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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进的分析,有理有据有结论,毫不牵强附会,不由人不信。仇九看看周围环境,两侧是高耸入云,几可接天的峻岭,峻岭之间是湍急的大河,大河左岸向上百多丈的半山腰,便是众人所站的地方。脚下,一条曲折坎坷,谈不上是路的山径向前沿伸。山径在密实的植被中穿梭,一丈外便没入了茂密的荆棘丛中。
仇九脑中急速转着圈。左右不通,留给众人的选择只有两个,前进或后退。可前有伏兵,该当如何?后退是不可能的,那就只有前进,去迎接未知凶险的洗礼。
“等着我。”仇九摞下这句话,撇下不明所以的众人,独自钻进了密林。
再出来时,仇九手上拿着乌蚕衣,递给苒果:“来,穿上它。”
“拿回去,臭男人穿过的东西,我不要。”苒果向后躲了躲。
到了这个时候,苒果当然知道仇九进密林里做什么,也知道仇九手上拿的,必定是一件护身宝衣。关键时候,有这么一件宝衣在身,那就是多出了一条命,苒果如何肯要,是故才找借口推托。
“穿上吧,这是我爹的遗物,又不是送给你的,就别客气了!”仇九并未收回拿着乌蚕衣的右手。
“是呀苒姑娘,你就别推辞了,我们不怕,我们都是男人。可这里就你一个女子,万一受了伤,连包扎都不方便。”王金帮着劝。
这个理由很充分,苒果被动了,接过乌蚕衣,感受着柔软水滑的触感和其上一丝残留的体温,内心感动得一塌糊涂。默默无语转身,背对着众人,将乌蚕衣套在了衣服外面。
仇九又出包裹中取出疗伤丹药分发给大家,虽然每人身上都备有这些东西,但与钟万手炼制的相比,效果还是相差了老大一截。
再往前走,山径穿林而入。林木越发茂密,山路更加崎岖,阳光被浓密的树冠筛成一地稀疏的碎金。林中阴冷、潮湿、寂静,除了沙沙的脚步声,四周落针可闻,众人越发觉得阴森诡异,加倍心提防。
足足走出四五十丈,眼前光线一亮,众人终于穿过了由高大的松木构成的密林带,到了一片低矮乔木所在。阳光重新照在身上,也驱散了心头的紧张感,众人不由皆松了口气,预料中的偷袭并没有发生。
是山径,其实更像是兽道,路已不成为路,掩映在荒草丛中,不过有王土这个地理通带路,众人倒也不虞迷路。继续披荆斩棘,开路而行,穿过一篷高大密实的荆棘丛,一道窄窄的山梁霍然呈现在眼前。
范进声提醒:“心有埋伏!”
仇九头称许。这道山梁非常逼仄,最窄处不过一尺,人走在上面,很难腾挪动作,的确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绝佳设伏之地。放出意念探测,却未见任何异常。仇九并未放松警觉,对方若是高手,无疑会屏气凝息,即便近在咫尺,也很难被发现。举目观察,山脊上无处可以藏身,如果设伏,也只能是在对面的山岭上。那里林木同样高大茂密,藏几十个人很难被发现。
“心对方的暗器。”
“半渡而击”的道理,一般人都知道。假如敌人果真在对面岭上设伏的话,只要不是傻子,一定会等众人走到山梁半途时攻击。而远距攻击,弓弩暗器是首选,所以仇九才适时提醒大家。
山梁逼仄,两侧没法藏人,背面是来路,没发现有埋伏的敌人,那么正面来袭的暗器无疑是最密集的。仇九有意走在了最前面,范进其次,接下来是五兄弟,苒果殿后。这道山梁并不太长,也就二十来丈的样子,片刻后八人已经移动到了半途。这是最危险的地段,众人都提高了警惕,心翼翼又前进了两三丈的距离,仍不见有何异常。
“难道是多虑了?敌人并未选择在此设伏?”人人心头都冒出了这个念头。
这个念头刚起,仿佛是要给众人一记耳光,猛然间,对面寂寂的山岭中,响起一阵蚊蚋般的细微“簌簌”声,阳光下,从对面山坡上飞来一片金光灿灿的蓬雨,密如牛毛。
这种细暗器,是不宜格挡的,急切间,仇九单掌向前推出,元气鼓荡起一股无形的气流,将身前半丈范围内的暗器悉数荡飞。那些离开这个范围的,也被这股气流带的偏离了方向。急切间,仇九一伸手,将从身侧掠过的一枚针状的暗器捞在了手上,随手向对面掷出。对方山坡上,响起“哎呦”声,设伏的敌人似乎有人已经受伤。
仇九手上一边做动作,身体一边向前冲,忽听身后响起“啊”的一声,不由大惊,那是苒果的声音。
范进和五兄弟都得过《摘叶飞花》功的真传,暗器功夫已可独步天下,听声辩器能力也随之水涨船高。仇九接下大部分暗器后,其余的暗器对于后面的几位简直是菜一碟,从仇九身侧漏过来的暗器,在几人真气鼓荡下,尽皆落了空。
但谁也没有想到,身后的山坡上,也就是众人经过的那道山梁,又有金针射来。此时苒果赘在最后,背对暗器来袭方向,窄窄的山脊上无法腾挪,被十来根金针打在身上。
王土反身搀扶住摇摇欲坠的苒果,王金凌空后掠,移位到了队尾,面朝来路,倒退而行,凝神待敌。
仇九怒从心头起,还剑入鞘,清啸声中,身子拔高两丈有余,双掌向前轮番推出,浑厚而出的真气搅动空气,形成激荡的旋风,将对面山坡上靠近山脊的树木尽皆摧折,一时间断枝落叶齐下,乱草荆棘狂舞,犹如刮起了十二级飓风。
真气激荡间,仇九凌空掠过山脊,飘然落地,范进和五兄弟护持着苒果也随后过了山脊。
范进和五兄弟各持兵刃围成一圈,将苒果护在中间。仇九查看苒果伤情。见苒果背上金光闪闪,挂着几枚金针,幸好被乌蚕衣所阻,没有伤到人。此时苒果右臂托着左臂,脸色发青,牙齿打颤。仇九再细查看,原来是苒果左臂中针,伸手捏住针尾,拔了下来。
仇九将金针举到眼前,见针头黝黑,知道喂过毒。心头一震,已然猜到了敌人是谁。
苒果将仇九递过来的祛毒丹服下,盘膝而坐,运功驱毒。盏茶工夫后,苒果脸上青气尽去,已无大碍。
仇九长出一口气,问道:“果果,没事吧?感觉如何?”
苒果摇摇头:“起初中针处麻酥酥的,就觉得头晕眼花,浑身无力,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看了眼仇九,声道:“谢谢你啊臭子,我若不是穿了宝衣,真不知会怎样。”
“不这个,先活动活动看看。”
苒果依然起身,刚走了一步,“哎哟”一声,脚步踉跄。仇九赶紧伸手相扶,又低头一瞧,见苒果右腿脚踝往上半尺处洇有铜钱大的血迹。蹲下身来,轻轻将裤腿卷起,露出一个绿豆大的红。伸手轻按,察觉不到针尾,看来已整体没入肉里。
仇九眉头紧皱,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无处寻医,难道还得剖肉取针?思忖片刻,扬声道:“四弟,过来看看。”
王金过来,同样蹲了下来。
“四弟,看看能不能把那枚金针取出来。”仇九手指那处伤口。
王金手按其上,稍稍闭目感知,睁开眼来,道:“幸亏没伤到骨头,取出来就没事了。”
“不需要剜肉吧?”仇九很担心,别把伤整成大伤了。
王金含笑不语,将手掌按在伤口上,潜运真气,慢慢抬掌,那枚金色的钢针宛如吸附在王金手上一般,随之而出,露出了一截。王金两指夹住钢针,轻轻一拔,钢针离体,弃之于地。
“弟若连这个都取不出来,岂不愧对三哥给我取的这个好名字?”王金很自负的样子,不过他有自负的资本,所以大家都不以为忤。
仇九心头一块石头落地,问道:“果果,现在感觉如何,要不吃颗疗伤丹药吧?”
苒果跺了跺右脚,示意无碍,笑道:“咯咯,本姑娘有那么娇贵么?一根细针而已,与蚊子叮咬有何区别?”
仇九笑笑,道:“姑娘没事就好。”
想想也是,金针细如牛毛,若不是喂毒,只要从身体里取出,那么伤口,对一个武者来,的确不算什么。
又对王金道:“还多亏了四弟,四弟,仔细感知一下,看附近可有埋伏?”
王金所长,是五行之金,可以感知周围有没有金属器物,再以兵器找人,即便对方屏气凝息也难逃王金的探测。
王金闭目凝神,内察脑中星图,片刻后摇头道:“没有,那些人退走了。”
“一帮缩头缩首的乌龟,只敢暗中伤人,就凭这些锈花针?喂毒又如何?哼!”王火从地上拣起一枚钢针,抖手一扔,“咻”地一声,刺入树身,口气中满是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