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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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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轻觉得自己虽然倒霉,但应该不至于这么倒霉。

    这一层的病房都是酒店式管理,除了不提供橡胶套以外,基本上五星级酒店带的病房里都带了。

    比如说常年保持人体体温的马桶圈,比如说带浴缸和淋浴的洗手间。

    林轻躺的那个病房是莱茵给信宏大少专备的,里面比同层的病房更高端,要不是护士怕她碰水把浴室锁了,她决不会闲到来男女混用的公共浴室冲冲。

    外面的脱衣服的声音停了,接着是皮鞋被放在一边的声音……

    这是个什么情况?!

    她不相信护士敢打李洛基病房的主意。林轻相信莱茵敢锁一间浴室,宏基就能派一个包工队来在病房里再开凿俩浴室。

    那这算什么?家花不如野花香?外面的浴室它最香?

    林轻躲在隔间里,上下拽了拽浴巾,把隔间门锁好。

    浴室里有六个隔间,要是李大少刚好这个时候想出来洗洗,又刚好想进自己的隔间……

    她就不炒股改买福利彩票。

    结果这彩票还真得买。

    林轻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每次把自己关个隔间里,他都能阴魂不散地找上来。

    这一次压根连踹门都省了,门上直接传来钥匙被插-进锁孔的声音,咔嚓,撕拉。

    林轻还没反应过来,咔,门开了。

    她脑子里“轰”的一声,一抬头。

    才看了一眼,鼻腔里一热。

    这个画面她做少女的时候想象过无数次。

    实际上她曾多次在有胸毛还是没胸毛、有人鱼线还是没人鱼线、八块腹肌还是十二块腹肌间纠结。

    没想到啊,万万没想到啊,原来真是没胸毛啊……

    林轻竟然有点小失望。

    但现在不是失望的时候,她自制力颇好地用目光把李大少的倒三角强了几个来回,最后在他腰上围着的一条不和谐的浴巾上碾压了一番。

    她一手抓紧胸前的浴巾,一手抹了把鼻血,尽量打了个轻松愉快的马路招呼:“嗨,好巧。”踮着脚尖往外挪,“我洗完了,挺舒服,你慢慢洗!慢慢洗!”

    很随意地挥了挥手:“再会、再会!”

    地砖被擦得很亮,林轻没穿拖鞋,花样滑冰似的往外溜,留下抱胸靠在镜子上的李洛基,抽着嘴角看热闹。

    这时候她也不管自己没穿衣服了,毕竟相比于和一个没穿衣服的李洛基同处一室,她在医院走廊里裸奔简直不算事。

    这一路彪着鼻血溜得还算顺利,很快她就突破了最后一道障碍,浴室门被推开,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林轻松了半口气,迈出去一步,正要神不知鬼不觉把门关上,手臂上忽然一紧。

    从门里伸出一只食人花的触角,就这么把她拽回去了。

    莱茵也算是细节到位,连门关上都没有“咣”的一声,只是暧昧地嘶嘶。

    林轻死死揪着那最后一道防线,被他勒住的胸口生疼生疼。

    她蹬了蹬腿,两只脚根本没法着地。

    李洛基随手锁了门,单手拿了条浴巾铺在大理石面的盥洗台上,种萝卜似的把林轻往盥洗台上一放。

    林轻把目光从他赤-裸的上半身收回来,用手接着鼻血,没好气也没底气:“李公子,三更半夜的还有什么大事要谈?”

    李洛基拿起盥洗台边的吹风机,“哗”地吹了她一脸热风。他右手灵活丝毫不见有碍地插-入她半干的发丝,边吹边凑近说:“头发没干就乱跑,这不是大事?”

    林轻愣了一会神,从他手里接过吹风机,更加没底气:“我自己来,你忙。”

    李公子被抢了吹风机,撑在她身体两侧,凑到她脸旁跟着吹风,略享受地眯着眼:“瞧瞧,折腾出一身血,不一起洗洗?”

    林轻低头瞅了眼浴巾上点点鼻血,一转吹风机把他的脸吹开点:“不用,我就喜欢浴血奋战。”

    说完觉着这个成语用得好像不太对。

    他一笑,伸出拇指沾了点她脸上的血,又带着血在自己下唇上刮了刮:“那我,去洗了。”

    站直了身子看她一眼:“如果我出来,发现有人跑了,更甚的……偷了我的衣服跑了,我可是会不穿衣服直接找到她病房去。”

    林轻被说中心事,艰难地甩了甩手:“你……想多了!去吧、去吧!”

    他又看了她一眼,才吹着口哨走到隔间门外,故意停了停,背对着她把腰上浴巾一解。

    林轻迅速收回目光。

    等到隔间里传来水声,她才关了吹风机,隔着雾气问:“你要收购仁慧制药?”

    水声小了点,她听到他很随意地回答:“你不是听见了?”

    林轻被噎了一口,转身在镜子上画着圈:“你要制造医疗事故?”

    回答得仍旧很随意:“你不是也听见了?”

    林轻不说话了。

    那边水声哗哗的,半天隔间里的那个叫了她一声:“林轻。”

    林轻正在想事情,冷不丁被这么一叫,习惯性地答:“怎么了,哥哥?”

    说完就想给自己一耳光。

    隔间里安静了,只有水声不停,好像岁月一样冲刷着两人。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他说:“刘宗我顺道收拾了。”

    林轻想也没想,从盥洗台上跳下来,赤脚跑到隔间门外:“不用。”

    她靠在门上,看着对面镜子里的自己:“把仁慧留给我成不成?”

    里面的水声断了,他不知在干什么,不回答,只喘息稍微粗重。

    林轻等了一会儿,试探道:“……喂”

    仍没有回答。

    林轻拍了拍门:“李洛基?”

    半天里头传来一声模糊不清的“嗯”,带着粗重的鼻音。

    林轻莫名其妙:“你在里头干什么?听到我说的了吗?”

    门从里面被“啪”地拍了一下,他声音有点不耐烦,有点压抑,有点迫切:“再问你就进来自己看。”

    林轻倒没多想:“你要仁慧,我要刘宗,这件事我们可以合作。仁慧药品出问题,就算宏基收购了仁慧,也很难让它再起来。不如……”

    她说得很慢:“不如你帮我一下,我一个人撬不动仁慧。”

    他仍旧沉默,过了一会儿淋浴又一开一关,里面的人说:“浴巾。”

    林轻赶忙去架子上拿了条干净浴巾递进去,略讨好地追问:“你觉得怎么样?”

    “咔”的一声,身后的门开了,林轻站开几步,转身。

    他的脸被水汽熏得有些红,发丝上的水珠滴到胸前,那么滚啊滚啊,带着一条晶莹的亮线,滚过山丘和沟壑,最后滚进她看不见的地方。

    林轻又抹了把鼻血,别过头去。

    他随手拿起一条浴巾,靠在盥洗台上擦着头发问:“合作?不是有人恨我恨得牙痒痒?”

    两人间隔着重重的雾,林轻把手在浴巾上擦了擦,一字一字说:“我是恨你恨得牙痒痒。在过去的三年一千天里,我没有一天不梦想着能让你像我一样一无所有、众叛亲离。”

    她一连两个成语,有点不太确定:“是这几个字儿吧?”

    见对面没说话,她才继续说:“李洛基,我从前有多信任你,现在就有多恨你。我恨不得你现在就变成路边的乞丐、没人要的破布。我恨不得你身患绝症没钱治,恨不得你被抄家下狱被人虐,恨不得你……”

    “说重点。”雾气挡住了他的表情和身形,只那声音隐隐有些微不稳,些微。

    林轻麻利说了重点:“但是我现在扳不倒你,所以只能对不起自己地请求和你合作。”

    雾气那边,他把擦头发的浴巾一扔,当着她的面心理素质良好地穿衣服。

    林轻揪着斑斑血点的浴巾站在原地,打了个喷嚏。

    他穿好衣服,面色如常地走过来,把手里的休闲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长度刚好将将盖住她大腿,又从架子上找了双拖鞋扔给她。

    “一个月,”他把她被清洁工收走的脏衣服塞进她手里,“一个月,我要仁慧的股价降到12块5,高一分钱,这件事就让姓唐的去办。”

    他大手半掐在她后颈,推着她往门外走:“你不会笨到去仁慧告密吧?”

    林轻被他推着在走廊里嗒嗒嗒,没骨气地摇摇头:“我没那么想不……”

    最后一个“开”字被卡在喉咙里。

    走廊的灯光开得很暗,那个人模模糊糊站在那里。

    他似是刚从外面进来,灰围巾上还沾了点雪花化出来的水珠,腋下夹了一个文件夹。

    走廊里没有人,只有他对着病房门愣神。

    林轻觉得这真是她洗得最操蛋的一个澡了。

    更操蛋的是,她还没来得及想出个对策,身上外套的主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去外交了。

    “大哥!”李洛基的声音有一种让人想抽死他的漫不经心,“这么晚了也来视察旗下产业?”

    他大哥转过头来,眼下的泪痣慢慢现出个形来。

    他目光只路过性地在李洛基身上扫了一秒,很快转向林轻。

    林轻下意识地向后躲了躲,然后想起她为什么要躲,随即想起自己是被晾了两个礼拜的那个,最后想起她为什么被晾了两个礼拜。

    想到这里她往前蹭了半步,挑衅地挺了挺胸。

    然后就听“哗”的一声,是可怜的文件夹被他扔在一边的长沙发上,他掏出一副镶皮手套,脚下生风地朝他们两人走来。

    李洛基伸手把她肩膀一搂,低头在她耳边阴阳怪气地:“林轻,啧啧,我还真是小看你了。让我猜猜,我这个大哥会不会和我动手?”

    林轻实诚地摇摇头:“不会,我估计他还没看着你。”

    说说话间那人已经走到面前,两人刚一抬头,就听“刷、刷”两声。

    第一声是他打开李洛基搂着林轻肩膀的手,第二声是他把她身上的西装外套扔了出去。

    林轻感到肩上一凉,迅速抓紧了胸口的浴巾,脸上挂不住了:“你干什么?!”

    一句话刚说完,就觉得眼前一黑,接着身上一沉。

    他身上的风衣还带着外面的凉气,就这么被兜头罩在她身上。

    林轻刚有点安全感,又听“刷”的一声,然后肩上再次一凉。

    李洛基胳膊上搭着那件不便宜的风衣,递过去:“大哥,外面冷,回去还用得着。”另一只手抽掉脖子上的浴巾往她肩头一盖,“她从小就不喜欢穿风衣,也不喜欢别人穿风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