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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递小哥的生活,陆离干了几天也就适应了。上午在镇口等快递,吃好午饭就去村子里送货,齐骥把洪三海的那辆废弃小三轮改装了一下,换了新电池和发动机,轮胎也都换成了崭新耐磨的那种。
现在开起来轻松很多。
洪三海还给了陆离一台十多年前用的蓝屏诺基亚手机,说是业务需要,有什么事快递公司第一个要找到快递员。
陆离花了好久才弄明白那个“古董机”要怎么用。打了10086,三海给他的手机里冲了100块钱。可以用很久。
一个礼拜后,陆离其实也没送多少个包裹,就是来来回回路上的太阳晒得狠,整个人都黑了好几圈。
后来又在送快递的路上淋了一场雨,回来以后打了三天喷嚏。
然后他的小三轮上就多了一个棚子,能遮风挡雨,还能挡紫外线。
轩轩特别喜欢陆离的小三轮,陆离回来得早,他就要了车去,车后载着小黄满镇地骑。最远骑到镇里医院那边,看看花姨,吃几个橘子,就又咣当咣当地骑回来,等着光叔的晚饭。
日子过得也倒是自在。
晚上吃饭,陆离在纠结今天才送了三十几个包裹,有点太少。
老爷子身体好了,眯着小半瓶啤酒,偷偷地夹两口花生吃。
光叔在和秦妈在打赌暑假两个孩子谁会先回来。
齐骥看儿子一头大汗从医院回来,吃饭吃得呼哧呼哧地就问:
“你司徒叔叔怎么样了?”
“他?挺好呀。今天司徒叔叔说花姨比洪婶好看,花姨和洪婶吵了一个下午,司徒叔叔好像很高兴的样子。”轩轩嘴边一颗白米饭,眨巴眨巴大眼睛。
“……”齐骥想到那个场面,背后一阵恶寒。
这两天司徒晟的确无聊到脑袋都要长草了。
他来第一天把花姨得罪,花姨把小弟们教训了一顿还说:“那么多人妨碍病人休息,你们一个礼拜带着水果来看一次就好了。”就把一群小弟们都给打发回去。
小弟们之前和他混,也没有什么放假的概念。看自己的老大变成那样,病怏怏朝他们挥手的样子,屁颠屁颠就听了花姨的,径直回老家看家人去了。
剩下个龙九还有凯子,隔三差五的来镇上看看他,其他时候还得回市里帮司徒“跑业务”。
司徒那个郁闷呀。
那天花姨赶人走,他疼得说不出话来,伸手是要让小弟们留下给他解闷,好歹给他装好宽带和有线电视再走呀。
结果——
医院里楼上楼下就他一个住院病人。
每天不是看见大嗓门的花姨,就是看见碎碎烦的洪婶。
那个好看的陈医生一天才出现一次,主要是来看看他死了没,问一堆问题,就走。
这些天苦中作乐的司徒,每天也就盼着陈医生来看他的那一小会儿——
“医生,镇上真没有线电视?”司徒脑袋被戳后,再也不敢随随便便叫人家美人。
“没有。”司徒脑袋上的口子结了痂,陈彦把司徒头上的纱布去了,给他上了消毒止痒的药水。
“但是洪婶家里有呀,这两天她天天给我讲《芈月传》的剧情,烦死了。不过我和你说哦,就那个演甄嬛传的刘亦菲,你看过不?和我前妻长一模一样!”司徒看着陈彦说。
这两天司徒不是盯着两个中年妇女强烈怀疑自己的审美都出了问题,只剩下陈彦——还能看看。
陈彦就坐在病床边,离司徒很近,陈彦干干净净的一张脸看得他心旷神怡,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这个人不说话的时候,啧啧,真是温柔。要是个女的——
“那是孙俪演的。”陈彦无情纠正。
司徒吃瘪,想了想,一个机灵坐了起来,探头看着在写医嘱的陈彦:“靠,你也有电视看?感情这里上上下下都欺负我?我是病人,我交钱住院的,两个电视都不给我!”
“村长说有线电视和网络下个月才能装上。”陈彦第n次回答同一个问题,转身走了。
“哎哎哎——陈医生别走呀。”幸福来得快走得更快,司徒喊人。
陈彦不理。
“哎呦,我腿疼!”司徒大叫。
陈彦回来了。
“哪里疼?”
“医生呀,和你说,我前妻真的长得像刘亦菲,啧啧,我当年苦追她三年,好不容易娶回了家。现在都离婚三四年了,我找小女朋友,都找像刘亦菲的……刘亦菲是我的女神呀,《仙剑奇侠传》你看过吗?我看了三十遍,三十遍呀!我的青春……哎,医生,你别走呀……我手疼,对对对,就这里疼……我和你说,我这次撞成这样,都是我那个没心肝的新小女朋友给害的,叫什么来着……算了记不得了,说是要当演员,我给她跑关系,好不容易进了剧组演个小角色,还和男八号跑了……哎,陈医生,你说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呀……呜呜呜……”
司徒那只刚吃完半包饼干没擦干净的爪子,紧紧地牵着陈彦干干静静的手,整个人假惺惺地往陈彦怀里钻,男人另一只断掉的手打着石膏正高高地举起,一只脚还吊在半空中,这个场面特别的诡异。
“放手——”陈彦低头看人。
“呜呜呜……我怎么那么命苦。”司徒晟继续没脸没皮,这些天无聊死了,调戏下帅哥医生是一天之中最有趣的节目。
“大概脑子受到了创伤。”陈彦幽幽道。
“啊?严重吗?”司徒一听就不闹了,一脸认真。“要不要什么时候去一下市里的医院再检查检查,怪不得我觉得我最近头老是疼呢,会不会是脑震荡?”
“是……神经病。”陈彦松开某人油腻腻的爪子。
剩下司徒晟躺回床上,看着天花板纠结了一会——神经病?
只是撞到了,怎么,和神经也有关系?
……不对呀。
……我靠。
好你个陈彦,你竟然骂我!
司徒晟那个气的,当即要起床找陈彦拼命。他司徒晟在圈子里好歹也是众人敬仰的大哥,去哪里都有人给他三分面子,真是——士可杀不可辱。
于是血气的司徒,忘了自己是个“半残人士”,刚一下地就摔了个狗啃泥。躺在水泥地上哎呦哎呦地哀嚎。
有人来救他,他还以为是陈彦回来了。
结果被人扶了起来,对上花姨和洪婶的两张大脸。
有人在扒他的裤子。
“该给你换衣服擦身了。”花姨大嗓门一喊。
司徒白眼一翻,还是死过去算了。
中午陈彦回家睡了一觉。下午的时候和镇长去了盖晗村,来回的路上村长一直在说司徒的事。
“司徒老板的伤麻烦陈医生多上点心,那个龙九前几天答应给我们医院采购10万的医疗器械,哎呦,上面要申请那么大一笔钱哪有那么容易,司徒老板人还是不错的。”
镇长翻来覆去就这么一句。一定叮嘱陈彦把人看好了。
“他恢复得不错,再躺一个月就能回家。”
陈彦想到医院里那个脑子被门板夹过的病人,只觉得无厘头。
又想到这人答应给他们捐钱,心里多少对司徒晟有些改观。
晚上,陈彦叮嘱完值班的花姨,又安慰了一下被司徒晟说没花姨好看的洪婶,回到住的地方。
隔壁人家的电视开得很响,正在唱《芈月传》的主题曲,是快八点了。
陈彦坐在一个四个角不平的板凳上,呆呆地发了快半个小时的呆。
也没见他动一下。
此时,不远处医院二层小楼的外墙上,挂着个手脚打着石膏的人。
……
镇上的人天黑了都各回各家吃饭睡觉或者找人打麻将,路上也没什么人,不然一抬头看到白花花的东西贴在窗户沿上,岂不要吓破了胆子。
“无厘头”司徒晟已经挂在窗台上好一会儿了。
他自己也很想抽死自己——
不就是烟瘾犯了想抽根烟,花姨不让他抽,他说要出去散散心,花姨说要看手机里下好的电视剧没心情陪他,于是司徒一个人在病房里种了会儿蘑菇,决定——跳窗。
以他以前的身手,别说二楼,三楼他都随随便便就能下。
到底是受伤了,只能用一只手和一只脚,他还是麻溜地翻了下来。
只是——
一个激动,一包开了的中华烟从浅浅的口袋里掉了出来,直接掉在楼下的一滩污水里——
得,现在是下去捡烟抽呢,还是返回去继续无聊?
司徒挂在墙上,吹着晚风,进入了沉思。
……
隔壁的电视开始插播广告。
陈彦觉得肚子饿,去找了个锅子,从箱子里拿了泡面和鸡蛋,去门口的煤气灶上煮点东西垫肚子。
泡面一会儿就煮出了香味,陈彦加上调料包——更香了。
再加一个蛋就齐活。
陈彦把蛋在灶台边敲了敲。
一抬头——
咔嚓——
好好一个鸡蛋整个被他捏碎,手上滴答滴答地全是黄儿。
白瞎了一颗本鸡蛋。
暗乎乎的灯光下,他面前一个白乎乎,手脚裹着石膏,头发乱糟糟,胡子拉碴的男人,脑袋上还有一个刚结痂的血窟窿,正直勾勾地看着他,活像一只僵尸。
“……”经历过大风大浪,在医院太平间值了两年班的陈彦,心脏都有点不太受得了。
“……哎哟,你们医生的伙食怎么那么差。”僵尸开口说话。
“你……”陈彦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一下:“怎么跑出来了?身上的泥怎么弄的?”
“哎呦,蛋要这么打才好吃,快,再给我一个蛋,快点哦,面糊了就不好吃了。”司徒像模像样地催。
陈彦默默地进屋拿了个鸡蛋,看司徒一只手就把鸡蛋砸开熟练地放了进去。又拿勺子搅和了一下。
很快,漂亮的金黄色的蛋花就出现了。
特别香。
“快吃,凉了蛋花就瘪了。”司徒一只手把锅拿进了司徒的房间里。
站定看了看周围,眉头就皱了起来——
“我靠,你要不要生活那么艰苦呀?”
陈彦家里只有一个床还有一个写字台,写字台上几本书,角落有一个开了一半的行礼箱。屋子里墙壁都是破破烂烂掉了皮,屋顶上黑黑的,像是发了霉。
司徒眉头没松开过。
主要是觉得美人的脸和这个环境不太相称,他心里不太爽。
就像你看到刘亦菲一身仙气儿地进了家麻辣烫吃粉丝一样地不爽。
“哎。你干嘛吃我的面。”陈彦见司徒看了一圈自己的屋子,大喇喇地就坐在书桌前,拿起筷子就吃他的面,不知道这个人又抽什么风。
“你别吃这些,没营养,等会儿我给你做好吃的。”司徒哧溜哧溜吃得快,也不怕烫,三两口就吃到见底,好像吃的是什么人间美味。
“……”陈彦无语。“你吃完了我送你回去。”
“花姨不让我抽烟,烦死了。”司徒撅撅嘴,撒撒娇。
“找不到你花姨会哭的。”
“不会,我下午说她比洪婶好看,她高兴得不行。”司徒答。
陈彦:“……”
只是站在一边,看司徒特别不舒服地坐在那个不平整的凳子上,身子倒来倒去。
“叮——”司徒的手机响了。
某人摸出手机,用下巴解锁。
“啥!”
“司徒,和你商量个事儿呗?”是齐骥打来的。
“干嘛?又要讹我钱?”司徒翻翻白眼。
“说什么呢,是想和你合作,合作!”齐骥在那边笑得有点谄媚。
“说!”司徒凶巴巴的。
“听过农村淘宝吗……”
那头,齐骥手里捏着陆离给他写好的一份稿子,有些生硬地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