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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她每天都过着最平静的日子,这是她仿佛渴望了几辈子的生活,没有勾心斗角,没有人情冷暖,没有世态炎凉。
她可以不用强颜欢笑,也可以想哭就哭,她想什么时间做什么事都不会有人干涉,她想这样平静的生活才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吧!
那便这样吧!让她再享受这最后的宁静,让她再真真切切的体验一下有血有肉可以呼吸会疼痛的生活吧!
这些日子她无事便会出门走走,当然前提是要蒙着面,她想四处看看,她来到这里这么多年最熟悉的竟然是那四角的天空,迷宫一样的宫路。
她想去看看,这个世界那么大,有没有一处地方可以让她魂牵。
也不用担心谁会认出她,如今正值局势动荡之时,那些为了权利而生而死的故人如今恐怕都在忙碌着,哪里会有闲情逸致出来逛街呢?茫茫人海,能够相遇的机会是那么渺小。
那些她牵挂的是否也在牵挂着她呢?不知何时她竟发现,那些曾经避之唯恐不及的人或事竟一一在脑海中回放,不能相望,却又不能相忘,不想去念,却又不忍不念。若她连同那些记忆一起删去,那她这些年存在的证据又在哪里呢?
寂寥的街道凉意袭来,黄昏的时间已经没有多少百姓有闲情雅致顶着风雪逛街。街边小贩也陆陆续续的开始收起摊子,坚持留下来继续摆摊的小贩,便有家中人带着热腾腾的吃食前来看他,他们的脸上洋溢着的是幸福的笑容。他们四目相对间传递的是浓浓的爱意。
那是一家卖包子的小摊贩,摆摊的是一个青年男子,寒风凛冽,吹着他单薄的身躯,身上棉衣也只有薄薄的一层,只见他双手不停地搓着,鼻尖冻的通红。
面前的笼子忽然急急的冒着热气,青年男子赶紧一把掀开,原来是一笼包子已经熟透。
那些个包子形状各异,有小老虎的模样,有小兔子的模样,更有小花朵的模样。个个精致无比,又热气腾腾,看着便让人升起了食欲。
一旁的街道口处疾步走来了一个少妇,单手中挎着一个饭盒,另一只素手打着纸伞,可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仍旧侵蚀着她单薄的棉衣。只见她行色匆匆,在看到卖包子的青年男子时,那被冻的通红的脸庞露出温柔的笑意。
青年男子也发现了她,当即放下手中锅盖,大步向那少妇跑去,少妇嗔了他一眼,赶紧用伞为他遮雪。
青年男子伸手接过饭盒,一手接过纸伞大部分都为身旁女子遮盖着,眼中情意绵绵不绝。
许是今天的生意挺好,二人的脸上都露出开心的笑意,二人相偎在一起,冒着热气的饭菜为劳累了一天的男子充饥,女子的眸子说不出的满足。
怔怔的她停下了脚步,不想再走下去,这一刻她看到了这个世间最美好的事情,那是有些人可能穷尽一生也无法追寻到的。
身旁的鹅毛大雪依旧在洋洋洒洒的下着,寒风刺骨,那不过几步远的温馨的画面,与她,却如同隔了天涯海角一般的距离。
那是她穷尽一生的追随,那是她一辈子也不可能触碰的体验。
缓步走向那小摊,正在吃饭的青年男子立刻放下碗筷,脸上洋溢着客气的笑容。
“姑娘想吃哪一个,尽管挑,这花样都是我家媳妇琢磨的,新鲜的很!”男子很是自豪,眸子注视着身侧的女子,尽是暖意。
一旁的女子听他这么夸赞,立即嗔了他一眼,捡不由自主的红了红,可眸子却是极尽幸福的。
古画扇恍惚间轻笑,看着拿些热腾腾的包子,挑选了一个小老虎模样的包子。
那青年男子立刻给她包好,古画扇将铜板递给他,伸手接过热乎乎的包子,这才缓步离去。身后犹能听到那二人幸福的呢喃。
大雪依旧,阻挡不了的是发自内心的情,阻隔不了的也有心底冷清的感叹。
怔怔的看着手中的小老虎模样的包子,那额头上的‘王’字歪歪扭扭,小老虎的模样也可爱至极,那双眸子似乎在向她笑着。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街道上终于只剩下零星几个行色匆匆的路人,偷着昏黄的光芒,古画扇终于停下脚步,恍惚的看着寂寥清冷的街道,心中惆怅陡然而生。
不管她走过了多少街道,路过多少石桥,看过多少人情世故,那些仅存的记忆都是她永世始终不能相忘的。
你爱过吗?
你恨过吗?
你放下了吗?
你忘记了吗?
时光荏苒,白云苍狗,不过匆匆弹指间。
一个人的旅途,一个人的弧度,一个人的地老天荒。
——
纯渊三十五年,春末。
因雪灾而受苦受难的百姓终于在朝廷方面的全力以赴下恢复了太平,重建了家园。二位皇子功劳皆平等,百姓呼声也不分上下。如今要看的便只有那个性命垂危的帝王最后的抉择。
这是个生生遏止住人呼吸的时刻,所有人都屏息以待,此生或荣或辱,尽在这近日的时间。
何太医进出清心殿的频率已经越发的频繁,每次都会比上一次的深情都要凝重与悲叹。
终于,今日他在殿内整整呆了一天的时间都不曾出殿门。
清心殿心尖的宫人早便已经白了脸色,望着内殿的方向瑟瑟发抖。
以往都会静立在殿外的李修文与六福此刻却是笔直的站立在龙床旁边,那明黄的龙床上静静躺着的是一个形容枯槁的老者,连日的病痛已经将他折磨的骨瘦如材,那双昔日里沉稳睿智的眸子里布满了宁静祥和,与安然的神色。
纯渊帝的内心是平静的,这一辈子他要做的,能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剩下的便是等他死后要做的事情了。
他没有痛苦,他也不害怕死亡,每天这样静静的数着时辰,一步步迈向生命的尽头,他很安心。
快了,快了——
何太医的眉头已经越皱越深,一旁的李修文已经是震痛的说不出一句话来,那张脸经过岁月的侵蚀也早就疲惫不堪,那曾经健硕的身子骨,此刻也变得单薄。
叱咤后庭一辈子,终了,终了——
六福此刻已经深深的跪下身去,看着何太医不同往日的表情,他便知道,今日便是大限将至了!
何太医终于放下纯渊帝的手腕,无声轻叹,看着纯渊帝平静的目光,轻声问道:“皇上,您可还有未完成的心愿?”
李修文闻言却是脚下一个踉跄,直直的跪倒在纯渊帝的窗前,一瞬间老泪众横,神色悲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