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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难得无聊 （下）
这一晚对顾恋来说很荒唐，可是又很甜蜜。几年以来，她从未一夜间试穿过那么多漂亮但不符合她的穿衣标准的衣服，也从未跟于佑嘉牵过那么多次手。
辰星觉得自己的家中这些日子以来难得热闹得这么舒心。沈老太在的那段日子就热闹过头了。
印容玉一边吃着清淡的温州菜，一边喝着开胃的马提尼，因为自己不让于佑嘉喝，印容玉自觉无人陪伴太寂寞，于是勉为其难地拉上辰星对着喝。两人越喝越多，逐渐有点醉意朦胧，说话也就有点肆无忌惮，他们点评顾恋的衣服，玩味她和于佑嘉的甜蜜画面，吐槽和互掐漫天乱飞。
“我警告你，没有我的允许，不准随便动我的望远镜。”印容玉使劲对辰星找茬。
“我是没动过啊，除了你让我帮你调角度的时候以外。”辰星莫名其妙地回答，抿了口混了红酒的马提尼，觉得这样口感好多了。印容玉打死也不肯喝这92年的法国红酒，抱着剩下的那小半瓶马提尼不准辰星再将它和红酒混一起。
“骗人！那你怎么跟于佑嘉想的一样，说这望远镜看星空比较好？”印容玉简直是鸡蛋里挑骨头了。
“哈？”辰星一时不明白他说什么。
“就是，”印容玉费劲说明着，那大半瓶马提尼下去，他脑子不是那么灵光了，“于佑嘉说觉得这个用来看星空应该更有用。你说你也这么觉得，你没用我的望远镜偷看过星空你怎么会这样觉得？”
“我是给你调整望远镜焦距和位置时顺便看了下星空的，我说同意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辰星不温不火地说，虽然觉得印容玉连这种小细节也上心起来实在是莫名。
“你明明就偷看过。”辰星的解释对他完全无效，印容玉认定了就是认定了。
“我要看星空根本用不着你的望远镜。抬头就看见了，用不着偷窥。”辰星露出不屑一顾的模样。他已经喝光了两杯混合马提尼的红酒，酒量很浅的他此时也不能用本人正常清醒时的逻辑来衡量。
何况辰星正常的时候，顾恋也多将他看做火星人的。
辰星边喝边用筷子准备夹起菜盘中的一块豆腐，一下子没拣起来，被印容玉眼疾手快地先下手为强，放到嘴中了，得手后还得神气活现地看着对方。
餐桌上的温州菜都被他们放到沙发这边的茶几上来了。边喝酒边吃菜边欣赏今晚顾恋专属的个人秀，这几个人有得惬意呢。
“是啊，我们家辰星的眼睛视力很好。又明亮又清澈，哪需要用你那破望远镜偷偷摸摸地看星星？”佩月月也是满眼醉意地说，立场坚定地站在辰星这边。
佩月月本来是想帮忙顾恋换衣服的。后来看到于佑嘉总是等在门边，顾恋换衣服的时候，两人还会隔着门各种说笑。有鉴于此，佩月月感到自己不应该做他们俩之间的电灯泡，于是自认为十分明智地下楼。加入到了辰星和印容玉的来点小酒小菜的行列，听着他们之间不时会冒小火苗的谈话，自己不时插上几句，觉得这样醉醺醺又无比安心的感觉真的很好。
“我的豆腐。”辰星不满地抬头，看到印容玉满脸得瑟的表情。
不论年纪多大，男人之间吵起来架来。有时候就跟男孩子没多大区别，尤其当双方的理智都被酒精灌溉过以后。
“我吃了就是我的豆腐了。”印容玉咽下嘴里的菜，又美滋滋地抿了口马提尼。
“耍赖。”辰星哼了一声。终于想起来自己年纪比印容玉大几岁，有资格这么说。
“你才耍赖呢，你全家都耍赖，啊，不。你那个二姐大美女应该比你好很多。”印容玉遐想了一下，转而对辰星瞪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为了不让我叫若兰会所的菜来，免得勾起你那晚的糟糕回忆，你才唆使于佑嘉点了这些菜，算准我不会拒绝于佑嘉的好意。你说，你还不够耍赖吗？”印容玉指控道。
“我推荐的菜你们两人都能吃嘛。有什么不好？我是不喜欢若兰会所的人来，你要是不打算改变主意，照样可以叫若兰会所送餐来，可是我会让你出、去、吃。”虽然喝醉了，说到自己坚持的事情，辰星的眼睛还是很亮。
“想把我扫地出门？你敢！”印容玉醉意熏然的头脑还知道生气。
“为什么不敢？”辰星眨了眨眼，给自己又倒了杯红酒。
“辰星，我会帮你把他赶出去的，不用担心人手不够！”佩月月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底座，拍胸脯对辰星保证道。
这时，顾恋又换了套带点英伦风的优雅中性的风衣式无袖短裙，搀着于佑嘉的手走出来。
几个人的话题焦点瞬间转换。
“这种英伦风没有合适的配饰你穿着有点不伦不类啊，还有你那个高跟鞋，换个棕色镂空或者系带的比较好吧。”印容玉马上挑剔地摇头批评，再怎么醉意满头，他的时尚嗅觉也没有失去功能。
“搭一个银质宽手镯也不错吧。”辰星点头道。
“那也可以，不过光是手镯还不够……哎，你家里有吗？各种配饰和高跟鞋？我说怎么觉得有点怪呢，她一直都穿着一样的高跟鞋出场，全身上下没一点首饰，难怪看都觉得不舒服。”印容玉表示赞同，这时似乎忘了他和辰星之间的掐架。
“就只剩了这些衣服在我这里，鞋子小首饰什么的，她有需要都带走了，而且买这些东西不如她买衣服那么狠，所以不会有这么多存量的。”辰星略带点遗憾说道。
“幸亏没有。”顾恋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冲他们白眼。光换衣服就够她受的了，如果还要换鞋子换什么首饰配饰的话，她觉得自己就可以直接去死了。
“其实他们说得有点道理。你喜欢这套吗？酒会要明天晚上才进行，要是想穿这件衣服，找些搭配的鞋子和首饰是来得及的。”于佑嘉说道。“这衣服很干练，和你平日给人的感觉倒挺契合，就是在气质上你已经不需要衣服来衬托得更加硬朗了。”
“你想说我已经是个男人婆了，不必要再穿男人婆款式的衣服了是吗？好吧，你要柔和点的话，”顾恋对于佑嘉眨眼，“那我们再去换一件？”
“请。”于佑嘉颔首，右手优雅一转，放在胸口，微微一倾。左手向顾恋伸出。
顾恋再次将自己的手放于对方的掌心，施施然朝楼上走去。
辰星和印容玉抬头看着他们般配的背影上楼。
“喂，顾恋喜欢于佑嘉。你知道吧？”印容玉看到辰星还盯着楼上的人瞧，没头没脑道。
“嗯？”辰星不太明白印容玉的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佩月月举手道。她一会儿倒点马提尼喝，一会儿倒点红酒喝，这么喝着喝着也有好几两了。这时候她说的话基本都属于没经过大脑的。
“所以，顾恋应该是于佑嘉的了，不准你对顾恋有什么想法。”印容玉伸出一个手指在辰星面前比划道，想摆出一点气势来，但那手指伸出去，在他眼里晃了晃。一晃变成了两个甚至三个，让他疑惑地摇摇头。
“顾恋被leo名词所有格了？可是leo对顾恋没什么想法吧？”辰星不以为意。
酒精的熏陶下，他们都没意识到这个话题有多尴尬。只是很单纯很诚实地讨论着。
“他有想法也好没想法也好，反正你都不能有想法。”印容玉再次严重警告。
辰星迷惑地眨眨眼，还是搞不懂印容玉的逻辑，干脆不理他。
两人就这么兴味盎然地一直抬杠，直到醉倒。
中间印容玉的电话响起过一次。印容玉看到是琪琪打来的电话，干脆懒得接。啪地挂了后，还关了机。有于佑嘉在场难得放松的时候，他已经不需要另外一个聊胜于无的女人来抚慰寂寞了。
看楼下的人都东倒西歪了，顾恋和于佑嘉真心觉得没必要再试穿什么衣服了。这场无聊的个人秀也该终结了。
顾恋换回了自己最初租来的那套晚礼服，打量了一番，又找出一些小毛病，再脱下来，穿上自己平常的衣服，找了把剪刀剪去下摆的线头，还找来了缝补的针线，自己坐在台阶上，耐心地缝补起来。她打算把被印容玉扯坏的地方，还有本来松垮的线头都补一下。当然，那些太外露的线头也必须剪掉。
于佑嘉从楼上捧了些被子和毯子下来，给楼下客厅里的那些人盖上。这个季节虽说冷热适宜，夜晚还是比较凉的。顾恋要帮忙，于佑嘉摇头，让她做自己的事，说自己又不是连被子毯子都拿不动。顾恋笑笑，就随了他的意思。
于佑嘉在客厅给躺倒在沙发上的几个人一一盖好被子和毛毯后，慢慢走到顾恋身边坐下，看着她悉心缝补的模样。
“你还会做这个？”于佑嘉压低了声音问。
“我还会做很多，你不一定都知道。”顾恋抬头冲他一笑，同样压低了声音回答，两人都不想吵醒那些睡着其实更该说醉倒的人。“不能租来就不管了，总要补好的，还回去的时候得有个交代，可是，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这衣服原本就一大堆毛病，其实租回来之前我早跟店家说好了，有什么损坏都不是我的问题，我可以免赔的。”说到后面有些狡黠。
“谢谢。”于佑嘉目光转向台阶下，客厅里的沙发上，印容玉喝得东倒西歪，辰星睡在一边，佩月月睡在另一边。他莞尔，忽然说道。
“谢什么？”顾恋手里的针一顿。
“实际上不管试穿了多少件衣服，你都打算穿这件的吧。谢谢你还是愿意为我做这么无聊的事情。”于佑嘉转头看顾恋，一副“别想装傻了”的看着就温暖可心的小狡猾的样子，一点都不输给顾恋的狡黠。
“不是都为了你，因为……正好今天，我们都很无聊吧。你看那些人，”顾恋下巴一抬。朝那下边醉得迷糊昏沉的躺在沙发上的两男一女说道，“哪个人不无聊？不只是你一个人无聊啦，我也是，难得无聊，感觉还不错。”顾恋找到裙子上的针眼，插了进去，“你知道吗？所谓好朋友呢，不是光聊什么人生理想大道理以及鸡零狗碎的生活烦恼之类的，而是也可以一起做无聊的事情。”
顾恋说完顿了顿，觉得自己刚说的这句话好像是听别人说的。思绪一转。马上想起这只是辰星曾经的无数火星名言中的一句。他在一次好友范颖出场支持的新专辑发布会上，面对记者提问两人友情的产生缘由的问题，就是这么回答的。大意是什么好朋友就是要一起做无聊的事。范颖和他能做不少无聊的事才能成为好友。那时节顾恋即使是辰星的粉丝也对辰星的这句话不屑一顾，却还是记住了这种与众不同的回答。
如今和于佑嘉交谈起来，信手拈来竟然如此契合，倒叫顾恋暗自惊讶了一下。她的目光转向楼下客厅沙发上躺着睡去的辰星，怔了怔。
于佑嘉对那句话觉得新鲜。低头回味了片刻，没发现顾恋神情的异样。“哪怕是非常无聊的事情？”他笑着看她。
“哪怕是全世界最无聊的事情。”顾恋笃定地点头，余光再一扫，扫到佩月月睡得迷糊的脸，想到自己今晚的难得无聊，心里还是发虚的。拢了拢眉，补充说明，“可是。今晚的无聊程度应该已经够了吧。”
“那好，谢谢我们所有人的无聊，让我过了一个感觉很好的夜晚。其实，无论什么遭遇，都会过去的。你以为自己不会再笑了。可是，当日子过下去。碰到好笑的无聊的事，还是会想笑出来的。”于佑嘉看看顾恋，伸手握上她的手，只是单纯地握住，两人的体温在彼此的手心流转。
“不谢。我说真的喔。我知道你还要说谢谢，就先说不谢了。”顾恋做了个鬼脸。
“那句话的原版是我说的好不好。”于佑嘉斤斤计较道。
“ok，那算我借鉴了行不行？要不要收版权费啊，于总？”
“嗯，我可以写个免费授权协议，你觉得怎么样啊？”
“好啊，有你签名的协议哎，不要白不要！笑什么？你说写就给我写啊？”
“嘘，你小声一点……”
“别想转换话题好不好？我真的很小声了……”
……
辰星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些吵，可是自己好像不是那么讨厌，口里产生了一点渴意，想起身找点水喝。此时躺了一阵后，酒意消退了不少，辰星渐渐想起今晚的事情。他睁开眼，看到楼上顾恋和于佑嘉相依而坐的身影，听见两人的说说笑笑，头脑更加清明。默默看了一会儿，听了一会儿，甚至由于那两人旁若无人的说笑自己也不时唇角上翘。辰星轻轻挪去印容玉搭在自己身上的小腿，打消了起来喝水的念头，翻了个身，只在那两人愉快温煦的谈话中继续睡去。
好吧，实际上，那一夜接下来的事情，仔细说起来还是很无聊，可是当事人都乐在其中。
辰星闭着眼睛，酝酿睡意，背景乐是谁的嗡嗡不断的轻言细语，没有厌烦，只觉亲切。当他再次被朦胧的睡意俘获时，脑子里不经意冒出了许多奇妙有趣的联想，好像自己的思想忽然活了起来，化为跳跃的光点，顺着那个亲切的背景音乐跑上楼梯，一路蹦蹦跳跳，来到了四楼，然后，看到了阁楼上一直静默的望远镜先生。
阁楼的房间里，望远镜孤孤单单对着无边星空，如果它有人的思想和感情，一晚上听着楼下不时传过来的悉悉索索的男女笑闹的声音，一定会十分无语。
继续拟人的话，望远镜先生肯定也会觉得羡慕，然后，有点寂寞，也许，还有点无聊。
不过，无边的星空会来安慰他的。
那么多那么美的星星小美女，这时都只属于望远镜先生，也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