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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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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朝终于将提子洗得干干净净地端了出来,用盘子盛着,一颗颗亮晶晶的煞是惹人喜爱。陈随文觉得人心情好了,看什么都觉得漂亮可爱。他笑眯眯地吃着提子,还是无核的,连皮都不吐,一口一个,分外甜美:“对了,你吃饭了没有?”

    高朝说:“高铁上吃过了。你现在身体状况怎么样?我看你瘦了好多,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陈随文冲他笑了一下:“还好。”

    高朝没有揭穿他,任谁碰到这样的事都没法淡定,更何况是花一样年华的他,患上那种病,就形同一下子步入了老年,人生都走到了尽头似的,谁不害怕恐惧呢,他又问:“感觉全身没有力气?”

    陈随文摇头:“现在还好,刚睡了午觉起来,没有太明显的不适感。如果坐太久,就会觉得腰疼。看东西有时候会有点模糊不清。”

    高朝看着陈随文:“那你现在看我能看清楚?”

    陈随文扭头看着他,笑了:“当然能。”

    高朝点头:“还好,情况比我预想的要好一些。就是你的眼睛看起来非常疲劳,眼睛有点睁不开的样子。”

    陈随文用力瞪大眼睛:“是吗?我怎么没有觉得。”

    高朝抬起手指头,按着陈随文的眼角往上拉一下:“你的眼睛原来是这样的,看起来非常有神,但是现在有点像没睡醒的样子。我看了很多肌无力的资料和图片,很多都是眼肌无力,眼睛会变成这样。”他松开陈随文,将自己的眼角往下拉,做了个鬼脸。

    他的样子有点可笑,陈随文并没有笑,那些图片他自然也看到过,他抬起手摸摸自己的眼睛,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惶恐。高朝见状,突然心疼起来,伸手将他的手拿下来:“别担心,不要紧,一定可以治好的,你这是外因引起的,不是遗传性的,按说应该好治疗,只要对症治疗就行。明天我陪你上医院再和你的主治医生聊聊,听一听他怎么说,然后我们再去北京检查。”

    陈随文看着高朝坚定的眼神,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好。谢谢你千里迢迢地跑回来接我,我其实可以自己过去的。”

    高朝说:“你现在是个病人,不管是坐飞机还是高铁,都要折腾大半天,我有点不放心,还是自己回来看看比较好,反正我别的不一定有,时间大把的。”

    “你不是还写着小说呢,不会受影响吧?”别的行业陈随文不一定清楚,但是写文这个事陈随文再明白不过了,那真是一天都不能休息的。

    “当然不会,你也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存稿箱这个东西吧。”高朝斜睨着他。

    陈随文说:“不耽误你的正事就好。我们哪天过去?”

    高朝说:“大后天的票。到北京休息两天,正好去看医生。”

    陈随文发现他将时间安排得还很充裕,不会太匆忙:“你要回家看看吗?”

    “不了,现在太仓促,过阵子再说。”高朝说,“你不上班,又不能出去玩,电脑也不能常用,你平时都干什么打发时间呢?”

    陈随文说:“搞搞运动,买买菜,做做饭,养养花,听听书和剧,每天奖励自己看一场电影。”

    “怎么看?去电影院?”高朝问。

    陈随文笑着摇头:“没有,一个人去什么电影院,网上看,也挺方便的。”

    “这么说基本上是不出门了,可怜的娃,给憋坏了吧。”高朝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陈随文嘴角挂着笑,也没躲开:“其实还好,就是不能用多了电脑,很多东西想写不能写,憋得好难受啊。”

    高朝说:“你要是实在想写,可以口述,我帮你打字。”

    陈随文当他开玩笑:“开什么玩笑。等过阵子再说吧,情况稳定一点。”

    高朝没有再坚持,换了个话题:“老杨和曲乐不是要搬家?什么时候搬?”

    陈随文说:“等过阵子我妈放暑假过来了他们再走,现在留着陪我呢。我觉得怪不好意思的,这么一病,自己家人照顾不上,反倒麻烦你们这些朋友东奔西跑的。”

    高朝笑了:“你妈不是还要照顾心心呢。正好,我搬回来,我们俩租吧,你妈就不用过来了。”

    陈随文吃惊地看着他:“你回来?不在北京了?”

    高朝用手摸摸后脑勺:“我现在还留在北京干什么?那儿消费那么高,我连个朋友都没有,连门都不想出了,你看我又瘦了,好不容易练出来的腹肌又快没了,我回来正好还能去健身房,卡还没过期呢。”他说到这里笑了起来。

    陈随文笑他:“你就算在这里,也没怎么出过门。”

    “那至少还有你陪着我啊。”高朝朝他挤挤眼。

    陈随文低着头咬着下唇,抑制住将要溢出来的笑容,内心雀跃不已,高朝回来和自己一起租房子,那么他就不用回老家了,也不用母亲来陪自己了,他其实不需要人照顾,就是怕寂寞,从前不觉得,病了之后就很希望有人陪着,因为一个人总爱胡思乱想,高朝要是和自己一起租房,他整天都在家,那是再好不过的合租对象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晚上我就跟曲乐说一声。咱俩一起租房子多合适啊,性格合得来,又有共同语言,绝对会很合拍的。”高朝说到将来的合租,就有些兴奋。

    陈随文望着天花板,揶揄道:“就你那能躺着不坐着,能坐着不站着的脾气,我预感到将来的日子会不太好过啊。”

    高朝赶紧拍胸脯保证:“我一定改,再也不偷懒,你可以监督我。”

    陈随文笑眯眯的:“行,到时候咱们立规矩啊。”

    “行,依你。不过就你现在这身体,我也不好意思偷懒啊,累着你了可怎么办。”高朝说到后来声音也小了起来,有点类似于嘀咕了。

    陈随文听着高朝的话,心跳都忍不住快了两拍:“你今天坐了一天的车,要不先去休息一下,晚点我们去买菜。”

    高朝扭头看着陈随文:“好。我睡你床上吗?”

    陈随文犹豫一下,点头:“可以。”

    高朝露齿一笑,笑容特别灿烂:“那我就不客气了啊,不过我得先去洗个澡,弄脏了你的床多不好意思啊。”他知道陈随文可是很爱干净的。

    “行。你去洗吧,五点我叫你起来。”陈随文走向阳台,去给花浇水除草,曲乐是个爱花的人,在阳台上种满了花草,有开得火红的天竺葵和玫瑰,还有月季、茉莉、百合、绿萝、薄荷、多肉和芦荟等,是她这几年的心血。陈随文现在赋闲了,便帮她侍弄一下花草,还学到了不少学问,打算等曲乐搬走后,自己也弄点来养养,怡情养志。

    高朝洗完澡,看见陈随文在阳台上浇水,便站在客厅通往阳台的拉门边:“我洗好了,就去睡了?”

    陈随文扭头,看见洗完澡带着一身水汽的高朝,穿着黑色的阿迪运短动做睡衣,一头短发还湿漉漉的,他双手都是泥,只好说:“把头发擦干再睡,我房间里的阳台上晾着一块蓝色的吸水毛巾,自己去找。”

    高朝见他似乎不打算送自己进去,便自己进了房间。房间里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床上铺着灰蓝色条纹床单,放着同色系的薄被和枕头,高朝自己这个季节都已经垫上席子了。他从窗台上找到毛巾,拿下来擦了擦头发,有股好闻的洗发水味道,也残留着淡淡的陈随文的气息,高朝闻着这味道,便发现身体有点不对劲,赶紧将毛巾从鼻端移开,胡乱擦了两把,重新挂上。他躺上床,拉着被子盖上,枕头和被子都是陈随文的,到处都是陈随文的气息,不难闻,甚至还很好闻,对高朝来说,还有催情的作用,因为他可耻地发现自己硬了。

    高朝暗骂了自己一句出息,换了个姿势,双腿将被子夹在中间,尽量使自己不挨着被子和枕头,这样才不会有那种羞于启齿的冲动。他真没想到自己离开几个月而已,再见到他的时候竟会是这样的反应,可见距离并没有让自己淡忘那种感觉,反而让那种感觉变得更清晰强烈了,刚才在外头的时候,他就想直接把陈随文抱在怀里,天知道他装着一本正经地跟他聊天忍得有多辛苦。

    高朝承认,当初选择和王丹确定恋爱关系就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可能要弯了,为了不让自己弯掉,他疏离了陈随文,还跑到了北京,以为那种感觉会随着时间和空间的拉长而淡忘开来。然而他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点,陈随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钻入到他的每一个毛孔了,就算是去了北京,他也没法好好经营和王丹的感情。王丹也不是傻,他们虽然是相亲认识的,觉得双方条件合适、彼此又有好感,这才同意进一步交往的,并不是说答应交往了就该在一起了,她和高朝相处的时候,发现感觉并不到位,所以对方提分手,她就同意了。

    一听说陈随文病了,高朝就急了,巴不得第一时间就跑回来看他,然而理智命令他不要着急,该为陈随文做点什么才行,所以他不辞辛劳奔波,不惜拉下脸去求人,终于给陈随文挂了个专家号,这才跑回来见他。高朝对自己这点非常满意,为陈随文做这么多,他肯定会非常感动吧,以后住在一起了,就更方便培养感情了,再找个合适的机会一举拿下,必定十拿九稳,高朝想到这点就忍不住嘿嘿笑。

    陈随文洗完手回来的时候,恰好就听见高朝在床上抱着自己的被子嘿嘿笑,他有点黑线:“笑什么呢,还不睡?”还笑得那么□□。

    高朝有点窘,赶紧止住笑,微抬头看着站在门口的陈随文,明亮的光线从窗口照进来,落在迎光的陈随文身上,他的脸有点病态的苍白,脆弱得令人忍不住想去拥抱他,抚慰他,高朝掩饰地抓起手机扬了扬:“没什么,刚刚和他们几个聊天,说到点好笑的事情。你要一起睡吗?”

    陈随文笑着摇头:“不用,我才睡醒了起来,我听会儿书。”

    “听什么书?评书?”高朝问。

    陈随文摇头:“不是,就是有声书,别人读的书。你赶紧休息吧,都四点半了。”

    “哦,好。”高朝应了一声。

    陈随文调了闹钟,半靠在沙发上,扯了条毛毯盖上,插了耳塞听书。阅读者的声音醇厚富有磁性,听着挺容易催眠的,陈随文听着听着就开始打瞌睡了,他突然想到,要是高朝给自己读书,应该就不会打瞌睡了吧,他的声音那么好听,自己肯定不舍得睡着了。

    闹钟响了起来,陈随文看见高朝还在睡,又调了二十分钟,到五点二十才叫他起来。高朝起来洗了把脸,两人一起下楼去菜市场买菜。陈随文一般早上就把菜买好了,因为早上的菜新鲜,今天高朝回来,多了个人,就要多加两道菜。

    高朝双手插在裤兜里,慢慢悠悠地陪着陈随文一起溜达,正是下班时分,夕阳西斜,不那么热了,小区里都是遛弯的老人和孩子,还有一些在附近上班下班回家的人们,充满了烟火气息,非常生活。高朝觉得,如果以后能一直和陈随文散着步,遛着弯,买着菜,这也算是平凡而坚定的幸福了吧。

    进了菜市场,陈随文说:“你喜欢吃鱼,我买条鱼吧。你要吃红烧还是清蒸。”

    高朝刚张嘴说想吃红烧,但又止住了:“不吃鱼吧,你吃鱼不方便。”

    陈随文笑了笑:“没有的事,我那次就是不小心吃了刺多的小鱼才被卡住的。我现在买鱼都是买刺少的鱼,医生也建议要多高蛋白的食物。鲈鱼清蒸怎么样?”

    高朝想了想,点头:“好。”回头他得好好查一查,看看他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