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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瞿吹水定下的“两天”,对遗朱而言没有商量的余地,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安排好的行程,和遗朱所想的不谋而合。
瞿吹水载着他去了珀城的斐林歌剧院,宋瑾瑜成为荣誉首席的地方,两人准备看的歌剧是遗朱选的《卡门》。
虽然遗朱未必能完全听懂法语,但他可以照着翻译来听。
主要是,瞿吹水能听懂。
此时此刻的舞台上,身为吉普赛女郎的卡门正在引吭高歌,美声掺杂着艳辣的味道。
这是遗朱向瞿吹水那首《could I Love You Any more》的回敬。
L'amour est un oiseau rebelle,
爱情是只自由鸟儿,
que nul ne peut apprivoiser,
谁都无法驯服它,
Et c'est bien en vain qu'on l'appelle,
任何召唤都徒劳,
S'il lui convient de refuser,
若是它选择拒绝你,
Rien n'y fait; menace ou prière,
威逼乞怜都不管用。
(引自卡门—L''amour est un oiseau rebelle)
遗朱的拒绝并不委婉,但却不是用语言的方式,而是选择借两个多小时的歌剧来传达。
在宣叙调和叹咏调的漫长交织后,这场盛宴,在卡门的死亡中落下帷幕。
卡门是只连羽翼都烧成灰烬的、振翅欲飞的鸟,姜遗朱是支越出弓弦的、永不回眸的箭。
“到了高处不胜寒的地步,我宁愿跳下来摔死。”
瞿吹水想,谁能缚住姜遗朱呢?
—
在一切散场后,瞿吹水沉默良久,遗朱才主动提起到幕后寻找宋瑾瑜。
遗朱能感觉到母亲对原主影响之深,因为在他刚降落到这个世界时,原主在视频软件上的浏览记录,时常会出现宋瑾瑜的名字。
他应当帮姜遗朱完成某种重逢,和宋瑾瑜达成和解。
上次被安排的重逢不算,这次专程的探望也无需多言,宋瑾瑜总会明白遗朱来到斐林歌剧院的用意。
见面的地址,就在歌剧院后方的沙龙。
遗朱没有和宋瑾瑜寒暄,反而开门见山地朝她说:“妈妈,我决定好了。大概在一个星期后,我会让父亲同意我提出的条款,姜家在他手里,要有一个最后期限。”
大概没想到遗朱能有这样的魄力,宋瑾瑜问了一句:“你不怕他临时反悔吗?”
遗朱笑道:“如果他要用遗嘱威胁我回姜家,那么我会让他直接签赠与合同,如果没有公证或者设定义务我不满意,我是不会回家的。”
“再不济,我们会上法庭,某些所有权存在瑕疵的东西,我不介意烧给姜家祖坟。”
姜莳柏最要脸面,和自己亲儿子打官司这件事,估计他晚上做梦都要被老祖宗骂不肖子孙。
但遗朱不同,他不肖的时候多了去了。
宋瑾瑜马上握着遗朱的手,嘱咐道:“妈连律师团都给你安排好,不管官司打成什么样,最后都让姜莳柏来付钱。”
遗朱没忍住笑出了声。
等母子二人聊完,遗朱刚从沙龙出去,就被瞿吹水拦住了胳膊。
瞿吹水垂下眼睫,几乎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说道:“让我和宋姨聊聊。”
—
面对瞿吹水,宋瑾瑜不用费神就能大致揣度到他想说的东西。
她不是看不到瞿家的暗潮涌动。
为了能让自己的血脉和资产继续生生不息,这些望门有时候护食甚于护犊,瞿家就是其中之一。
在瞿劭的弟弟意外去世后,瞿家老爷子没有一蹶不振,他的重心转变很快——与其执着于废弃的棋子瞿劭,不如让瞿劭来生育、然后自己来培养满意的继承人。
瞿吹水,就是瞿家现在聚焦的唯一继承人。
在宋瑾瑜眼里,瞿吹水连血液和情感都是铜臭味,偏偏他喜欢遗朱。
瞿吹水没有掩饰,直言不讳地说道:“实不相瞒,宋女士,我很喜欢遗朱。”
不出所料,面前的女人没有丝毫惊讶,反而询问他:“你知道姜莳柏不会同意,想来找我拿拿主意吗?”
瞿吹水的用意确实在此。
他先前因为姜莳柏的老一辈顽固思想而裹足不前,现在又因为遗朱暗示的拒绝受挫,目前来看,只有宋瑾瑜还能给他点思路。
宋瑾瑜继续发问:“遗朱喜欢你吗?”
瞿吹水缄口不言,答案显而易见。
叹声之后,宋瑾瑜说道:“我知道遗朱做过很多荒唐事,姜莳柏专横,什么都要拘束他。但在选择伴侣这件事上,遗朱有绝对的自由。”
“这自由包括拒绝你,瞿淙。”
瞿吹水的唇边几乎要漾出苦笑。
宋瑾瑜无可奈何,但必须如此,她说道。
“我的孩子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随他天真吧。”
和走进沙龙前的并肩而行不同,出来以后,遗朱特意和瞿吹水错开了两步,跟在他身后。
瞿吹水慢下步子等他,回过头来说道:“再陪我一趟吧,我会把护照还给你。”
站在原地不动,遗朱警惕地问了一句:“去哪?”
瞿吹水的下一句话,让遗朱恨不得推翻今天的所有行程。
——“今天是我妈妈的忌日。”
—
遗朱怎么也没想到,他是为了祭拜而坐上冬日游艇。
瞿吹水坐在他对面,桌盘旁边甚至放置着一束弗洛伊德玫瑰,他正拨弄着这冰天雪地里唯一秾艳的花,面庞都被衬红了几分。
游艇往深海区驶去,连海崖都渐行渐远,地平线都成了海平面微凸的弧度。
趴在护栏上,遗朱察觉前段时间的浮冰已然消融了不少。
修剪好花的瞿吹水,甚至分出神来问了他一声:“你信在天之灵吗?”
连自己是什么都不清楚的遗朱:“我信。”
“我不信的。”瞿吹水哂笑出声,而后陈述,“我妈妈十年前就选好了要在c国海葬,因为她想过每年都过夏天的圣诞节,而我想的是为什么要喂鱼。”
……太损了。
遗朱换了措辞来吐槽:“你真是不给自己留一点遐想空间。”
撩起眼皮看着遗朱,瞿吹水笑道:“后来妈妈去世,我就不得不信了。”
如果说在海上巡游一趟是为了和母亲说两句话,那么瞿吹水在最近的墓园买下的墓地,估计是为了给母亲送花。
站在墓碑前,即便有彻骨的寒风,遗朱也没能不羁到做出平时揣手的动作。
瞿吹水的母亲是位十足明艳的美人,她在五十四岁时因病去世,照片中的眼神却依旧携着不容置疑的蓬勃生命力。
旁边递过来一只冰凉的手,此时的遗朱没有避开,由着瞿吹水来牵。
虽然两人只有一步之遥,瞿吹水却觉得自己依旧是在望向遗朱。
他说:“在我妈妈信奉的教义里,同.性.恋是不能上天堂的。”
闻声后,遗朱安慰似的反握住了他。
几乎是同时,瞿吹水在心里,逐字逐句地默念着遗朱永远都不会听到的话——
妈妈,我遇到了灾星。
他手里压着的爱神狙朝向我,没有一弹哑火。
我们之间遗憾丛生又不得善终,可惜我由衷爱他。
妈妈,我不去天堂了。
请祝福我,
请保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