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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那是为人时候的事了,为生活所迫,变成鬼就没了这个兴致。”
鬼车他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从容地从怀里拿出栀花玉簪,把它递给我道:“看出娘子心中有忧虑,恐怕就是因为刚才的一首《雨霖铃》吧?人世间能被你挂念的只有一个人,而那个人,娘子放心,她过得很好!”
“这簪子……”
“是我去人间溜达的时候从墨竹房里拿出来的,以前见你经常带,于是便拿回来给你了!能证明那个丫头过得好,也只有把这个东西给你看。”
这玉放在手心里冰凉冰凉的,这是易川和我的定情之物啊!当初被清莲夺了去,现在清莲到了阴间,肯定是墨竹无意间发现,并把它收了起来。
我把栀花玉簪握紧,问道:“那她现在在哪里?”
“皇宫。”
“皇宫不是被占据了吗?那时候清莲和她被囚禁,宫中所有的女子都被关了起来,她还待在那种地方,怎么会很好?”
鬼车道:“能够被现在的皇子照料着,并且在宫中谋到了一个女官的职位,已经算是很好了吧?算算日子,他们的大婚还有一个月。”
我竟无语凝噎。他真的只是去人间溜达了一下吗?
“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
“要弹一曲琵琶吗?”鬼车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就有了一支萧,旁边放着白色折扇。
舞乐楼齐聚各大乐家,没有一刻是停下竹乐的。盈盈骨女送进来一把白玉琵琶,我抱在怀里,微微抬手。
鬼车的萧也准备好了融入其中,都说琴瑟和鸣,我喜欢琵琶,也喜欢古琴之音。不过楼里的琴声实在是太多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而楼里唯一的琵琶精忙着思念李祁去了,她所用的琵琶自然而然在我手里。
楼里的百鬼忙着欣赏骨女卓越的风姿,在朦朦胧胧的舞台上摆动身躯。
这时,突然一串琵琶声围绕着舞乐楼,原本群魔乱舞的骨女们,自然而然地随着琵琶声摆动,其他杂乱的琴声,笛声骤然停止。
忽的萧声像是汪洋大海,包裹着涓涓的琵琶声,渐渐地合二为一……
最后一个音还在楼中久久不能逝去,我已经准备打道回府了。
鬼车不急不躁地挑了挑香炉,缓缓道:“夜色未深,娘子这么着急回府,可是为了家中要投胎的那位小夫君?”
我差点一些踉跄摔倒,瞪了他一眼道:“身心俱疲,回去休息可否?”
“嗯,不是跟小夫君进行最后的温存就好。就算我大度,可难免心里会有不快的。”
“若不是你去找东岳大帝写下婚约,如今就不会是四个人在烦恼。我要是能和子莫事成,等他投胎,我也能投胎,那样就皆大欢喜了!”
“娘子想投胎?为何?要是和那小夫君一起去投胎,阎罗就会安排夫妻胎,等你们再次到阴间来,我绝对会做棒打鸳鸯的棒槌!这烦恼还是会有的。”
鬼车脸不红心不跳,完美地将自己的擅自做主变成了理所当然。
“这么说来,你吃定我咯?”
“嗯。”
一口气噎着,上不来下不去,我道:“再见!”
掀开帘子,一骨女立定着不动,她干巴巴的脸面色苍白,那五官像是硬生生从死人脸上扒下来,再安到自己脸上的。相比其他楼里的骨女,她真是一个另类了。而且,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那骨女见我突然冒出来,吃惊道:“对不起!我……我刚才……听到了你弹的琵琶声,真的很美,很好听……”
刚想说句客套话,骨女突然转身离去,留我一人懵在原地。
鬼车的声音飘了来:“那人……很陌生啊!不过这里我也不经常来,有几个生人也完全不知道。话说那人的人皮很僵硬,是很久没有换过了。”
我打了一个激灵,像他这种正宗画皮鬼,能维持那么一副绝世的容貌,一定经常换上新鲜的人皮吧!
离开了舞乐楼,直奔回凤鸢阁。月落乌啼,只有子莫的房间还有幽幽的烛光,其实身心俱疲,打算好好睡上一觉,却突然在脑海里想起了老王爷的话,对子莫终究是有亏欠的。
鬼使神差地推开子莫的房门,只见他趴在桌上,一张纸上写满了字,他似乎睡着了。
“夫人……”子莫张了张嘴。
我被吓得一动不敢动,子莫是真的睡着了,半天没有下一步动作。我简直有种想遁地的冲动,做鬼做成我这样也是天地间独有的吧!
蹑手蹑脚到桌前,看了一眼写满一的纸,竟然是我和子莫的婚约:“……清秋贤惠孝达,端康静礼,录入加家族谱。夫妇宜持相辅佑,毋加背逆。陈此。”
这婚约的纸质不像是来自阴间,陈旧的模样像是保存了很久。莫不是当初子莫写给我的?一直保存在他那里,看样子被很爱惜地存了起来。
我坐在子莫对面,看他安静睡着的样子,和他平时打了鸡血的模样大相径庭。
遇见他的第一眼,是他瘦小的身躯包裹在大大的盔甲里的模样,一张脸全是汗,而且从马上摔下来,泥糊了一脸,他委屈地站在易川的身边不敢说话,我拿着从别的军营里捎出来的馒头经过他的身旁,至今记得他小声地对我道:“兄弟,分我一半呗?”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被易川听了个正着,于是他就被罚站在军营门口吹了一夜的凉风。
那之后,我从战俘嘴里抠下来的包子馒头全都带去给他,看他吃得开心的样子,我也就自然忘记告诉他,馒头上面有战俘的口水……
我拿着婚约看得出神,子莫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我一抬头,他的吻正好落在我的额头。
他道:“夫人,我的梦里有你。”
我还记着他吃馒头一脸满足的样子,也是像现在这样,嘴角有还没来得及擦的痕迹。
他道:“夫人,崔判官来找过我了,明天午时就是我投胎的时刻,你会来跟我告别吗?”
“什么胎?”
“这回是父王的小兄弟,他的第十二个弟弟。”
看他纯粹的眼睛,我终究是没法忘记老王爷的嘱托:“子莫,成了亲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