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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格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
她懵了。
第一个闪过脑海的念头是,他要死了。
这个念头才一闪现,许格的脚已经不受控制地机械向前,缓缓走了几步,越走越急,最后成了快速的奔跑,在没有任何力量支撑下的麻木奔跑,所有的力量都被拿来消化这个令她大汗淋漓的念头了,许格不敢停,因为一旦停下,便再也没有没有气力继续走下去,从头顶软到脚底,这种感觉,就像一尾即将干涸的鱼。
“茉茉!”江司潜低吼一声,随即迈步去追,仍痴痴跪在地上的秦羽却突然伸手紧紧拉住了他的胳膊,他低头,眼中猩红一片,转而用力甩开秦羽的手,反手攫住她的下巴,那力道,几近将它捏碎。“闭上嘴,她若少一根头发,你们秦家的气数也就尽了。”这句话,他是咬着牙绷紧身子说出来的,秦羽的两只手紧紧攥着江司潜的手腕,她就要不能呼吸了,脸也涨得通红,她甚至以为自己马上要窒息死去了,他却忽然大力甩了手,秦羽一个踉跄,侧身扶住了地面,身后是江司潜焦急奔跑的声响。
屋子里只剩秦羽一人,静得连心脏跳动的声音也能听得清清楚楚。秦羽颓然坐在地上,眼神涣散得哪里还有一点平日的飒爽英姿,她觉得,她也快要死了,努力了这么久,却还是这样的结局。
那个男人,纵然是死,也不肯爱她一丝一毫。
要说不讨厌许格,那是假话。读书那会儿,秦羽跟齐绍维是同级,一次拓展训练,她来了月事,日头正盛,她累晕了,醒来的时候,周围一片洁白,眼睛刚刚聚焦,就看见齐绍维端了冷水进来,见她醒了,极友善地冲她笑笑,低低说了一句女孩子不要逞强。
读书那会儿,她并不常在S大,只重要的课程回来听听应付考试而已,有拓展训练便会回来,那时候她跟齐绍维也只是见过几次面的关系而已。后来秦羽常常想,若是那天背她进医院的人不是齐绍维,那么他们之间,是不是也就不会有后来的诸多纠葛,那么她,是不是也就不会爱得这样深刻。
她向来是眼高于顶的人,这种评价,她从不反驳。眼高于顶有什么不对呢,她要找的人,是要过一生的,无关她的身份,家庭,地位,就只是干净纯粹的感情。大学时期的同窗,没人知道她是有钱有势人家的孩子。
她后来也怨,怨他明知会被污血弄脏衣衫却仍是一意孤行救了她这个陌生人,她醒来后也曾很小人地觉得,齐绍维想泡她,毕竟这是个人人自危的时代,她不是不相信有实实在在的好人,只是连她亲爹都能利用她,外面的人又能好到哪里去。
可是她休息过来出院以后,齐绍维却真的再也没有跟她联络过,甚至也没有要她赔偿那件被经血弄脏的衣服,直到某天她与他又不期而遇,秦羽才知道,原来她是想要见到他的。那次偶然遇见他,也遇见了他身边叽叽喳喳手舞足蹈的许格,许格左手右手各拿一只冰淇淋,吃的不亦乐乎,他们走的很慢,偶尔许格走得快了,齐绍维还会伸手拉住她,那时秦羽站得远,但也知道,他是怕许格呛到。夏天冰淇淋融化的很快,许格吃得毫无形象可言,奶油还沾了嘴边,她看着齐绍维目光温润地用手帕给许格擦拭嘴角,而那个姑娘还很不配合地故意把头歪到一旁继续大口吃,却也不见他恼火,更没有嫌弃,只笑着看她。
那一刻的秦羽,并没有把许格放在眼里,什么都不如自己,她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她不是会自寻烦恼的人,可也不想继续浪费时间了,她喜欢齐绍维。大二那年的八月十二日,她特地提前跟射击课程老师请了假,匆匆从美国犹他州飞了回来,因为是他的生日。
只是她构想的太好,结局便愈发显得糟糕。那是秦羽第一次告白,她以为自己绝对可以神闲气定,可说出那几个字的时候,她的手心竟起了细汗。他当时只怔愣了几秒钟,随即便满眼愧疚地跟她说抱歉,他说他有喜欢的女孩子,他说如果有让你误会的地方,我很抱歉……后面他还说了什么,可是她已经听不清了,脑袋里嗡嗡地响,片刻之后,眼泪也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她并不想哭,这也不是她的性格,第一次练习射击,她的耳朵几乎被震聋了都没哭,可那会儿在齐绍维面前,却失去了控制。她那时只知道愣愣地看着对面的他,眼泪噼里啪啦地落,他却丝毫没有要安慰的迹象,仿佛就是要让她彻底死心,连张纸巾也没有给她递一递,可却能够心甘情愿地用手帕为另一个女孩子擦嘴角。
她哭累了,但还未死心,于是极幼稚地给家中的阿姨打电话,让阿姨过来接。其实她那时就是动了歪心,想让齐绍维看看她的身份,想知道他知道自家背景之后的反应。可是当珠光宝气的阿姨开着炫目的白色宝马出现的时候,他甚至只是礼貌地点头致意,再无任何惊喜表情。而后,秦羽说我送你回学校,齐绍维就大大方方地坐进了宝马车。
一路上再无交谈,她心急如焚,可时间却流逝得飞快,等快开到他宿舍楼下的时候,他却忽然有了反应,请阿姨马上停车。车子一停下,他礼貌地跟她道完谢便匆匆下车了,她心凉地扭头去看,原来路旁正站着那个女孩子。齐绍维背对着车子,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可就是猜也知道,肯定不是在车上那种面无表情的表情了。秦羽又开始掉眼泪,阿姨气不过,开门下车想跟齐绍维聊几句,可那个女孩却想也不想就走过来,很大声地朝阿姨喊了一句,你干嘛!
那时候怎么就这么白痴呢,居然会想到要靠着家世背景留住一个男人,而结局居然还是惨败而归。
秦羽跪坐在地上,想着过去的点点滴滴,泪水在胸前绽湿一片。
明明都是心痛的回忆,却也不肯忘记。明明到他的心里就是走也走不到的距离,却还是不想放弃。她对他的爱而不得,连同着他对许格的得而爱不得,织成了一张硕大的网,将他们困顿其中,求生不得。
罢了。
她可以认命,可以接受他不爱自己,却不能答应,他想就这样走掉。秦家若真的气数到了,也怨不得人,从来都是不是不报,时机未到,她只想守住这个男人,其余事,她都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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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格从奔去手术室,便再也没有闲下脚步。
江司潜默不作声地跟在她的身边,还以为她会哭,可这一回他却料错了,许格连眼眶都没有红过。他看着她一直在讲电话,挂断一个又拨出另一个,双眼晶亮,盈盈要溢出水来。
他听她说,真抱歉这么晚还打扰您,我想问问国内肝脏移植最权威的是哪家医院。
他听她说,不好意思我是许茉含,您能帮我提供一些器官捐赠者的家属联系方式吗。
他听她问,国外肝移植成功概率会不会比国内更高。
他听她问,该怎么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匹配的肝脏,患者只有一位亲人,但是精神状况不允许冒这种风险,无血缘关系的人之间匹配成功的概率有多大。
……
江司潜心里闷闷的疼,看着她那个瘦削的背影,他竟然疼得就要不能呼吸了。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这样一种单纯剔透到令人心痛的生物。这种生物,高兴时就肆无忌惮地大笑,伤心时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流。想搞怪的时候没有人能逃脱她的魔爪,犯傻的时候却又没心没肺地甘愿付出一切。有时芝麻大的事她能计较得像个孩子,有时天都要塌下来她却背脊笔挺宛若一个巨人。
他是真的心疼,前所未有的心疼,就连当初发现谢筱依背着他干的那些勾搭,那种心痛,都不及现在半分。可是他也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向来习惯掌控,如今也终于认清,她是他掌控不了的人。重重叹了口气,江司潜走到许格面前,不给她闪躲的机会,紧紧将她圈在怀里,密密实实。
“听我说,”她轻吻她的发迹,一下一下,似乎想要吻走她的不安,她的彷徨,她的乏力。“医生只是说可能有移植的需要,他不能有事,你更不准有事,凌晨四点钟的时候会有很厉害的医生过来,所以茉茉不要害怕,不会有事,我跟你保证好不好。”
许格倏地抬头,眨着眼睛混混沌沌地问他,“真的吗,那让他现在就过来行不行?我可以付他双倍酬劳。”
“他在飞机上,三点半抵达。”他垂头看她,心疼又心酸。
她终于恍然,木讷地盯了他半天,好一会儿才幽幽开口,“谢谢,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挂吊瓶来着
码字无力,今天稍稍好些了,大概能恢复日更了,欠了一更,明早醒来就能看见啦!
关于移植原因下一章会解释,其实秦家是扮猪吃老虎,谢筱依跟他们一伙儿的,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