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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逾白给祁长忆上着药,又把他的伤口重新包扎好,一圈白色的纱布细细的围在脖子上。
裴争全程就那么面无表情的在旁边看着。
已经告诉了小人儿,赵隶棠的死亡应该是个假象,但是傻傻的小人儿还是担心忧虑的难过,小脸上郁郁寡欢的。
江逾白走后,裴争坐到床边,拉过他的小手摩挲了两下。
“再睡一会。”
祁长忆点点头,身子重新缩回了被子里。
裴争给他掖了掖被角,安慰似的拍拍他的小脑袋。
祁长忆慢慢闭上了眼睛。
过了良久,觉得床上的小人儿应该睡着了,裴争收回手,起身想要出去。
手却忽然被人紧紧攥住了,原本闭着眼睛的小人儿睁开眼,双眸中水光摇曳。
“裴哥哥……师父和棠哥哥,都会回来的,对吗……”
祁长忆声音哽咽,低头在被子上蹭了蹭眼泪,“他们知道我们都在这里等着他们,所以他们一定会好好回来的……不会,不会丢下我们的,对不对……”
裴争反手握住那只小手,坐到了床边,俯下身子吻了下他的额头,眸色异常复杂。
他没言语,只是一下一下的拍着小人儿身上的被子,在他身边抱着他有些颤抖的身子。
“乖,不想这些了,你昨夜一直做噩梦没睡好,睡一会再起。”
小人儿这次真的在一片温柔中闭着眼睛睡着了,眼角还有半干的泪痕。
裴争看着他素白恬静的小脸,低头在那泪痕上轻轻落下一吻。
不管,他们会不会回来,我都爱你。
……
江逾白在府里晃悠了两圈,李玉跟在身后。
一会问一句,“江太医宫里不忙吗?”
一会又问,“江太医真的不用回宫看看吗?”
江逾白充耳不闻,他好不容易找着机会出宫一次,哪里肯立马就回去。
脚步忽然停住,江逾白在长廊尽头看到了乘风的身影,他摸了摸鼻尖,提步跟上去。
来到了一处院落外,里面有人在说话,江逾白对着李玉“嘘”了声,然后蹑手蹑脚的凑到拱门外去看。
乘风在跟一个小丫鬟说话,那小丫鬟怀里抱着乘风的衣服,低着头,含羞带怯的模样。
“哦,那是风护卫和殿下在街上救下来的姑娘,安置到府上当差来了,平日里害羞的很,不怎么跟我们说话的,也就跟风护卫能说上几句。”
李玉好心的在背后解释道,“依我看啊,八成是对风护卫有想法,不过也不奇怪,风护卫长得一表人才,有姑娘惦记着也正常。”
江逾白回过头来,瞪了李玉一眼,“他一表人才?分明是块又冷又硬的木头。”
李玉踮着脚往里看,从他们的角度看过去,乘风微微低着头,好像在笑。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风护卫对心上人也很是温柔呢,就像我家大人那样。不信江太医你自己看看。”
江逾白顺着看过去,见里面两人旁若无人,蜜里调油,郎情妾意……
“不看不看,他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关我什么事!我,我宫里还有事,先走一步。”
江逾白慌慌张张的转过身子就想往外跑,李玉拉他的袖子没拉住。
“哎!江太医——”
话没说完,就听见江逾白哀嚎一声,一头扎进了拱门旁边的花丛中。
两人刚才是站在一块大石头上方便偷窥的,可是不知道江逾白在慌什么,一脚踏空就直直栽了下去。
这一嗓子终于惊动了院落中的两人,李玉还没来得及把江逾白拉起来,乘风就已经站到了两人跟前。
“你们在干什么?”
李玉身子顿住,看了眼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装死的江逾白,干笑了两声,“风护卫,我们在刺探敌情。”
“敌情?”
乘风居高临下,高大的身影盖住了江逾白的身体,“不妨说说,什么敌情?”
李玉见气氛不对,猛一拍脑门,“哎呀,我差点忘了,大人吩咐的事情还没做完呢,要是让大人知道了我就完了!秀秀,快点来帮帮我!”
李玉拉着小丫鬟就往外跑,“风护卫,江太医,你们先聊,我们下去忙了啊。”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中。
江逾白偷偷侧脸瞄了一眼,那双黑色的靴子就在自己肩膀旁,稍稍动动就能一脚踩到他的背上。
一只手伸了下来,头顶传来声音。
“起来。”
江逾白心头一跳,又想到了刚才紧贴着自己鼻尖划过的某样东西,登时觉得脸热了热。
不起,说什么也不起,就让他在这里趴着好了。
谁知见他没动静,一只手却转而抓上了他的脚踝,指尖在某个地方轻轻一按,江逾白忽然就浑身颤抖起来。
“痛——”
是真的很痛,痛的他眼泪都一下子涌上来了。
“崴了下,没断。”
乘风收回了手,这次不管江逾白的反应,直接把人从地上拎了起来,放到了旁边的那块大石头上坐着。
江逾白看着眼前人慢慢蹲了下来,抬起他崴伤了的那只腿来,手指就重新附了上去。
“你,你干嘛!你别动我我告诉你!你……啊——”
脚腕处传来钻心的疼痛,崴到的地方已经高高红肿了起来,刚才乘风就是在上面轻轻按了下而已,江逾白严重怀疑他是要谋杀自己。
“轻点……”江逾白泪眼朦胧着,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一下子放的有多软。
乘风手指僵了下,然后又开始帮他揉了起来,动作果真放的更加轻柔了些。
“你们刚才到底在干什么?”
江逾白撇了撇嘴,“不关你的事。”
“看我,还不关我的事?”
手下的力气随之稍稍加重。
江逾白疼的大叫,想把腿收回来,却被一道更加有力量的桎梏束缚着。
“不用你揉了,你放开我!你是不是想把我这条腿给卸下来啊!”
他边叫着,边抬起了另一条腿,向着乘风胸前踹过去。
计划没得逞,乘风的反应比他迅速的多,拉着他抬起来的那条腿顺势一拽。
江逾白被拽的一个后仰,脑袋直接磕在了拱门旁的墙壁上,磕的他眼泪哗一下就流出来了。
乘风第一次看见江逾白流眼泪,一下子有些手忙脚乱起来,知道是自己出手重了,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对,对不起,过来我看看,磕坏了没有。”
乘风把江逾白的身子掰进怀里,伸手在他脑袋后面摸来摸去,找到了高高鼓起来的那个包。
江逾白是脑袋也痛,脚踝也痛,被人抱着摸了后脑勺,只觉得鼻息间满是一阵清冽好闻的味道,眼前浮现出来一段修长的脖颈,能看到上面凸起的喉结和隐埋在皮肤下淡青色的血脉。
然后他听见了自己鼓槌如雷般的心跳声。
江逾白猛地剧烈挣扎起来,不知是哪来的力气,一把就把乘风推开了。
“磕坏了也不用你管,我是医者我自己能治,你去管好你的心上人就行了!”
江逾白自己单腿跳着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就往外面走。
乘风三两步就追了上去,拉着他的胳膊,不解的问道,“什么心上人?”
江逾白想甩开他的手,可惜怎么也甩不掉。
“哼,我都知道了,人家姑娘眼巴巴的跑来府里找你报恩,你对人家不是也有意吗?那正好,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不打扰了,告辞!”
乘风听了一头雾水,“什么报恩?什么有意?我跟秀秀什么都没有,我不喜欢她。”
江逾白转过身,狐疑的打量着乘风,见他难得的眼神中满是真诚恳切的望着自己。
“真的?”
“真的。”
“不骗我?”
“不骗你。”
江逾白思索了会,咬牙切齿道,“李!玉!我不会放过你的!”
说李玉,李玉到。
“风护卫!风护卫!”李玉急匆匆的从前院跑过来,“有个从边疆回来的人,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见大人!”
乘风正色,“人现在在哪?”
“现在在前院大堂里候着,但是受了重伤,像是马上要昏过去了!”
江逾白听了这话提步就要走,却被乘风一把拉了回来。
“你去哪?”
江逾白焦急道,“我去救人啊!你别拉着我,一会人晕过去耽误了你们大人的正事,你就等着挨罚吧!”
乘风果真松开了手。
但是江逾白瘸着腿走了没两步,就忽的被人凌空抱起,一把扛到了肩上。
乘风不顾他吱哇乱叫,扛着人健步如飞,很快就走到了大堂。
江逾白被放下来之后,给了乘风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就赶紧去看那人的伤势了。
此人是当初裴争留在边疆军营的暗卫,现在他浑身上下几乎被血染透,几处较重的伤口深可见骨,已经无法救回了。
江逾白给他吃了颗药丸,为他续上几口气。
“主,主子……”
门外进来一人,正是裴争。
裴争进门看到这个血人,眼眸就深了几分,他隐隐约约的知道,接下来要听到的是什么消息。
“主子……蛮族,发动猛烈进攻……边疆十二座城池……失守……边疆军营,五万英魂……阵亡……”
此话一出,大堂内静默的可怕。
江逾白眼眶一瞬间就红了起来,他揪着那个暗卫的衣襟,不敢置信的再次问道,“五万人……就都没了?赵将军呢?赵将军一定没事吧,他肯定带着人突围了吧,还有沈师父,沈师父呢?他们两个人肯定提前撤出来了,是不是?你说,你说啊……”
那个暗卫闭着眼睛,神情悲痛的摇摇头。
江逾白的手松开了,他往后退了两步,“你……这是什么意思?摇头,是什么意思……”
那个暗卫眼角流下两行清泪,“赵将军他,已经失踪近两个月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至今下落不明……至于沈师父,沈师父她……和其他将士,一同阵亡沙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