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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暖和地有点儿吓人，青年进去了额头上便开始出起汗来。可唐无乐的脸色依旧是那样惨淡吓人，仿佛多热都暖不起来一样。
“你的伤……”
“不就是那样么？”无乐少爷见他满脸红晕，开了点儿窗。桌子上放着红泥的小火炉，正烧着水。烟蕴渺渺，他的脸在雾气里有些看不清晰。
东方不败见他姿势别扭地用左手提水壶，默默地咬了咬下唇。
“你想问什么？”唐无乐陷在椅子里，冷淡地道。
“我……”在纨绔淡漠的注视下，青年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
就在唐无乐开始觉得不耐烦的时候，他才道：“唐无乐，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舍弃性命来救我？
没想到他大老远地跑到这儿来就是问这么个蠢问题。无乐少爷挑起一侧的眉毛，他盯着青年看了一会儿，看到人家心里发虚的时候才冷不丁地道：“为什么……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我算是倒霉透了，当回坏人倒差点儿把自己害死。”唐无乐淡淡道：“东方教主这么大老远地来问这个……是来笑话在下的？”
“我没有！”东方不败打断他。显然……青年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你也不需要用这些话来搪塞我！唐无乐，我来只是想知道……是想知道……”
“你想知道什么？”唐无乐定定地盯着他看。这是一次赌局，不过……好在他恰好喜欢赌。不仅要赌，还要赌得大。至于赌注……一辈子够大了么？
东方不败咬了咬牙，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忽然就这么说了出来：“你到底喜不喜欢我？！”既然唐无乐想要避，那么他就偏偏不让他如愿！反正两个人也就只隔着一层窗纸，他索性就明说好了！
“噗嗤！”面对青年的质问，纨绔子蓦地笑了出来：“你居然问我这个？”那笑容并没有让他的脸色染上一点点温度，反而有种无法言喻的冷漠疏离：“东方不败，你问这个之前，有没有想过……你自己是不是喜欢我？”
“我！”东方不败攥紧了袖子，不知该怎么回答。因为答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怎么了？答不出来了？”纨绔子讥笑道：“别用你那副楚楚可怜的表情看着我，这一招已经没用了。”他盯着青年似是蒙了雾般的眸子，缓缓地咬了咬牙根。
“我……”东方不败的心，好似被凭空浇了一勺滚油上去。身体的深处有什么挣扎着翻滚着想要出来，但是他下意识地压制住它。或许是知道……一旦让这东西出来了，此生……就再无回头之路了。
“行了行了！”唐无乐扶着额头不耐烦地道：“这世上哪有你这么便宜的事情？”想要别人的心，却又不肯拿自己的心来换，真是比他还要自私。
东方不败无言以对。如果说说话就像是在打架，那么他已被逼到了墙角里，只要再一点点，就是极限了。
唐无乐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好了，既然你问完了，那么我也想问一句……”唐无乐这么道：“东方教主，你今天来……究竟是自己想来，还是……因为我救了你才来？”漆黑的眼珠就像两块透明的琉璃，直直地望进青年眼底。哪怕他只是慵懒地坐着，那目光却依旧带着十足的侵略性。
“若是你自己想来，那我们还能再谈一会儿。可若是只是因为我救了你一命你才来……那我想，我们也不必谈下去了。”唐无乐挑起唇角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横竖我救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我……”东方不败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唐无乐是想告诉自己，如果只是因为感激，那就不必再说什么喜欢了。
其实……唐无乐是一个很纯粹的人。哪怕那东西他很喜欢，但不是自己的就不是自己的，又何必强求？
可惜的是……这一点，他似乎刚刚才明白。
“我不知道……”东方不败只能这么说。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想见这个人，发了疯的想见。他不在身边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好像褪了色，变得了无趣味。一想到往后的生命都是这样，就让人有种想要落泪的悲伤。
“好！既然你不知道，那我来告诉你好了。”唐无乐见他脸上纠结，不动声色地握紧了唯一能用力的那只手。他的眼底像是缠绕着水草，看不清晰情绪。
“你只是怕了。”他淡淡道：“你怕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再对你好。”
“你问我喜不喜欢你，只是爱自己罢了。”
东方不败听了这两句话，心神巨震，哪里还说得出反驳的话？他不是不知道怎么回击，只是——他觉得唐无乐一针见血地说对了。
享受过了那种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感受，如今的他，最怕的，就是再也不会有人珍视他……所以才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纠缠着唐无乐不放手。
世界上从来没有一个人像唐无乐一样对他这么好，不是因为他真的很好，而是因为没有比他更好的了。这就已经是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了，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放手。
青年说不出话来，眨了眨眼睛，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哭不出声来，只是安静地掉眼泪，看起来可怜极了。他伸过一双手紧紧拽着唐无乐的袍角，生怕他就这么离开自己。可是……就算身体的距离再近又如何？两个人的心永远是隔着天堑。
唐无乐就这么裹着袍子窝在椅子里看他哭，一脸沉静。“你哭够了没有？”唐无乐裹了裹裘袍，厌烦地道：“哭够了还不快走？”若说狠心，天下是没人比得过唐三少爷的。
东方不败没回他的话，只是婆娑着泪眼摇了摇头。
唐无乐的心里正憋着火，见他如此，更是生气：“你这个样子，哪里像个男人！”
“是啊！我本来就不是个男人了！你满意了！”东方不败忽然尖叫起来：“是谁害的！是你害的！”他揪起唐无乐的衣领把他从椅子上提起来：“你给我穿女人的衣服！现在我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他歇斯里地的样子好似个疯子：“唐无乐！你现在说你不要我？你信不信我把你这一院子的女人杀光？！”
反正唐无乐现在这样，也奈何不了他，他东方不败何曾怕过什么！
从没被人这样威胁过，唐无乐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他的脖子被勒得很难受，脸色越发地像死人了。
纨绔子冷冷笑了一声，即使不笑也带着三分笑意的嘴角弯成了讥讽的弧度。他刻薄道：“那你去啊！你把满院子的人都杀光，看看少爷我会不会眨一眨眼睛。”他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何尝会在乎别人的命！就算在意，唐无乐也不会伤心，只会立马和你动起手来。毕竟人都死了，伤心有个鬼用。
东方不败在心里很明白这一点，所以这样的威胁，根本就是苍白空洞的。他缓缓松了手，唐无乐跌回椅子里。他似是不小心碰到了没好的伤口，疼得眉心皱出了深深的沟壑。
青年咬了咬惨白的唇瓣，忽然冷笑起来：“好！唐无乐你好！”
“你真是好！这些人为你做了这么多，你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即使是童百熊，也不会豁出性命去帮自己报仇。虽然沅芷刻薄又讨厌，但东方不败还真的有点儿佩服她。
唐无乐听了他的话，冷冷笑了一声：“我让她去做了么？难不成是我让她去死的？”他挑起眼角，桃花眼里阴冷一片：“她自己擅作行动，坏了少爷我的大计，还连累别人和她一起倒霉。我不和她计较就算了，你还指望我感恩？”在某些方面，唐无乐理性得有些可怕。
东方不败瞪着他，竟是无言以对。这冷心冷血的纨绔子，柔情是真，可残忍也是真。什么时候，这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居然能在一个人身上出现了？
蓦地，屋子外传来一声瓷碗碎掉的声音。唐无乐一挑眉，一点儿都没有觉得有什么被别人听到自己的话的尴尬。这种坦然，即使是东方不败，也觉得背后发凉。
门外，沅芷蹲下身来收拾地上的碎片，心绪不宁中……白皙的手指一不小心就被割得鲜血直流。女子脸色苍白，咬了咬嘴唇，可是连泪都流不出来。
“唐无乐……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东方不败喃喃道：“这么狠心……”
“若说狠心，我又怎么比得过你？”纨绔子冷笑一声：“话都说成这样了，你还不走？”桃花眼里一片寒凉：“别以为我受了伤就没办法拿你怎样……就算还剩一口气，我也有一百种方法要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