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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把她送到了农庄。她的伤势太重了,医生说她现在处于危险期,不一定救得回来。”
“塞拉一定能挺过来。”丽达坚定的说,“她是我见过的求生意志最强的人。”
“或许吧。”彼得耸了耸肩,“有时候我觉得你们可恶极了,有时候又觉得你们的确值得钦佩。”
“谢谢你的谬赞。”丽达问道,“我们还会见面吧?”
“当然了。下次来多里斯,我一定会请你喝一杯。”
丽达点了点头。彼得压了压帽舌,合拢脚跟,朝她敬了个军礼:“那么,我出发了。”
“好,你多加小心。”
丽达还礼。彼得粲然一笑,背上行囊走了。她站在门口,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道路尽头。
彼得没有回到多里斯。人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倒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被剜去眼球,割掉鼻子和舌头,浑身血迹斑斑,尸体被蹂躏得惨不忍睹。
刺客偷走了他的行囊,但彼得遇害前就寄出了两个邮包,一个加急,一个普通,记载着真相的录像带正混在上万个普通邮包中飘洋过海,等待重见天日的时候。
8月4日,港口联盟十一家报社联名发表一篇图文并茂的报道,痛斥军部灭绝人性,同时附上了彼得的生平和死亡时的照片。电视台随后公布了录像带和尸检报告,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军部根本弹压不住负面舆论。每天大楼外都挤满了记者,这件事甚至惊动了联盟,下令军部立刻撤军,公开向难民们道歉。
彼得被两岸的人们视为英雄。他的遗体火化后,由曼索尔的红衣主教亲自运回首都,安葬在圣卡特琳娜教堂的烈士墓园。
尽管坎特伯雷王国坚持不肯撤军,但在排山倒海的舆论之下,军部发生了分歧。军部付出惨重的代价得到了格尔达王国,已经无暇顾及图兰。况且图兰大局已定,如今军费捉襟见肘,无力支付又一场全面战争。
8月9日,盖伊·赫德遭到暗杀。事发时,他正在一名妓女的床上,刺客拍下了当时的照片发给报社。此事成为一个巨大的丑闻,一时军部高官人人自危。几天后又有三名军官遇刺,军部的元老们终于坐不住了,他们选出一位温和的军官,带了一个使节团到图兰谈判,希望在保全颜面的前提下撤军。
按照元老们的意思,图兰政府应当释放起义中俘虏的将士,直到部队全部撤出国境。吉恩表示可以释放俘虏,但军部应当支付赎金。吉恩的部下却扣留了使节团,公然在大街上羞辱带队军官,把马粪泼了军官一身。
这名军官名叫米卡艾尔·霍尼克,图兰人总有一天会为这一举动后悔莫及。在联盟官员的周旋下,双方开始了谈判,最终达成一项妥协方案,坎特伯雷王国将在两年以内从图兰撤军,只在菲莱岛上留下约一千人的部队,其停留期限为六年的一个过渡期。军部显然不愿无条件撤离,但两国最终签署了解决方案。两周以后,坎特伯雷王国开始撤离图兰的部队。吉恩宣读了国王的遗嘱,并于当日就任图兰的首任总统。
然而霍华德面临的局势却不容乐观。图兰独立之后,北方人的处境变得十分尴尬。尽管霍华德宣布放弃复国,安道尔政府仍然把禁止埃里温归国作为承认新政权的前提。埃里温内部发生了分裂,突击队长巴萨姆·艾尔·拉尼亚宣布脱离埃里温,带着一群战士回到北方,继续和安道尔政府战鬥,剩下的战士无处可去,不得不随霍华德留了下来。图兰人对大量涌入的难民怨声载道,甚至要求重新建立难民营。
为了解决难民问题,首相迪恩·多明尼克将一份报告递交到联盟总部。一个由中立国家组成的调停委员会来到了图兰,在实际考察后,他们提出由一个慈善委员会出资,将难民遣送回国的方案,这个方案却遭到难民的激烈反对。至今为止,图兰境内滞留的难民一共十万余人,很多来自格尔达南部的核辐射区,因此不可能被遣返。除了家人还在国内的,很少有难民愿意再经历一次痛苦的远航。
在这个节骨眼上,吉恩提出了一个方案。他将给予难民图兰国籍,把西部一大片荒芜的沼泽分给了他们。这里没有铁丝网,难民将享有完全的自由。但所有难民,除已与图兰人建立家庭关系的之外,不得在主要城市逗留。他们必须在冬天来临之前翻越德拉维加山脉,来到这片沼泽。
霍华德接纳了这个方案。
这是几十年来图兰最冷的一个冬天。成群结队的难民顶着怒号的北风,在齐膝深的积雪中艰难跋涉。年轻力壮的人被安排在第一批转移,老弱伤病患则等到春天到来,海上坚冰化开后,由索菲亚商会提供的船队分批转移到西部。山里车马难行,人们脚上裹着碎布,一步一步,一里一里,踉跄的穿梭在冰雪中。
每当夜晚,众人支起帐篷,点燃篝火温暖早已冻僵的身子,埃里温的战士们轮流放哨,防止山里的野兽袭击。许多人在途中倒下了,就连霍华德都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决定。但无论如何,在积雪融化之前,他们终于来到了山下。
这片沼泽人迹罕至,蛇虫泛滥,到处是粗大的荆棘和莎草。难民们经过艰难的跋涉,本以为来到了乐土,不由怨声载道,不仅不肯从事劳作,有的甚至开始怀念营里的生活。毕竟在营里什么都不用做就不愁吃喝,现在连饮用水都要靠骡子从几英里外运过来。霍华德忙得焦头烂额,更让他头疼的是,他发现自己打了几十年仗,却对耕种一无所知,他不会插秧,不会挤奶,甚至连公牛和母牛都分不清楚。尽管难民中有过去的农夫,但他们严重缺乏资金和农业专家,只得靠自己一点点摸索。
一夕之间,他们就被从故土上连根拔起,抛弃在这片荒凉的沼泽中,他们必须在坚硬的山岩上凿出基石,掘出新生活的泉源。艰苦的劳动拆散了许多家庭,一半以上的难民选择了放弃。塞拉是第三批到来的难民,她伤得太重,挣扎了一个星期才脱离危险,等到她完全恢复时,春天已经到了。田野披上了希望的绿芽,卡娜山的积雪汇成涓涓细流,沿着山麓流入新开垦的农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