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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衍却并未看赫连纤云一眼，只是赐予了她眼角的余光。
涌出嘴角的鲜血越来越多，连说话都有些费劲。
他两只手抓着叶卿颜的肩膀，眼神格外坚定。
“你我已经拜了堂，叶卿颜，我们已经拜了堂，夫妻对拜……你，你这一生，终究还是成了我的妻子……
逃不掉的，你逃不掉的，我会在阴曹地府等着你，阎王面前，我们再做夫妻，我要……我要生生世世缠着你……”
话说到一半，段衍有些支撑不住，倒在了叶卿颜肩头。
他最后的动作，便是伸手去抚摸叶卿颜的脸。
回想着她那清冷的眸光，还有她对他一脸的不屑，甚至当他将披风给她时，她说“脏”。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想要对她好。
他是真心地想要对她好，即便她从来都没有相信过，即便她从来都觉得无所谓。
“叶卿颜，我是真的想要娶你，可你从头到尾，都只是将我对你的好，将我对你的认真，狠狠地踩在地上蹂躏。
我捧着一颗真心对你，你却从来都不信，你从来都不信……”
说着说着，他一口气呼吸不上来，眼中有一滴晶莹的划出，落在了叶卿颜的肩头。
叶卿颜任段衍将脑袋无力地枕在自己肩头，眼中仍然是一片清冷。
“段衍，你若是演得再像些，我说不定就信了你了。
可我知道，你只不过是想要让我记着你，你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报复我。
到现在，你还要在我面前装出一副一往深情的模样。”
等到这话，段衍下行的嘴角缓缓勾起，“没想到，我还是没能骗到你……我只求你一件事，帮我，帮我照顾兰儿……”
这下，他终于断了气，死在了自己期盼着的温暖之中。
可是这份温暖，从来都不属于他。
或许是谎话说得多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将军……”赫连纤云心痛无比，留着口气，她对着叶卿颜怒声大喊。
“叶卿颜，是你害死了他，是你啊——”
赫连纤云死也要和段衍死在一块儿，她仍然努力地往前爬。
可是她已经没力气了。
她快死了。
伸长了手臂，向前抓着，希望能够触碰到段衍的身体。
可老天就是不愿成全她。
到死，她都不是那个在他身边、陪着他的人。
段衍死后，整个将军府内的守卫全都扔了武器，不敢再有所反抗。
宋凌煊扶住叶卿颜摇摇欲坠的身体，给她披上了自己的披风。
他一只手揽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轻拍着她的后背，温声安抚。
“没事了，我们这就离开这儿。”
叶卿颜依偎在宋凌煊怀中，心情久久不能够平复。
经历生死后，她便越是看透生死。
庆幸的不是九死一生，庆幸的是，她身边还有这么多人在。
她不是孤身一人，她又爱她护她的人。
“侯爷，世子情况不妙哇，得赶紧找大夫！”孙老将军亲自将百里堇宸扶起，看到百里堇宸流了这么多血，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
闻言，叶卿颜立马推开宋凌煊，跑到了百里堇宸身边。
百里堇宸是为了救她，才会被刺伤。
他之前就屡受重伤，也差不多都是为了她。
对于百里堇宸，叶卿颜充满了感激，也充满了愧疚和自责。
“他怎么样！”她帮忙查看百里堇宸的伤口，眉头紧皱。
百里堇宸流了不少血，就连脉象都很虚弱。
但是，看到叶卿颜朝他跑来，他还是笑得心满意足。
“叶卿颜，这是你第一次抛下宋凌煊，来到我身边。
是因为……我快要死了么……”
“不许这样说！百里堇宸，你不会死，只要帮你处理好伤口，你很快就会好起来。”叶卿颜很是着急，从自己身上的嫁衣扯了一片下来，要给百里堇宸包扎。
可是百里堇宸却拦着她。
他伸手挡开，一双泛着微红醉意的桃花眼半睁着，语气带着些不悦。
“不要用这个替我包扎，我不喜欢。
这是你为他穿的嫁衣，不是为我穿的。
我嫉妒他，什么时候，你也为我穿一次，哪怕是假装，在我，也是真的……”
叶卿颜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他还如此偏执。
“百里堇宸，你这个疯子，是你的命重要，还是我穿什么重要！
孙老将军，劳烦你摁住他的手。”
“好。”孙老将军答得爽快。
宋凌煊站在叶卿颜身后，方才百里堇宸所说的话，他全都听见了。
但是他现在并没有吃味儿，反而觉得百里堇宸值得同情。
如果不是为了救卿颜，他也不会伤及要害。
即便替百里堇宸包扎了伤口，可他还是血流不止。
叶卿颜两只手沾满了他的血，心里慌得不行。
她看着百里堇宸，见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只是，他还在对着她笑。
那一刀实在是太深了，而且绞了几圈，百里堇宸能够撑到现在，已是不易。
轩辕侯一句话都没有说，站在旁边，嘴唇紧抿，身体却在颤抖。
从他这个儿子出生起，他就一直将其带在身边。
他逼着他学习兵法，逼着他小小年纪离开母亲，孤身在外。
甚至于，他带着他早早地上战场，看尽生死之事。
他知道他这个儿子摸爬滚打着到达了如今的位置，身上所受的伤不在少数。
而他，也从来没有为着受伤的事而担心。
但是现在，他真的有些担心了。
叶卿颜眼看着百里堇宸就要因为失血过多而回天无术，对着侍卫怒喊，“大夫呢！止血的药呢，为什么到现在还没送来！”
来不及了……
就算等来止血药，也来不及了。
叶卿颜的眼睛泛着红，用目光寻找母亲祁嫣儿的身影。
“母亲，百里堇宸快不行了，求您用续命蛊救救他，就像您当年救父亲那样，求您了……”
她现在为着百里堇宸求自己的母亲。
百里堇宸甚是坦然地看待生死，他拉着叶卿颜的手，笑得恣意潇洒，完全不像是一个将死之人。
“你还安然无恙，这样不是很好么。
叶卿颜，你是不是很后悔，以前没有好好对我。
这样吧，下辈子，你对我好点儿，别再那么狠心。
至少，给我机会，让我缠着你吧。
下辈子，你让我能够光明正大地守着你。
就算我死了，你也不要为我难过，因为那不像你……”
“百里堇宸，你给我住口！”叶卿颜忍无可忍。
她揪住百里堇宸的衣襟，有些失去冷静。
“说什么下辈子！你活得好好的，说什么下辈子！
好好活着，撑下去，药马上就到，你给我撑下去！不许死，百里堇宸，你不许死！”
“可人都会死，叶卿颜，你不觉得，你对我很残忍么。
你有什么权力不让我死。
我伤得太重了……”
看着百里堇宸那逐渐就要闭上的双眼，叶卿颜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啪！
“混蛋！百里堇宸，你要是敢死，我就鞭你尸，挖你坟！”
百里堇宸被这一巴掌扇的不知所以，一脸委屈地望着叶卿颜。
他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诉说自己的不满。
“叶卿颜，你凭什么不让我死！
你这个铁石心肠的女人，你凭什么决定我的生死！”
叶卿颜看到他又恢复精神，内心着实高兴。
“你可以死，但是我不要你为我而死。
你想要让我愧疚一辈子，记你一辈子是不是，你休想，百里堇宸，你休想！”
“叶卿颜，你果然心狠，连死都不让我死个痛快，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百里堇宸很是无力地笑了笑，可他确实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