海姨娘做了手脚,好好的顺产,弄得连带肚子里的男胎一尸两命。
乍听见严清歌说起旧事,严松年也忍不住想起那个没有父子缘分的男孩儿,他当初可是把这孩子的名字都起好了,叫做严沐笙。
海姨娘心中有鬼,脸色难看的紧。倒是严淑玉没参与过当年的勾心斗角,虽然明白海姨娘手脚不干净,还是理直气壮的,道:“姐姐,你莫不是误会了?我记得父亲曾有两个姨娘,因为偷东西被赶出家门。她们是严府家奴出身,谁知道她们有没有在府里面留下什么亲戚好友,替她们愤愤不平的。”
严淑玉这见风使舵的功夫实在是高深,严清歌盯着她道:“哦?她们若是在这府里真有这么多关系,当年怎么会那么轻易就被海姨娘带人发现她们偷东西?”
“纸包不住火的,姐姐。她们做了那么多次,总会露出蛛丝马迹,不被我娘发现,也会被别人发现。”
这些陈年旧事发生的时候,严清歌和严淑玉年纪都还非常小,尤其是严淑玉,还在襁褓中吃奶,根本不记事。若说真正了解当年事情的人,除了严松年就只有海姨娘了,偏生现在两边为此争论不休的,却是严清歌和严淑玉。
严松年想起陈年旧事,一阵的脑门疼,当时他被海姨娘煽动的怒气攻心,把那两个姨娘发卖了,现在细想,倒还真是有那么几丝不对劲儿在。
他越听越是心烦,这时,内室里走出来彩凤,她怯生生的看了看海姨娘,走到严松年身后,道:“老爷,今日是大年初一,不易犯口舌,这事儿还是放着改日再说吧。”
这番话正和严松年的意思,他立刻挥手道:“好了好了,你们都散了吧。”
严淑玉抬眼看了看彩凤,忽然道:“是我搅了父亲兴致。我今天来不是为昨晚的事儿,倒是给姐姐带进去了呢。我今儿来,是给彩凤姨娘送身契的。”
她说着,从怀里面掏出薄薄的一张纸,递给了严松年。
就这么两句话,反闹得像是严清歌白惹是非一样,她倒成了个无辜的。
严清歌心中冷笑,道:“父亲,今日是新年,我帮彩凤姨娘求个恩典。我记得彩凤的爹娘和兄弟也在庄子上做活,她当了姨娘,兄弟爹娘还是家奴,说出去于我们严家名声无益,不如放了他们奴籍,叫他们管管家里铺子也好。”
海姨娘和严淑玉脸色突变,她们本来想的是攥着彩凤家人,胁迫彩凤帮自己,现在严清歌这番话说出来,可真真是毁了她们原本的打算。
彩凤感激的看着严清歌,严松年昨晚初尝彩凤滋味,心里正喜欢她,想着这也不是多大事情,点头道:“好!”
严清歌看看严淑玉和海姨娘煞白的脸色,心中痛快,跟严松年行个礼,转身就走。
海姨娘和严淑玉今日来,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生生将彩凤这个棋子也搭进去了。
回了青星苑,严清歌叫来了香嬷嬷和珠嬷嬷,请她们坐下,问道:“香嬷嬷,珠嬷嬷,从我母亲嫁过来你们就伺候她,你们和我说说她的事儿吧。”
今日若不是海姨娘和严淑玉怕把事情闹大,脏水可是要泼到乐氏头上了。她对乐氏了解不多,若是她能多知道些乐氏的事儿,往后就不那么被动了。
香嬷嬷率先开口,道:“既然小姐一定问,婆子托大,就妄论夫人几句。夫人死后,她身边的几个贴身丫鬟跟着殉了,我说的,也不知道对不对,小姐听听就好,别太往心里去。”
严清歌点点头,道:“这我知道的。”
“小姐这越长大,和夫人的样子就越像,所以夫人这相貌,就不用婆子再说了。夫人的品格嘛,自然是极好的,夫人很爱清静,受不得一点儿脏,闻不得肮杂味道……”
严清歌点点头,这一点倒是和表哥乐轩一样,看来乐家喜清静整洁,不喜欢怪味儿,是一脉相传的。
“夫人为人宽宏大量,经常赏赐几个姨娘,姨娘们感恩,每日里都会来陪夫人坐坐,有时候一起消磨玩耍,一天就过去了。”
“那父亲呢?”
“老爷不经常来,老爷那时在太学读书,十几天才回来一次。直到太夫人去世前,才算是结业。”
“有没有客人来拜访母亲?或是她出去拜访什么朋友?”
“夫人从嫁进来,就没出去过一次严家门,也没人来看过夫人。我们这些伺候的人也觉得奇怪呢。”
严清歌一愣,她没想到乐氏在严家过的竟然是这样的生活。祖父乐厚当年一直在京里为官,到母亲乐柔出嫁前,已官拜宰相,是正一品大员,后来才辞官回乡。
乐柔可以说是一直在京里面长大的,又在白鹿书院读过书,据她所知,有不少贵妇都认得乐柔。可是,为何乐柔婚后竟是和一切认识的人都断了来往呢?
可是,无论严清歌再怎么旁敲侧击,香嬷嬷和珠嬷嬷的嘴里,她都再也问不出什么了。也不知道她们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愿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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