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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汐池还在认真的听着,渐渐的有些食不知味,眼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回忆着自己已经没有了的家乡,每每到动情处,几次抬起衣袖拭去眼角的泪水。
凌汐池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家乡,因为感同身受,她知道那种或许余生再也回不去了的感觉有多么的心痛难耐,她不忍看到年迈的老人再陷入那无边的思念和痛苦中,只得吩咐人将石伯送了回去。
当天晚上,叶孤野找到了她,告诉她,石伯去世了。
老人家走得很安详,面容宁静祥和,带着余愿已偿的满足和豁达。
叶孤野一遍一遍的不厌其烦替他擦拭着身体,生怕不仔细让老人家走得不够洁净,无启族的人最讲究质本洁来还洁去。
他的面容依旧冷冷的,看不出喜怒哀乐,凌汐池却从他挺拔的背影中看出了悲伤。
良久,叶孤野才道:“石伯以为你是小影,走的时候很高兴,这是他一辈子的心愿,你代替小影,给他磕个头吧。”
凌汐池毫不犹豫的跪了下来,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叶孤野回头看着她,将三支点好了的香递给了她。
“去给他上柱香吧。”
凌汐池依言上了香,她和石伯虽只有两面之缘,可石伯对她的那种关怀让她在心中已把他当做长辈亲人一样看待。
叶孤野在为石伯烧纸。
凌汐池蹲了下来,拿了纸钱跟着他一起烧。
火光映着叶孤野冷漠的脸,凌汐池瞅了他两眼,突然问道:“你的妹妹是叫叶孤影是吗?”
叶孤野静默的烧着纸,没有回答她的话。
凌汐池接着问道:“我真的长得和她很像吗?”
叶孤野依旧无声。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道:“你是失忆了是吧?你还记得无启族在哪里吗?”
叶孤野的手一顿,抬眸看了她一眼,复又埋头道:“不记得了。”
凌汐池又道:“你难道不想想起来吗?不想回去吗?”
叶孤野这次沉默了很久,才回道:“不想。”
是不想还是不敢想?
凌汐池不再说话了。
因为她看到了叶孤野不自觉握紧的手,骨节在跳跃的烛火下白得可怕。
他应该是很难过的吧,无启族被泷日国灭族,而他却在这泷日国的王宫里仰人鼻息的活着,不记得自己究竟是谁,还得为自己的仇人做事。
这样一来,失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凌汐池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为谁难过,或许生命就是如此,总会经历寒冬,像日月更替一样正常不过,而每个人的寒冬总要自己孤独的度过。
可是,她真的想回家了。
两人为石伯守了一夜的灵,途中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快天明的时候,有一个太监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冲着叶孤野道:“叶大人,陛下给的时间已经到了,该送他上路了。”
叶孤野抬头看着那个太监,眼神冰凉。
那太监似乎有些心虚,避开了叶孤野的目光,将头埋得低低的。
叶孤野身上有杀气一掠而过。
太过强烈的杀气,像一把锋利的刀,凌汐池心中一凛,面上的肌肤已感觉到了疼痛。
她几乎是控制不住的道:“叶孤野,你……?”
满屋子凛冽的杀气顿时消失无踪,叶孤野道:“你退下吧,我会送他出宫,陛下那边等我回来再去谢恩。”
那太监似乎松了一口气,依言退下了。
凌汐池并不想多管闲事,她能为石伯做的事已经做到了,也只能送他到这里了,于是便也准备离去。
叶孤野突然道:“有件事我要提醒你,不要去乱打听一些东西,你之所以到现在不死是因为你还有用处,但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事,再有用处的人也会变得没用了。”
凌汐池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脚步一顿,扭头看着叶孤野,问道:“石伯是怎么死的?”
叶孤野道:“生死有命。”
又是他妈的鬼命!
凌汐池死死的握紧了拳头,她原本以为石伯是寿终正寝,所以对于石伯的离世也仅仅只是感到难过和惋惜。
现在看来,石伯的死是因为说了不该说的话,那不该说的话便是无启族吗?
无启族已被泷日国灭族,照理来说,不应该有无启族的人被困在这个王宫之中,可眼下有这么多与无启族有关的人和事出现在这王宫里,轮回之花,龙曜,石伯,叶孤野,包括叶凛雪,那晚燕夜心曾对她说过,叶凛雪死在了这座王宫里,寒蓦忧也曾说过她的母亲乃是一族圣女,若是没有猜错,寒蓦忧的母亲便是叶凛雪。
这也说得通,为何寒战天不喜欢寒蓦忧这个女儿了。
那叶凛雪为何会嫁给寒战天,寒蓦忧今年十八岁,按照寒蓦忧的年纪来看,她应是被逐出无启族之后才嫁与了寒战天,也曾得到过寒战天的宠爱,那为何寒战天会不顾夫妻之间的恩情,狠心灭了她的母族,她又是为什么而死。
一股无名之火充斥在凌汐池的心间,这种突如其来的仇恨让她有种错觉,好像自己就是无启族的人一样。
那个石伯口中的世外桃源不该就这样消失于这天地之间。
叶孤野看着她紧握的拳头,道:“弱者,是没有资格愤怒的。”
凌汐池身上的小火苗嗞啦一声熄灭了,像被一盆冷水迎头浇下,浇了个透心凉。
她有些无力的松开了拳头,回想着自她来到这个世界,若非冰冽和月弄寒一而再的护着她,想必她早已死了,就连和龙曜的比武,她也是赢得莫名其妙。
若是仅仅只是靠她自己,她能活下来吗?
是的,弱者没有愤怒的资格,有太多的事她连说个不字的权利都没有。
人为刀俎她为鱼肉,难道她只能任由所谓的命运主宰她的人生吗?
“大剑客,你教我武功吧!”
“我想要变强!”
叶孤野欲走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的面容隐在阴影中,跳动的烛火照得他的脸忽明忽暗,也显得他脸上的那道疤愈加的狰狞可怖。
那原本该是一张俊美无暇的脸。
与此同时,凌汐池看到了他握紧了的拳头,也第一次见到他没有佩戴祸神剑。
“黄昏时分,你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叶孤野和冰冽不同,冰冽教给她的是适合女孩子练的剑法,伤人制人而不杀人,而叶孤野教给她的是实实在在杀人的剑法。
叶孤野教她练武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
“你要跟我练武,就必须学会快准狠,最简单的往往最直接有效,你不要想到别人会从那个地方攻击你,你要想到怎样在别人攻击你之前让他倒下,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只有他死在你前面,你才不会死。”
这不仅仅是练武,还是生存之道。
凌汐池望着自己面前的那个木人桩布成的阵法,有些不明白的望向了身旁的叶孤野。
叶孤野伸手推了面前的木人一下,顿时所有的木人都活动了起来,并且不时的变换方位。
叶孤野指着阵中的一串铜铃道:“你的任务是在不被这些木人伤到,以及不能让这些木人倒下的情况下,以最快的速度将那串铜铃取出来。”
凌汐池活动活动了筋骨,心道这有何难,用微灵步的身法来取这个那还不是探囊取物那样容易。
但是冲上去之后她才发现事情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她刚入阵,还没有来得及探出手,便被快速转动的木桩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手上,身上,背上。
一时之间,仿佛她的四面八方都有木头在旋转,她怎么躲也躲不开,退也来不及退回来。
于是被木人一通胖揍的凌汐池赶忙举手投降,完全忘记了自己要求叶孤野教她武功的时候那番雄心壮志。
“叶……剑客大哥,快把我拉出来!”
叶孤野见状,一把将她拉了回来,凌汐池不满的盯向他,龇牙咧嘴的道:“这样练武好像很容易打出内伤来?”
叶孤野懒得和她废话,冲向那还在不停变换方位的木人,手一扬,只听一道风声响过,那些围绕着铜铃的木人的手臂竟一截一截的掉落在地,留下躯干兀自在那里移动,叶孤野再手一扬,铜铃已到了他的手中。
凌汐池膛目结舌的看着那些落在地上的木头,叶孤野好像只出了一剑,这一剑,也太快了,好半晌,她才伸出了大拇指:“简单,粗暴,厉害,厉害。”
叶孤野瞥了她一眼,将剑递给了她:“刚才那一剑,你来演示一遍。”
凌汐池接过剑,想着刚才叶孤野的出剑方式,问道:“侍卫大哥,你的剑法这么厉害,叫什么名字啊。”
叶孤野道:“无名。”
凌汐池看着他,十分厚脸皮的道:“自创的?这么厉害啊,有心法招数吗?能不能告诉我,让我走走捷径啊。”
叶孤野冷厉的看了她一眼,冷哼道:“没有,你若想学,那便只有苦练,无论什么剑招,能杀人制胜的剑招才是好剑招,剑法变化再繁复,最后的目的也只有一个,那便是赢,万变不离其宗,不必拘泥于招数,能让你取胜的,只有一剑,那便是别人破不了的那一剑。”
凌汐池挠了挠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