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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程先生叫程运来,是穆彰阿府里养的几个得力的幕僚清客之一,经常在六部和内务府乱窜,认识不少人,他原来认得苏庆生,知道他是苏敏的四叔,平时故意和他攀点交情,现在看见他独自喝酒就过来打个招呼。
程运来怪声怪气的说道:“你的事我知道了,怕什么,我帮你打听了,案子到了都察院,都察院现在不正是你侄子苏敏管吗?他怎么会叫你吃亏,大不了把银子退回去不就行了!”
一番话把苏庆生撩拨的更加生气,骂道:“我没有这样的侄儿,这个小野种现在得势了,翻脸不认人了。”
程运来听到“野种”两字,他心中一动,故意套话道:“骂人不能这样骂,小心得口孽。”
苏庆生骂得更厉害了:“小王八羔子苏敏,他就是个小野种,不是我们家养了他,他早就喂狗了。”
“这是怎么说来着,苏敏怎么会是野种呢?”
苏庆生道:“我是谁啊,我最清楚了,他不是我三哥亲生的,是我和我三哥一起从逃荒的流民手里买回来的,他入籍的黄册还是我给他去办的呢!”
“这么说苏敏没有玉牒了?”
“没有,还是我找门子花了一百两银子入的籍。”
清朝制度,为了明确皇室血统,宗室编有族谱,宗室有子女出生的,每三个月报内务府一次,在一张黄纸上面书写出生年月日时,枝系,父亲,嫡庶次第,名某,母某氏等等,这个东西称之为玉牒。内务府凭玉牒每十年修订一次皇室族谱——黄册,因为皇室日渐庞大,到了道光朝期间,修订黄册的工作量十分繁杂,所以编撰的人有数十人之多。当时许多家里没有男孩的远枝宗室为了保留爵位和俸禄钱粮,可以买个孩子,拿钱出来贿赂编撰黄册的人,暗箱操作写入黄册,这几乎成了公开的秘密。虽然按照《大清律》这是大罪,但由于玉牒上写有生辰八字,为了防止一些心术不正的人,用魔怔的方法加害皇族,所以有特别规定,不奉旨任何人都不准查阅玉牒。正是因为如此,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人露馅,这些人才肆无忌惮的弄虚作假。苏庆生正是瞅准了其中的混乱,帮苏敏入了黄册,他花了一百两,回家说用了二百两,还自己落了一百两银子。
程运来越听越兴奋,心中暗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此时苏庆生已经喝的找不到北了,嘴里还在骂着,程运来又灌了他两杯酒,看他彻底醉了,出去叫了顶轿子,把苏庆生塞了进去,对轿夫说道:“白条胡同,穆中堂府。”
心情不好喝酒就是容易醉,程运来现在算是真切的体会到了,两碗醒酒汤灌下去,苏庆生还是迷迷糊糊的,问他话,他就是傻笑。
汪士其看着程运来忙活了半天,也没有成效,他摆摆手让程运来站到一旁,他凑到苏庆生的耳边说道:“苏庆生,你东窗事发了,你篡改黄册,欺君妄上,刑部和大理寺已发出海捕文书到处捉拿你呢!”
苏庆生听到后猛然一惊,出了一身冷汗,头脑虽然还是晕的,但心志清醒了,他环视周围,看见了程运来,想起了刚才一起喝过酒,就问道:“噢,是老程啊,别开玩笑了,我这是在哪里?”
程运来狞笑着说道:“苏庆生,没人和你开玩笑,你胆子可真不小啊,可知道篡改黄册可是重罪,最轻的也是绞立决。”
苏庆生听到“绞立决”三字,吓得一哆嗦,他不记得刚才说了什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道:“老程,别逗了,谁敢篡改黄册了。”
程运来冷笑道:“你刚才醉酒的时候可全跟我说了,现在不承认没关系,等穆中堂请旨查阅苏敏的玉牒后,我们就弄清楚了。”
苏庆生吓得腿一软跪到了地上,结结巴巴的说道:“程爷、汪爷,您大人大量,饶过我这回吧,超生啊!”
汪士其格格一笑说道:“其实,我们远日无怨近日无愁,我们何必跟你过不去,只不过你的侄儿苏敏太过分了,屡次坏中堂大人的好事,如果你这次能出来做个证立功赎罪,不但不治你的罪,中堂大人一定保你官复原职。”
苏庆生听了沉吟不语,程运来在旁边劝道:“你把他当成亲戚,他哪里把你当成亲戚,你犯了事他一点忙都不帮,你何苦帮他背黑锅。你可要考虑好啊,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苏庆生思索片刻,把大腿一拍说道:“爹死娘嫁人,只好个人顾个人了,我听二位爷的吩咐。”
“什么,说我不是我父亲母亲亲生的?(满洲人叫父亲为阿玛,叫母亲为额娘,在下觉得叫父亲母亲还是好听些,所以去繁从简)”听了周见诚说的话,苏敏有些云里雾里了,十八年来自己一直认定的亲生父母竟然现在不是了,实在是不能让人接受。
送走周见诚后,脑袋胀得大大的苏敏,第一个念头就是找母亲,问问自己到底是不是父母亲生的。
苏敏推开母亲房间的门,家里刚吃过晚饭,妹妹慧儿正在一边给母亲捶背一边聊天。母亲看见他进来,笑着招呼他坐下,说道:“昨天你四叔来求你,我觉得你秉公执法是对的,但四叔家里的事,我们该帮忙还是帮忙,他们虽然在我们家困难的时候没怎么帮过咱,但咱不能做那样的人,你就多出些钱帮他们渡过难关。”苏敏忙答应了下来,转头对妹妹说道:“妹妹你先去干点别的,我想和母亲说点话。”慧儿听了,乖乖的走了出去。
慧儿出去后,苏敏想问自己的身世,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看着苏敏欲说又止的慌乱的神情,母亲奇怪的问道:“苏敏你怎么了,不会是病了吧?”说着就要上来摸他的额头,苏敏一把抓住母亲的手,嘴里的话脱口而出问道:“母亲,我是不是你和父亲亲生的呀!”母亲一听这话,脸色突然变得异常苍白,停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的说道:“我本来想瞒你一辈子的,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就告诉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