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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先生冷笑一声,道:“你们倒也不必忙着谢我,只怕待会还要怨我呢。我虽答应不将你们除名,可没答应不罚你们!今日之事实在难堪,若不给你们些教训,只怕众学生不服!”
俩人听了,低了头不敢言语。
朱先生向小厮道:“去拿板子来,今日我要在圣人像面前教训教训这两个不知廉耻、有辱斯文的东西!再把学生都给我叫来,让他们也好好的看着。我看以后谁还敢在这金陵书院混闹!”
小厮答应着去了,一会功夫,取了板子来,并一个长条凳子摆在了面前。过得一阵,众学生也陆续走了进来,不少人互相之前窃窃私语,都在讨论刚才之事。
朱先生轻咳了一声,众人马上安静下来,他冷言道:“金陵书院虽是这城内富商为子弟上学所创,但也懂得广纳良才,集结贤能之士。我虽不才,蒙院董们信任,来主这书院之事。书院首先最重要的是学风,若是学风不正,即使是璞玉之才,也难以雕琢成器。但是我却听说,有些个人以在书院读书为名,却行些肮脏龌龊之事,更有甚者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丝毫不知避忌,这不免败坏了学院的风气。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今日我若不严惩,只怕这金陵书院就当真没有规矩了。来人,先打拉了钱达,打他四十板子。”
两个小厮过去,将钱达摁在凳上,早有一个小厮拿了板子,径往钱达身上打去。第一板下去,钱达禁不住喊道:“哎呦!好痛!”便要挣扎,无奈两个小厮摁得甚紧,又哪里挣扎地动。
小厮持了板子一下下打将下去,每一下都结结实实,初时钱达还会痛呼,到了后来,嗓子已是哑了。四十板子下来,钱达趴在凳上只是哼哼。清婉不放心,赶紧过去把了脉,只是急火攻心,倒没有什么大碍,于是悄将钱兴儿叫了来,嘱咐他好生着人将钱达抬了回去,再请大夫看他屁股上的伤。
朱先生见清婉未钱达医治,并未出言阻止,冷声道:“拉了余艾,也打他四十板子!”
又有小厮去拉了余艾,摁在了板凳上。余艾尖声哭叫,连声道:“先生饶了我这一次,以后再不敢了!”
朱先生板着脸,说道:“你们都好生看着,以后谁要是再在书院之中胡作非为,混账胡闹,这就是榜样!谁要是不怕挨打的,只管胡闹!”一边说,一边目光如炬,冷眼扫向各位生员。各位生员赶紧道:“不敢!不敢!”
朱先生向小厮喝道:“还磨蹭什么?还不快打!”那持板子的小厮往手上啐了口唾沫,撸了撸衣袖,双手持了板子向着余艾打将下去,第一板子下去,余艾“哎哟喂……”叫喊起来,随着板子不断落下,哭喊之声愈烈,到了后来,已是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了。
一时板子打毕,朱先生冷冷道:“你们可都瞧见了么?以后谁若再有这般有辱斯文的言行,这两个人就是榜样。”众学生赶忙答应了。
清婉去为余艾把脉。这余艾早被四十板子大的疼痛不堪了,见是清婉,不由得心中恼怒,只是刚挨完打,身上没有力气,只是瞥了她一眼,也不言语。清婉也不以为意,把完脉后道:“没什么大碍,回去涂上些棒疮药,将养几日也就好了。”余艾冷了脸,不作声。清婉知他心中是恼了自己,淡淡一笑,悄声戏谑道:“你倒是没有缘故恼我的,那钱达在你眼里是个宝,在我眼里,那可什么都不是呢。”
一时,钱达并余艾都由各自的随从抬了回家,朱先生对众学生道:“今日你们也算是长了教训,以后可都要仔细了!”
众学生赶忙答应着,朱先生挥一挥手,道:“罢了,你们都会去罢!”
清婉也跟随众学生离开了朱先生的书房。其中一个学生问道:“傅兄,看你刚才给钱达跟余艾把脉,你可是懂得医术么?”
清婉谦然道:“小弟自幼体弱,看了许多医生,所谓久病成医,懂得些许岐黄之术。刚才看他俩人挨打之后气弱,担心会有什么闪失,所以才过去给他们把脉的。”
一个学生道:“这你倒是不用担心。这掌板子的小厮是惯常干这个的,手底下有数着呢,这四十板子下去,打的都是实实在在的皮肉,却不伤筋骨,挨打的人当场疼得厉害,过后好了,却不会留下内伤。这就叫本事。所以傅兄你大可放心就是。”
清婉道:“怪道呢,刚才我为这两个人把脉,虽因板子伤有血瘀之症,但气息如常,不见凝滞之象,可知确是没有内伤的。”
这学生继续道:“听傅兄所言,你对岐黄之术倒是颇有些研究的,不知刚才朱先生在书房内都与你说什么了?这钱达跟余艾俩人,怎得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的不知道避忌呢?”
清婉一愣,勉强一笑,道:“这个么……朱先生是听你们说我跟余艾说过话,所以问了我几句,我也不过就是实话实说罢了。至于钱达跟余艾两个嘛……我堂堂男子,不懂得什么龙阳龙阴的。”
那学生听了,哈哈一笑,道:“说起来呢,这俩人也是做的太过了,朱先生又是出了名的严厉,见了这等伤风败俗之事,怎会不气?”
清婉微微一笑,不言语。一时众人回到教室继续上课不提。
晚间回到家中,向傅夫人请安后,用过晚饭,英姑、碧儿等伺候着她换了寝衣,散了头发,用桃木梳子沾了桂花油来梳头。英姑一边梳,一边说道:“小姐也太过好心,还去给他们瞧病,我瞧着今日那余艾倒像是对您怀恨在心的样子。”
清婉打开梳妆台上的梅花三弄图案骨瓷香膏盒,用指甲挑了黄芪、珍珠粉等制成的润手香膏,一边润手,一边笑道:“他怀恨是他的事,与我又有什么相干,我若是操心这些,那可真是琐碎麻烦死了。有这功夫跟精力,我还不如好好想想正经事呢。再说他一个那样的人,也奈何不得我,我又何须烦恼。并且,今日之事,说到底我心里也是有些歉意的。”
英姑嘟嘴道:“那钱达这般的不知礼数,给他们些教训也是应该的,何须有歉意!”
清婉道:“这钱达孟浪,余艾矫情,教训一顿也不为过。只是他们说到底也不是犯了什么伤天害理的打错,罚一罚也就是了,不能因为这点错就一棍子打死了。今日他们已是在众人面前没了脸面,又受了皮肉之苦,这教训也算是可以了。做人做事,还是给人留些余地、宽容写的好。我今日为他们把脉,一是因为心里多少觉得有些歉疚,毕竟是我施了手段才将俩人推到这步境地的,二来也是习惯使然,作为医者,治病救人是天职,时日长了,也就成了惯性了。”
英姑纳闷道:“医者?治病救人是天职?时日长了?小姐也不过是拜了那李西屏为师之后才学得医术么,掐指算来,也不过半年的时间,又哪里来的惯性之说?”
清婉欲言又止,知道自己又不自觉得将二十一世纪的思想表露出来了,所谓的医者天职,那都是上学时候学得,所有的医学院校里,都开设了《医学伦理学》的课程,教导学生要有悲天悯人、济世救人之心,只是很遗憾,许多人踏上社会后就将这份悲悯之心渐渐地泯灭了。沉思片刻,笑道:“你这丫头,今日怎得这么多话?”
英姑道:“我是担心您嘛!今日众人已知小姐是懂得医术的,那么钱达跟余艾两个人难保不会醒过神来,知道是您算计了他们,到时候可就要更加小心地提防他们了。”
清婉微微一笑:“迷药是我亲手制的,不仅可让他们迷失心性,即使醒了,也会将这一段的记忆抹掉,换句话说,他俩醒来后,压根就不会记得中迷药期间发生过什么事,一点印象都不会有。这一点,我想就是这金陵城中最好的大夫,也诊断不出来,所以根本不用担心他们知道是我算计的。退一万步说,即使知道是我,那也没什么好怕的,我不禁会制作泻药、迷药,还会制作更多的药粉,他若是不怕出丑不怕吃亏,只管放马过来好了。”
英姑抿嘴一笑:“这倒是真的,就算他不记得今日迷药之事,那日的泻药之事他总是记得的。”
清婉打了一个哈欠,道:“至于这个余艾,更加不用放在心上,他不过是觉得我夺他所爱,所以才对我醋劲十足,有了这百般的看法。其实,啧啧,我一想到他们两个大男人那样,就觉得浑身发毛。”
英姑红了脸,道:“小姐如今去上了学,说话可是越发地没有把持了,大姑娘家的说出这样的话来,若是传言出去,可怎么得了。”
清婉来到床前,由着英姑掀开锦被,然后躺下,再由英姑拉好了被头,服侍妥当了,笑道:“我也就只是在家里说说,谁又能知道。你也早些去歇着罢,留下那些小丫头子上夜就好了。”
次日清晨醒来,英姑早准备好了纸笔书册等物,见清婉起身,如往常般伺候她洗漱完毕,用过了早饭,陈七领了程木并几个小厮早牵着马在门外候着了,一行人策马来到金陵书院。迎面碰上杂役于三,捧了一堆物事在走,进到清婉一行,赶忙行礼道:“于三见过傅公子。”
清婉一伸手,示意他起身,笑道:“一大早的你这是忙什么呢?昨日之事还要多谢你的。”
于三笑道:“傅公子这是说哪里话来,都是小的应该做的。今日又有一个学生要来,我先把他用的物事送到教室,安顿好了,一会学生来了,就领他去见朱先生。”
清婉随口道:“是么?又来新同学了?好呀,不知是交学费的还是不交学费的呀?”
于三笑道:“不交学费的那些高材生都是统一时间考试后,九月里就来上课的。这会子功夫半路插进来的,可不都是要交学费的。这十三少说起来也不算是新学生,往日里也来上过学,只是就在几个月前,说起来就是傅公子您来报到前几日,突然遣了下人来书院请假,说是身体不适,要在家休养几个月。朱先生先是不允的,说既然来院里上学,就得有个上学的样子,不能三日打渔两日晒网的,公子哥儿的娇惯脾气是纵不得的。后来还是肖府里的管家亲来,说十三少真是病了,且病势不轻,需卧床休息一段日子。朱先生这才答允了的。如今他病好了,所以要返回书院读书。”
清婉听了不由一惊,赶紧道:“你说……这新来的学生是十三少?肖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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