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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太后寝殿。太后正在看书,但是她的注意力根本就没在书上,这几天又在琢磨一件事,就是把瑞王府的煊世子接进宫里读书。煊世子进宫,瑞王府就有了很大的牵绊。那天去看云儿大厅里那些箱子的时候,田总管好像是带着一股火气,往下折腾东西。把那些上好的绸缎都扔在地上。当时自己光顾了看东西,没太注意这个年轻人的情绪。他敢这么做一定是仗着皇上偏袒王爷。但是如果煊世子进宫作为质子,他们的态度就一定会老实得多,那个时候再下一道懿旨,让他们把货物交出来给内务府经营,恐怕就得乖乖儿地拱手相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可是,可是皇上一定会反对的!经过几次母子的矛盾爆发,皇上对自己这个老娘的参与是越来越反感了。小的时候还好,老娘说什么他还觉得有道理,知道是为了自己好。现在是,凡是老娘说的都是跟着乱掺和,就是信不过自己,就是总想把自己这个皇帝儿子掌控在她的手里。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太后把书放下,让苏茉尔到自己身边来说话儿。这么些年,她最信任的就是苏茉尔。
“本宫想把瑞王府的煊世子接到宫里来读书,你觉得怎么样?”
“太后,瑞王爷府上的几百号人正在给皇上赚钱,如果您把煊世子接进宫里,不但瑞王爷,就是皇上也会想您是拿世子当人质了。”
“我就是拿世子当人质了,他们能拿我怎么样?别的王府那些男孩子都来宫里读书,哪个不是质子?不把他们圈进宫里读书,他们老子就会肆无忌惮,说不定还想造反呢。瑞王府的煊世子怎么就特殊了?其他王爷进宫读书的孩子多半都是嫡出的,这个煊世子还是个庶出的,比别人娇贵吗?”
“太后啊,不是奴婢拦着您,是劝您多想想利弊。皇上还给三皇子找一个宫外师傅,您把煊世子弄进宫里来,万一有个什么差错,皇上……”
“煊世子有什么差错跟本宫有关吗?是他自己不小心!这些日子他们府上给皇上赚了几个钱,好像觉得自己不可一世了……”
苏茉尔的心冰凉冰凉的!一方面为瑞王爷不值,一方面觉得很气结。有本事跟大人斗,拿人家孩子撒什么气呢?人家八岁的孩子也是身娇肉贵地摸着头顶长大的,说给人家糟践就糟践了?但是苏茉尔也不敢太深说,就开始想对策了:一定要让皇上知道这件事,阻止太后的行动!她阻止太后也有为自己着想的因素。如果这样下去,也不愁母子彻底反目!当然再反目皇上也不会杀了太后,但是他会把慈宁宫就地变成冷宫,剥夺了太后的一切权力和自由,就象废后静妃那样,想出寝宫到园子里转转都有把门的侍卫出面阻止。太后惹怒了皇上,最倒霉的还不是自己这些当奴才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悄悄地给消灭了!太后老人家这些日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喜怒无常的?高兴了就赏赐给瑞王府金银珠宝一大堆,不高兴了就去查抄人家?人家给你儿子赚钱呢!怎么就不好好儿地维护着人家?就让煊世子跟着人家的外祖父读书得了,又想到什么了非得进宫来?宫里的师父怎么就一定比陈先生高明了?
当然这些腹诽的话打死也不敢说的,苏茉尔不想死。
其实,太后的喜怒无常状态也跟她年龄有关,属于更年期。可是更年期的妇女也没有几个想害人的吧?就是自己身体不舒服,那也不能拿人家一个无辜的孩子撒气吧?人家好不容易养到七八岁,,一旦没了夫妻三个该多伤心?还能有心思给你们母子赚钱了吗?
这一次苏茉尔有点伤心了:就算是瑞王爷、煊世子跟太后您没有血缘关系,那也是皇上这一脉最近的、跟先皇一个父亲的亲兄弟,这些年一直忠心耿耿地为你们母子卖命,怎么人家舍命救护两代君主就成了理所当然?自己是跟太后比较知近的人,再知近也是个奴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嫌弃了、就被当替罪羊处理了。一定要帮太后保住她的太后宝座,把她拘在那个宝座上,不能让她随心所欲了!
于是,苏茉尔铤而走险了。第二天皇上下朝的时候来给太后请安,临走的时候太后让苏茉儿送送皇上,苏茉尔在走出大殿房门,离开太后的视线的时候,大声说:“奴婢恭送皇上。”
边说边把手里的一个小纸筒塞在皇上的手里,赶紧返回太后的房间。
皇上知道是重要消息,没敢看纸筒,回到乾清宫,把吴良辅赶出去,才把纸筒展开,细看那上面的字迹:“太后有意将煊世子接进宫。”
十来个字却跟一道炸雷一样电劈在皇上的头上。皇上马上就明白了苏茉尔的意思,并没有对她的行为有任何反感。虽然苏茉尔的做法完全是背叛主子,反而感激她能够为瑞王爷着想。皇上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在额娘面前透露一点点有关苏茉尔给自己送消息的事。如果太后知道了,苏茉尔就死无葬身之地!反正是这件事额娘想做必须先和自己商量,就算名义上的商量,只要她一开口自己就能给顶回去,这样就跟苏茉尔一点牵连都没有。
果然,第三天太后就憋不住了,在皇上来慈宁宫请安的时候就说了:“额娘听说瑞王府的煊世子很聪明,如果把他接进宫里读书,应该会更出色。”
皇上马上就说:“您把雪儿弄进宫来还不够啊?煊世子现在正在学习经商,您不想要钱了?”
“皇上是怀疑额娘居心叵测?”
“朕是觉得您说的话有点过格。皇兄的这两个孩子是他们两口四十岁上才有的,皇兄一向子嗣单薄,如果在宫里出了什么意外,您要怎么向皇兄交代?再说了,进宫读书就一定出息了?咱们去皇兄府上不是见到皇兄的岳父了吗?多沉稳的一个人?您知道陈先生的学问吗?比宫里的师父高多了!如果不是他身体弱,朕很想让他担任高一些的职务呢。他还是三皇子的宫外师傅,您还把煊世子弄进宫,不是多此一举吗?”
“别的王府、国公府的孩子都进宫读书了,煊世子有什么特殊的?”
“朕说过了,他在学习经商!将来给咱们母子赚钱!”皇上太过生气,声音高了几百分贝。
“你就这么对额娘说话吗?你的孝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说起孝道,朕想问您,您是缺吃还是少穿了?这两年您做事不计后果,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朕拦着您了吗?您觉得您说的、做的就没有一点不对的?就说让煊世子进宫读书,有这个必要吗?他是个很顽劣的孩子吗?人家府上的师傅教得好好儿的,非得进宫读书?那些考中状元的都是宫里的师傅教的?假如您觉得在宫里高高在上还不过瘾,就找个寺庙去念佛经!平一平心里的戾气。”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对你的维护三个姐姐加一起都没用在你身上的多,我……”
“这个朕知道,您费尽了心机要把朕的这把龙椅保护好,有朕的龙椅就有您大清皇太后至高无上的权力和荣耀。假如朕哪一天不是皇上了,您的太后宝座也就没有了。也就是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您就有可能跟太祖爷的阿巴亥大妃那样被逼殉葬!这就是您最害怕的对吧?”
“你!你这个忤逆的东西!”太后气坏了!抄起一个蓝花瓷茶盏朝皇上砸过去。她知道,接煊世子进宫的事是泡汤了。因为,接亲王子女进宫读书,要有皇上的圣旨,是皇上的权力。自己干预过多就是违反了《大清例律》中“后妃不得干预朝政”的条例。
瑞王府,还是和平时那么繁忙,包括王爷、福晋和云儿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知道此时此刻在紫禁城里发生过一件有关洪煊世子生死存亡的大事!煊儿本人还和以往一样,在姥爷家的楼下东暖阁里读书。
比起同龄的孩子,煊儿应该说是个比较懂事、很听话、肯上进的好孩子。他对姥爷师傅教给自己的知识、学问从来都没有反感和压力。从来都没对学习产生过厌倦,也没有对“世子”这个爵位落在自己头上感到多么荣耀,更没有觉得自己比别人有什么不同。所以,煊儿对任何人都是彬彬有礼,温和相待。
前不久,煊儿有过一个奇特的梦境,梦到自己被甘霖大师带到了一座辉煌的圣殿,见到一位女如来,如来告诉煊儿,他曾经是这个世界里的善财童子,到人家给王爷当儿子就是以父子的形式帮他经商。让煊儿好好阅读父母从异域带回来的书,长大了帮助父母经商。另外还告诉煊儿秋天的时候,要发生一件事,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为难皇上,让煊儿为皇上排忧解难。具体是什么事没有告诉煊儿,煊儿知道天机不可泄露。梦醒之后,煊儿觉得自己一下子就长大了很多。但是如来师尊告诉煊儿对任何人都不要说一句梦中景象,否则就会受到惩罚。其实,煊儿的嘴最严了,大人嘱咐的事他都照办,因为没有父母坑害自己儿女的,如来师尊也不会做对弟子不利的事。
煊儿生活的圈子很小,大额娘很少带他进宫,不知道街市是个什么所在,也没有接触过王府、宫里之外的人,心地是一方净土。他根本就无法预料到自己会被名义上的祖母让自己做无谓的牺牲。
此时的紫禁城慈宁宫里,太后还在为自己的决定被皇上否决而生气不已。她也知道自己有的时候操心太过,惹得皇上儿子不高兴。可是自己是真心为他好啊,怎么就不懂好歹呢?都说儿大不由娘,还真是的。太后觉得委屈,不过就是让煊世子进宫读书,怎么在皇上看来就是自己要掐死他似的这么提防?还有就是皇上对他的二皇兄好得过格了。这样做恐怕就会捧杀了人。
为了排遣愁绪,太后决定到瑞王府转一圈,就是府上的人再忙也不敢不好好接待。
太后要来府上,没有派人事先打招呼,直接就来了。人都到了翼然楼,福晋才知道,赶紧接凤驾吧。
“不知太后驾临,臣妾有失远迎……”
“起来吧,本宫是特意没让你们迎接的,知道你们忙。起来起来。”太后一副通情达理的姿态,在福晋的搀扶下来到逍遥殿的东暖阁。这里似乎成了太后的家,到了这里倍感亲切。
“这是什么茶呀?还是紫红色的?”
“回太后,这是我们府上凌先生从异域带回来的玫瑰花茶的方子冲的玫瑰茶,专门为了四十多岁的女性饮用的。如果长时间饮用,可以理气解郁,和血散瘀,治肝胃气痛、润肤养颜。”
“哦?就这么大的几朵小花还能治病?”太后脸上出现喜色,可是并未轻易饮用。福晋心里叹了一声,不动声色地自己开饮。太后这才放心地慢慢啜饮。她很怕死,轻易都不到宫外串门,更不敢随便饮用、品尝各个王府的吃食。到了瑞王府还真算破格。
“很好、很好,清香宜人。”
福晋没敢把玫瑰花的活血功能说出来,怕这老太太利用它给皇上的哪位妃子打胎用。在太后来访之前,福晋听云儿说,王爷的这位小老妈居心叵测,一定要小心着点。就把玫瑰茶拿出来,吸引一下她的注意力,然后把几个孩子都藏了起来。云儿有他心通,知道老太太是冲着煊儿来的,就让田亮和纳兰把煊儿带到京郊的那个庄子上去了。果然,喝了半盏茶的太后就直奔主题了:“你们府上的煊世子呢?带过来给本宫瞧瞧,长多高了?”
福晋笑着说:“真是不巧了,煊儿被他舅舅带出去遛马了。这孩子胆小,又好奇,先生就放了他一天假让他疏散疏散。”
“还真是不巧,本宫来了他就躲了啊。”
“看您说的,我们府上谁也不知道您要来嘛。”
“也是啊,本宫来你们府上,也是疏散疏散的。可又知道你们很忙。这样吧,你们派几个丫鬟跟着本宫各处走走,就不用你们当主子的陪着了,别耽误你们的正事儿。”
“您是谁呀?咱们大清国首屈一指的人,您是皇上他亲娘,来到府上连个陪着的人都没有,回头皇上还不埋怨我们?”
“你这张嘴啊,我是领教了。云丫头呢?”
“云妹妹在给府上的姑娘嬷嬷们讲课呢,好像是打络子的。”
“苏茉尔,咱们也去听听?福晋你派两个婆子送我们就好了。”
“恭敬不如从命,鬟儿髻儿你们两个去送太后,云主子在凌先生的东厢房讲课呢。”
“是,太后您请。”
太后倒是没挑福晋的礼儿,在鬟儿髻儿的陪伴下慢慢朝东路的苏州宅院走去。凌娟的住处就在离云儿的飞云楼不远处,果然人还没进院子就听见云儿清脆的说话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