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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没好上几日,情况又变坏了,脸色隐隐发黑的沈婉如半撑起身子由着绿衣喂了药,又含了颗蜜饯好去一去嘴里残留的苦味。
沈婉如刚重新躺好在床榻上,红菱进来禀报,说宋淑好已经到了。过了几日终于等到了人来凤央宫,由着绿衣扶着她变成半躺的姿势,沈婉如方吩咐将宋淑好请进屋内。
绿衣端着碗碟与红菱一起退出里间,与宋淑好擦肩而过时,绿衣斜眼看她。被红菱扯了扯衣袖,绿衣不情不愿收回视线,脸上的不满却没有遮掩。
出了炭盆烧得过旺以致于热得熏人的房间,将东西交给小宫女拿下去,绿衣便拉着红菱发起了问。
“她来找咱们娘娘做什么?”
过去有沈婉如到宣执殿去给章煜送宵夜,偏撞上宋淑好先将事情做全了的这么一件事情。当时的绿衣心有不满,多嘴了两句又招了一通罚,往后再看宋淑好,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宫里的流言,绿衣都听过了,不说十成十相信,可七八分她都是信的,尤其是说宋淑好随行时使遍了手段勾引皇帝陛下的那一条。冯太后让宋淑好出来接人,却差点闹得沈皇后跌跤,绿衣以为,这事怎么都和宋淑好脱不了关系。
为自己的口无遮拦受过重罚,绿衣说话变得小心不少,但性子一时半会并无法有大的改变。乍见宋淑好过来见沈皇后,绿衣只当她是不安好心,也不明白为什么皇后娘娘要这般优待她。
与绿衣一起服侍沈婉如多年的红菱轻易看破了她的心思,红菱无奈看她,说,“娘娘做事有娘娘的道理,不是我们可以随便质疑的。头一回才因为这个吃了亏,怎么不长点儿记性呢?”
红菱这么说了,表明是皇后娘娘的意思,也无异于否定了她心里的猜测。尽管如此,绿衣仍是撇了撇嘴,更加不情不愿噤声,没有多说不该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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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过金漆嵌白玉富贵牡丹镂花黑檀木屏风,阿好福身与榻上的沈婉如行礼。沈婉如笑着让她起身,后与她赐了座。
阿好沾着榻边的绣墩边缘坐下,瞧着沈皇后发黑的脸色,想到她前些天身体已是见了好转,这眨眼的功夫,仿佛比先前更加不妙了。心下想归想,与沈皇后之间没有熟到那个份上,阿好也没有特别问上一句,何况病人多少忌讳这些。
身体不适兼之宋淑好在凤央宫待的时间不宜过长,沈婉如开门见山,没有掰扯其他的东西,直接与她说起要她来见自己的目的。
“上一次在长宁宫,要是有心,也不难知道是被人设计。你既去查过那些碎冰,收获想必不小,无须我再累赘复述。已经走到这一步,你在宫里是什么情况你比我要更清楚。她找到了那样一个人撑腰,哪怕你只是想保全自己,也无法不依靠别人。”
“我不管也不问这次你跟着陛下出行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可是我看到的是长公主的态度转变,薛良月一贯讨好的她为什么出手帮你……其中原因,你仔细想过,一样不会比我更不明白。”
“她们既针对你,一样针对我,这宫里,你再找别人多半也没有用处。陛下没有那么多精力时刻关注于你,但是我不一样。我能帮你的,一定比你想得要多。不需要你特别的做什么,只要配合我的计划就行。给不了你多少好处,保你平安无事却不是问题。”
沈婉如直接把话一一二二与阿好说开,“你放不下你娘亲,必然还是惜命。有些话,不妨与你直说,陛下若是当真格外看重你,眼里容不下你的人只多不少,尤其是有些本很容得下你的人。”
不停休地说了一连串话,沈婉如不禁低低咳嗽了几声。阿好将一旁小几上搁着的茶盏递给了她,沈婉如喝过茶水,舒服了许多,对阿好道了声谢。
沈婉如把话说得如此敞亮,阿好也不与她拐弯抹角。接过她递来的茶盏放回小几上,阿好方问了她一句,“皇后娘娘希望奴婢怎么做?”与不久前问章煜的问题没什么差别。
“等。”沈婉如迅速给了阿好回应,“着急的不是你我而是别人,我们现在只需耐心地等着就可以了。年节很快就要到了,不会等得太久。”
宋淑好轻轻颔首,仅与沈婉如说,“奴婢会仔细考虑的。”
……
沈婉如歇下了,阿好出了房间,红菱即刻迎了上来,将提前准备好的东西递给了她,说,“姑姑带回去,帮我看一看,要是可行,再知会我一声。”
阿好看了眼,是两件未完成的绣品,于是也笑着说道,“好,红菱姑姑放心。”带着东西离开了凤央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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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宫的南面,此时既不见玉兰花也闻不到花香味的两株玉兰树下,长公主章嫤与薛良月对面站着。章嫤神色看着有些许的不耐,眉头紧蹙,薛良月却忽而在她面前跪下。
“博不到陛下的欢心与青眼,是奴婢不中用,可长公主殿下当真不管奴婢了么?一切都还未落定,尚且有转圜的余地,再给奴婢一点时间,也许奴婢便做成了呢?”
薛良月苦苦哀求、字字泣泣,想要劝说动眼前的人。她的话却没能让章嫤脸色好转,反而眉头越发紧锁。垂眼看着薛良月,章嫤开口,说出的话不算客气。
“你也不是我的人,何来的我不管你?你要做什么又无须经过我同意,怎么就叫再给你一点时间你也许就做成了?”
薛良月又说,“她如今投靠了皇后娘娘,现下便是去了凤央宫。长公主殿下也觉得这没有什么吗?太后娘娘收养我们,她岂可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那与我有关系吗……”似乎一下子是想到了什么,章嫤眉头轻舒,复道,“你确实是不中用,过去有那样多机会都不会把握,如今变成了这样,倒是着急起来了。心里想什么才看什么是什么,杯弓蛇影罢了。这么一看,宋淑好的确要比你聪明不少。”
身为长公主,富贵荣华与皇帝陛下的态度息息相关。皇帝如若待她亲热,她的日子自然一天比一天更好过。皇帝若是冷落于她,那么她即使是这样的身份,也不见得想要怎么样就可以怎么样。
皇帝直到现在对她无疑很好,她当然希望这样的好可以继续保持下去,这样她的日子才会越来越美。深谙其中道理的章嫤,很乐意于在一些事情上投章煜所好。
冬狩之时,章煜与宋淑好独处,两个人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别人怎么看,章嫤无所谓,但在她看来,这是极其特殊的信息。当然不是孤男寡女就必须有什么,章嫤最看重的是章煜说不清的态度。
男女之间的事情,很多时候都是没有办法解释的。章嫤记得大启历史上曾经有过数名但痴心一女子的帝王,她可无法保证自己的皇弟一定不会走上这样的路。
至于那个人究竟是谁,对于她而言,关系不大。宋淑好既然有那个可能,在一些小事上许给她一点小恩小惠,更不是难事。宋淑好与沈婉如即使真的走到一起,也无非是她们的手笔。她要是在意这些,那天就不必出那一下手了。
章嫤心中所想,薛良月无法得知。她只知道,长公主的态度变化是以冬狩作为分界的,而长公主过去肯待她好一些也无非是看中她或能入宫为妃。宋淑好纵说她与皇帝陛下之间没有什么,焉能够相信?
本便觉得是被宋淑好坏了事,再听到章嫤抬宋淑好贬低她的话,薛良月低垂的眼眸中迸出了几丝幽怨以及不甘。她克制着自己的声音,说,“长公主殿下说得是,奴婢应该好好检讨自己才对。”
章嫤自然不在意薛良月是什么样的想法,与她说了这么半天的废话,她觉得自己的性子足够好了。当下听到了薛良月的话,章嫤迫不及待结束了这场对话,对薛良月道,“指望我没用,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一直跪在地上目送章嫤离开,薛良月注意到墙角处有一道身影一闪而过。虽然发现的时候有些迟了,没有能够看仔细,但她还是依稀辨认出了那个人是兰芳。
兰芳平时和宋淑好的关系不错,现在在远处偷听她和长公主的话,怕是为了给宋淑好传信……思及此,薛良月轻咬了咬唇,恨恨地起了身。
思量之间,弯腰拍去了裙摆上沾染的尘土,薛良月将该有不该有的情绪都藏了起来。一时间,她脸上没再有什么表情,只是抿着唇,两手抄着袖子疾步往长宁宫正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