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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一百五十七章 见面不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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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缨会大当家周汉和刚才出手的倪辛同是五凤拳的师兄弟,五凤拳是一个地方的小门派,功夫自然只是马马虎虎,徒弟们出师后,不是给土财主当护院的,就是在镖局当趟子手。不过周汉与其他人不同,他仗着老爹是开镖局的,手面扩,见识广,认识三教九流的人多,拉了几个师兄弟在沂州打码头,创立了紫缨会,九分靠人缘,一分靠蛮力,用了十几年的功夫,硬是在沂州这地界立下足,成了除盐帮之外沂州第二大帮会。

    周汉功夫不怎么样,难得他有自知之明,自己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倪辛被别人随手一下就给点倒了,自己上去当然也是白给。沂州虽比不上德州、沧州这样的水陆要津,但南来北往的盐商将人气带到了这里,各色人等的江湖人物到沂州来的也有不少,有些正直的侠士难免为被欺负的老百姓出个头。所以这种场面周汉他见多了,对付起来也有了自己的套路,说起来无非三条:一是无论被打的如何鼻青脸肿,场面是不能丢的,漂亮话是要说的,这条说白了就是出来混的,脸面没了,如何还在当地耍威风;二是及时给自己找个靠山,什么武林名耄、帮会掌舵,先拉一个来给自己撑腰,让对方有所忌惮;最后也是他的杀手锏,那就是借官势压人,他地界熟,银钱送的勤,与绿营的军官和衙门里的小吏称兄道弟,一旦将官府抬出来,一般的江湖人物都忌讳与官府发生摩擦。这时候也大都罢手,放紫缨会一马。

    见倪辛被打倒了。周汉挥手叫两个手下上前将倪辛抬了下去救治,自己却不敢上前。拿足了架子,立在酒桌前喝骂道:“臭小子,你好大的胆子,敢辱骂洪爷,辱骂洪爷就是辱骂朝廷官员,就算朝廷王法放过你,我紫缨会几百弟兄也放不过你,你有种不要走就在这里等着!”他熟练并及时的将洪久财推了出来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下面该洪久财出场了。

    洪久财当然也不是傻瓜。不会傻到自己上前找回面子,起身喝道:“来人呀!”楼下有数人答应一声,一阵震天的声响,上来了十几个吃的满嘴油光,腰挎腰刀的衙役。洪久财见来了援军,底气壮了不少,一指燕林吩咐道:“快,这小子是红阳教教匪的余党,会使妖术。大伙上呀,拿住他,太尊定有重赏。”众衙役没看见燕林的手段,加之平日里横行惯了。仗着自己的人多,纷纷抽出腰刀,拿出铁链围了上来。其他酒客吓得纷纷起身躲到了一旁。燕林并不慌乱,脸带冷笑。“啪”的一声合起折扇挺身站起,静待衙役们过来。

    这时。苏敏已经慢慢苏醒过来,看见衙役冲了过来,他心中暗忖,趁乱被官府拿了去,不是正好可以脱离罗甫洛的掌控,谅他也不会在酒楼之中就轻易下毒手。想到这里,他一挺身正要上前加入乱局,刚说了一句:“官爷,且听我……”,不想罗甫洛哪里容他有一点机会,一只手如钳子般快速伸出,抓住了苏敏左手的脉门,一把将他拉到桌后,嘴里假意喊道:“公子,咱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您要是有什么,小的可担待不起。”

    洪久财不管那么多,在后面吩咐道:“那白脸小子和这教匪坐一张桌子,定是一路的,也给我绑回衙门问话。”衙役们答应一声,有两个人抖着铁链就要锁苏敏。燕林见苏敏并不大碍,略为宽慰,又见他竟然不怕得罪官府,敢于替自己出头替自己说话,心中又增好感,正要出手替他格挡。

    这时,那旁边那间包间紧闭的门,“咣当”一声被人推开,有人高声喝道:“都住手!”声音别有一番威严气息,楼上的众人都被唬的一愣。洪久财看有人管闲事,正要发作,一看说话之人,马上变了付嘴脸,离座上前打了个千儿,陪着笑说道:“没想到爷也有雅兴到这仙乐楼来,小的给您老请安了。”众人看来人,一身赭色长袍,配着镏金边皂底巴图鲁,头上没戴帽子,一根乌溜溜的辫子丝毫不乱,显得煞是干净利落,他眉目清秀,神态安详,极似一位胸有经纶的书生,但他的眼神中又透出一股威严,让人不可琢磨,只是神情略带一点憔悴。

    众人见洪久财这般谦恭,不由得交头接耳,猜测此人的身份。坐在周汉身边的他的一个师弟悄声问道:“师哥,这小子怎的这样摆谱,连洪爷都要屈尊降贵向他请安,看他年纪也不像什么大官,莫不是知府大人的长辈?听他口音与洪爷也不像呀?”

    周汉低声答道:“你小子倒会瞎猜,这位爷可不是知府大人的什么长辈,只是洪大人治下的一位县太爷。”

    “县太爷?上次咱拿着洪爷的片子到蒙阴县办事,县里的常大人可咱们客气的很,应是不手咱的礼。这县太爷和县太爷还不一样?”

    周汉故作神秘的说道:“你不知道了不是!这位县太爷自然与常大人捐班出身不一样,人家是正牌的会试一甲探花,皇上钦点的翰林,听说还是瑜王爷府里的红人、钦差苏大人的至交,日后飞黄腾达是想见了的,就连洪大人见了他都不敢托大,更何况洪爷呢!”

    他们说的不是别人,正是到任日照县令刚刚一年的徐金书,苏敏身陷囹圄,猛地看到了往日的密友,心中甚是激荡,身子一震,忍了忍才未失声叫出。罗甫洛到北京的时候,徐金书已经到山东赴任了,自然不认识,但他从苏敏的表现中看出,此人与苏敏的关系不同寻常,就贴近苏敏的耳边小声说道:“记得我说过的话,莫要逼我下手。”苏敏知道他说的出做的到,只好微微点了点头,压了压激动的情绪,看徐金书如何处置这个场面。

    说老实话,洪久财确实有些怵面前这位徐大人,他从堂兄洪玉笙那里知道了徐金书的底细,也不敢像对其他县令一样,平日里见面是恭恭敬敬的。徐金书对他却是异常热情,到任后第一次到府衙议事,散会后就在正堂的前面,拉着他的手,直接称呼“洪兄”,直说“早闻大名,一见之下大有知己之感,只恨无缘早结识几年”云云。要知道,洪久财的正式身份只是府衙的把头,一个不入流的小吏,正式场合就是参见九品官员也要行跪拜礼,其他想与他交好的府县官员尽管在私底下极为亲热,但在官面上还是碍着官体,至多是拱手为礼,哪里像徐金书这样的当面和他称兄道弟的。

    洪久财受宠若惊,以为这位翰林出身的县太爷真是入乡随俗,是好相与的,谁知其后,洪玉笙让他在日照县办的几件私事都被徐金书不软不硬的顶了回来。洪久财有次故意想找徐金书的茬,带着一帮子人特意穿了便服到日照县城随意滋事,待徐金书带着衙役过来抓人的时候,他们在此之前又换上了官服,拿着知府衙门的饬令,口称奉令办差,想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徐金书一个难堪。

    哪知徐金书来了以后根本就不下轿子,也不看什么知府衙门的饬令,问清事由后,一口咬定他们是冒名的官差,下令悉数带回县衙问话。洪久财开头就吃了憋,还给手下打气道:“别慌,咱们到了公堂之上,他还能不看府衙的饬令,到时候让他当众给我们赔罪。”

    到了公堂之上,洪久财就傻了眼,原来徐金书眼睛上蒙了块白布,还坐在堂前,像是对解释衙役解释道:“本县虽初来日照水土不服,患了眼疾,然每思不能辜负皇上特简牧民之恩,治下有事某当尽力处置,来呀,给我带一干人犯上堂。”

    “回老爷,人犯都已经在堂上了。”县衙的衙役憋着笑答道。这些衙役有认识洪久财的,不是他们不为洪久财说话,皆因洪久财平日里自恃身份特殊,除了几个臭味相投的手下外,对下属和县属衙役都是有机会就盘剥,众人早就对他不满,此刻见县太爷有意作弄他们,都怀着幸灾乐祸的心理看热闹。

    洪久财见这个架势心中有些发怵,但为了在同伙面前撑面子,还是大着胆子叫道:“我等是奉知府洪大人差遣来日照办差,徐大人这样处置上差,若是惹得洪大人生气可就难办了。”

    “啪!”堂上徐金书将堂木一拍,大声呵斥道:“大胆狂徒,欺负老爷眼睛不好,就敢冒充上差,还在我日照寻衅滋事,若是府台大人委下的公事,本县怎么没见到移文呀,既是上差又怎能行此刁匪之事,此案不虚多问,冒充官差本是要流徙千里的,念及你们是初犯,先给老爷每人打四十大板,在县衙门口拘押示众到天黑了事。”说完扔下令签,不容分说,起身退堂。

    当班衙役谢班头洪久财是认得的,看他过来忙出声求情,谢班头一脸抱歉的冲洪久财拱拱手道:“洪爷,今儿个您就认栽吧,兄弟们可不敢手下留情,等下徐大人还会真的来验伤的,小的要是手下轻了,那您老又要翻倍挨板子了。”

    就这样,洪久财等人结结实实挨了板子,还被枷铐了大半日。回头二人见面,不等洪久财开口,徐金书就抢先把有恶徒在日照冒名行不轨之事说了,为老兄和知府大人的名声,已重重惩处,不劳挂心。后来,又接连让他碰了几次硬钉子,搞得洪久财有苦说不出,知府洪玉笙忌惮徐金书的身份,又没有抓到什么把柄,只好不了了之。洪久财从此再不敢在徐金书目前行造次之事了,见了面最是恭敬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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