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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不能啊!”众人惊呼声中,项不汉颈上见血.项轲眼一闭,不忍见兄弟惨死,心中五味杂陈,犹似针刺。
耳只听得“当”的一声,睁开眼来,见项不汉痴呆呆站在砾石堆,手中长剑偏向一旁,一颗鸽蛋大的石头兀自在乱石堆中弹跳不休。仇九发出石子之时,身体随之而动,掠上砾石堆,项不汉尚在发愣,手中宝剑便被人劈手夺去。
仇九托着项不汉的腰,纵下砾石堆,话中火气已经上来了:“项轲,为了区区宝藏,连嫡亲兄弟的命也不要了么?心中不存仁义的人,纵然复国,也是暴君,于天下苍生何益?”
宝剑入肉半分,项不汉脖上血迹洇洇。苒果将他拉至一旁,一边为他处理伤口,一边埋怨道:“毛孩子,性子怎这么刚烈!不管姐姐了?项不汉,你不是要保护姐姐的么?”
这边项轲被仇九几句话呛得半天才缓过神来,悻悻道:“哼!道不同不相为谋!”
仇九冷冷道:“项轲,带上你的宝藏走吧,仇某不愿再见到你。”
项轲闻言脸上作喜,正欲几句场面话,被石火一拉胳膊。二人远离人群,起了悄悄话。
工夫不大,二人返了回来,项轲满脸堆笑,远远的就向仇九抱拳道:“仇兄弟,对不住,对不住,是项某太执拗了!就依兄弟的意思,岛上的宝藏,你我各取一半,如何?”着着话到了近前,冲仇九深鞠一躬,“项某给仇兄弟赔罪了!”
仇九心道:“此人能屈能伸,倒真是做大事的料,也不知石前辈对他了些什么,竟打动了他。”
“项兄,今日相让之恩,弟没齿不忘,它日但有驱策,弟万死不辞!”
管它是什么原因,人家既然肯相让,收着就是,不过场面话自然是少不了的。
项轲似乎等的就是这句话,立马叮了一句:“仇兄弟,此话当真?”
“当真!但项兄应该明白,若叫弟做那些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事,请恕弟万难从命!”
仇九话中似有所指,项轲心里别扭,表面并不见一丝尴尬,慨然道:“一言为定!”
左轲话锋一转:“不过仇兄弟,眼前就有一件难事,需要兄弟出手相帮。”
“请讲!”仇九心道,这就来了!
左轲道:“石伯伯,还是请你老吧!”
仇九心里雪亮,左轲一次次冒犯自己,心里有愧,担心所求会被拒绝,所以才让有恩于自己的石火前辈出面。
只听石火道:“不瞒兄弟,启出宝藏后,我们即刻就要南返。不过,关山万里,路途迢迢,其间关隘无数,可想而知定然是举步维艰。兄弟与漠北汉军关系匪浅,能否看在老夫薄面上,修书一封,替我们向汉军索要一块通关文牒?”
仇九闻言面露难色,旋即决然道:“石火前辈恩重如山,晚辈万死难报万一,晚辈这就写信。”冲项不汉招招手,“项兄弟,你来!”
项不汉依言来至近前,脖颈上被苒果缠上了白布条,外面已看不到血迹。
“项兄弟,大哥即刻修书一封,请你前往达鲁城军营,面呈我那三弟范进,他会替你安排好一切。”
项不汉允诺,仇九向项轲借了文房四宝,当着他的面写了封信,交于项不汉收着。
信的大致意思是:楚地商人石火念汉军戍边辛苦,愿献财物若干,以助军资,请大将军刘戈出具通关文牒,派人护送石前辈南返楚地。
旁边看信的项轲心道:“付出一半宝藏,值了!”此地离故土上万里之遥,于路关卡险碍无数,自己这方百多名骑手,赶着几十辆大车,很是招摇,若没有官方的文牒,于路艰辛可想而知。
在仇九这方,写这封信,十成中有七层是出于感恩和怜恤,还有三层却并非心甘情愿。无它,此等行为实质等同于资敌之罪。但即便不为报恩,于情于理,这封信,仇九都不得不写。其一,若没有这封信,可以想见这伙人在返程路人与汉军的冲突是在所难免的,刀枪无眼,届时难免死伤。项轲、项不汉是项羽后人,项不汉更是自己兄弟,仇九万不能放任一代枭雄血脉无存,自家兄弟英年早逝的惨剧发生。其二,国之更迭,成败在于民心向背,岂是区区一宝藏就能决定得了的?其三,宝藏原本属项家所有,中间虽辗转易手,但其本源属性是难以抹灭的。所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一半的宝藏,难道还不够当买路钱用么?
众人分别,项轲外热内冷,项不汉依依不舍。临行,仇九将一瓷瓶偷偷塞到了石火老人手上,那是珍贵异常的续命丹,内装两粒。石火前辈前有赠宝之义,后有授业之恩,仇九感佩于心,无以表达,才想到赠丹之举。石火不同声色,将瓷瓶揣入怀中,虽未打开查看,却猜到仇九所赠,绝非凡品。
仇九忽感脊背发凉,猛地转身,寻的而望,看到的却是一个驼背人的背影。
“项轲兄,不汉弟,一路走好啊!”仇九佯装与兄弟二人道别,却向石火传音入秘道,“注意驼背人!”
仇九根本想不到,自己无意中注意到的这个细节,竟然影响到了历史走向,甚至成了他完全弄清张家迷案的重要一环。
“苒师妹,你要去哪里?”见苒果与仇九并肩北行,左项跟了上来。
苒果驻足转身,道:“左师兄,你已经不是孩子了,总不能跟屁虫似的一直跟着我吧?”
“可师妹还是个孩子,师兄必须保护你。”左项毫不退步。
苒果跌足道:“好!我要去匈奴王庭,想跟你就跟着吧!”
“好端端的,师妹去哪里干什么?匈奴人好凶的,连人都吃。”左项似乎很怕匈奴人,话都带出了颤音。
“我想亚力布大叔了,去瞧瞧他不行么?而且,我还要参加天山神节,不行么?”苒果语气冰冷。
“师妹,跟师哥回去吧!师哥担心师妹离师门太久,师叔会责罚的。”
“果果,要不,你就跟左师兄回去吧,我一个人也行的。”
左项言语间哀求之意甚浓,差就跪下相求了,仇九于心不忍,替他敲了个边鼓。
苒果本就颇为不耐,听仇九也如此,火气腾就上来了。
“好!姑奶奶不去王庭,也不回去,姑奶奶想去哪,偏不要你们管,哼!”苒果发怒跺脚,那声哼字才落,人已出在了三丈之外。
“师妹,师妹……”左项唤着苒果,跟了下去。
苒果一走,仇九内心像被掏空了似的,环顾四周,白雪皑皑,天地寂寂,仰天长呼一口气,看着白色的呵气在依然冷冽的空气中迅速消散,只觉满怀满抱都是道不出的凄苦和孤寂。
同是活泼,苒果与茵儿又有所不同。茵儿虽父母早丧,但直至遇到仇九后,爷爷才告诉了她,本身并未亲身经历生死离别之痛,而且又有爷爷和仇九从旁贴心安慰,心灵并未受到多大伤害,所以茵儿的活泼是天性使然。苒果却是自幼亲历了失怙丧母、孤苦伶仃,长大后又遭遇姐姐失踪等种种磨难,在师娘的开导下,才磨砾成笑对人生的态度。苒果之活泼,用乐观形容更为贴切。那是掩饰,淡化内心悲苦的一种人生态度。
仇九理解苒果,总想开开玩笑,在不着痕迹间冲淡郁结于苒果内心深处的酸苦,抹平她眉间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轻愁。仇九这种想法,源于一种保护欲,正像他待朋友,待亲人时的态度一样,本能地想要保护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
仇九怅然若失,仰天长叹一声后,脚下发力,如离弦之箭冲进了茫茫的雪海中,眨眼间就只剩一个黑了。
一路上,天高云淡,碧空如洗,去冬以来厚厚的积雪已经开始融化,背风处,嫩芽吐出了新绿,不知名的花三三两两缀其间,空气中弥漫着春的气息,清凉而洁净,嗅之神清气爽,仇九郁结于心的不快渐渐消散在无边无际的漠北平原上。
足足赶了五天的路程,入目之中,景色似乎一成不变,山好像永远是那么远,天好像永远是那么高。白雪、浮云,远处的雪山,近处的融水,一路相依相随。世间无路,又好像有无数条路通向远方,却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山仇九暗自感叹,漠北好大哇!
眼看带的干粮也吃的差不多了,又见不到什么猎物,正当仇九开始有些焦虑时,猛抬头,遥见前方一道岭下,似乎有炊烟升起,映在雪岭白色的背景下,看的不太分明。仇九精神大振,一展身形,踏雪疾掠。未几,岭下的情形便清清楚楚出现在眼前。只见这道高不过十余丈的雪岭南坡,一字排开几十毡房,有几个腰挎弯刀,身着兽皮的匈奴人在外面活动。此时太阳即将落山,正是准备开晚饭的时间,许多毡房的烟囱向外冒着袅袅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