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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节 册封使的季节(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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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看他这一路似乎是威风八面,别人下跪他站着,好似太上皇一般。但是这整套仪注下来时间很长,就是什么也不做干站着也累得腰酸背痛了。

    难怪自古当皇帝也得有好身板,光是这一套套的仪式就够累人的了。

    赵彦昊在一众琉球官员、归化民干部的簇拥下,与尚丰王一同向北殿走去。

    一行人走到北殿前,只见北殿是新建的仿中式殿堂,看起来很是气派,上面雕刻着虬龙和桂树,大梁如蛛网般纵横交错,殿瓦也连环相扣,犹如鸳鸯一般;殿椽则画满水草,灿若云霞;殿内的绘画和雕刻技艺都十分高超,气势宏伟而极其漂亮——这里就是琉球招待册封使的地方了。

    比起卑小的琉球百姓的街市建筑,琉球的宫殿堪称“雄伟”。其实这样的差距不仅在房屋上,也体现在官民服装的质地上。百姓们几乎清一色的未经染整芭蕉布或者粗棉布,和绫罗绸缎这些完全无缘。

    赵彦昊跟随尚丰王走进北殿,屋内的方柱和墙板,都是由纹理如象牙般的黄杨木制成,十分精美。琉球人和日本人的起居习俗大致一样,都是将称为“踏脚棉”的席子铺在地上,脱鞋上席,席地正坐。

    尚丰王邀请赵彦昊率先入席,而对于郑玶、徐良、李仁军等上到归化民干部,下到普通的随员、海陆军官兵,琉球人都按照身份等级不同备下相应的酒席,分别有琉球差役伺候他们入座。

    尚丰王低声对蔡坚用琉球语吩咐了几句。蔡坚对赵彦昊拱手笑道:“大宋使者稍安勿躁,中山王这就更衣,去去就来,稍后开席。此外,中山王吩咐,若是天朝使者有因公未能赴宴的,折酒席费二两交给本人。”

    赵彦昊也点头笑道:“中山王果然待客周到。”

    尚丰王作揖告退,到后殿更衣。

    赵彦昊打量了一番,殿内摆设号的宴席豪华而又丰盛,不少食材是赵彦昊之前从未见到过的。不过比较遗憾的是琉球的菜肴烹制简单,也没有汤菜,让习惯四菜一汤的赵彦昊看着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上等宴席上所用的饮酒器具都是黄金、宝石、犀牛角等制成的,很多都是海外的奇珍,看来这万国津梁的库房虽然当初被萨摩洗劫一空,但是家底还是留下了不少。

    “这是什么?”赵彦昊随便打量了一下,看到席中有一盘什么动物的肉片,肉片的颜色如茯苓片般雪白。

    “此乃海马肉。此物马头而鱼身,无毛而有足。品之最上者,甚是难得,敝国诚惶诚恐,恳请使者品尝。”

    “海马?”赵彦昊心想大半是海牛或者海豚一类的海洋哺乳动物,再或者就是某种海里的大鱼,怎么想也不会是他们熟悉的可以入药用的海马。他在中药店和海味干货铺里见识过号称有“壮阳”效果的海马,晒干之后并不比虾干大。

    正当赵彦昊正要和蔡坚深入讨论这海马是什么动物的时候。尚丰王已经更换了“赐服”。元老院复刻的“赐服”是以大宋的“朝服”为蓝本的,属于朝会时使用的正式衣冠。所以并不是大家印象中的长脚幞头--那是公服的冠服。

    尚丰王头戴貂蝉冠服,身穿绯色罗袍裙,衬以白花罗中单,束以大带,再以革带系绯罗蔽膝,方心曲领,挂以玉剑、玉佩、锦绶,着白绫袜黑色皮履。迈着端步走入殿内。见赵彦昊正襟危坐,等候多数,便走上前来俯身便拜。

    赵彦昊连忙起身将其扶起,道:“中山王不必多礼,既然殿下已受大宋册封,我等便不分高低,此后当同心戮力,为大宋元老院的雨露遍及天下而奋斗啊!”

    尚丰王听了蔡坚的翻译,连忙拱手称谢。赵彦昊心里却嘀咕着:“只不过是不想按照‘礼制’给你磕回头去罢了。”

    尚丰王也入了席,双手端起桌子上一只镶着宝石的犀角杯,向赵彦昊敬酒。

    “请。”

    “殿下客气了。”赵彦昊接过酒杯,呷了一小口。其他席位上的归化民、琉球官员也纷纷端起酒杯,一时间,觥筹交错笑语欢声。

    酒过三巡,尚丰王对蔡坚吩咐了些什么,蔡坚接着起身对赵彦昊作揖,笑道:“若是大宋使者不嫌弃,不妨一闻敝国之礼乐舞蹈,以歌大宋之恩德。”

    “甚好,”赵彦昊笑笑说道。

    接着蔡坚也呈上一份祝颂说贴,道:“敝国混沌之初,首先出世为王者,盖为天孙氏,譬如中国羲皇,澹泊为治。此后国君登位,神每出示灵佑,乃制迎神歌,以欢乐之。后神不屡出,神歌遗曲,至今犹存。今日唱之,拜祝大宋皇帝、元老院万岁,王主席及诸元老千岁,大宋中外升平,次颂国王,共蒙福祉。”

    赵彦昊点点头,只见一老人从殿下走来,俯身便拜,也无伴奏,直接用官话唱《太平歌》:

    “万岁爷,镇中山,万古千秋。贡天朝,一路上,海不扬波。臣民俱欢喜,物阜兴年丰,万载归东了吗?万岁爷,福寿齐天长不老。”

    这《太平歌》作来颂扬的本是大明天子,如今大宋天使降临,便原封不动的拿来颂扬“大宋”了。

    赵彦昊全靠郑玶的翻译才明白词意,一来他那闽南口音浓厚的江淮官话实在听不太懂,二来其雅颂的调子更加剧了分辨的难度。

    老人歌罢,拜退。正坐在一旁陪同的米具川王子尚亨也起身走至殿前,也俯身作拜,接着用;琉球语唱《石投子之歌》:“石なぐの,石の大石,なるまでも。うかきぶせみしょり,我御主がなし。”

    赵彦昊听罢,觉得这歌的歌词有点像日本的国歌《君之代》,也不知道是谁山寨谁的。

    其实不论是君之代还是这首歌,起源都是中国古代的祝歌。原本的“君”也非指君主,只是对人的尊称而已。

    自古宴乐并称,这样正式的宴席之上,自然要有乐舞。这不仅是“游赏”还包括了“礼乐”的意思。接下来便是舞乐。廊下的琉球乐师,身着杂色红绿衣,头戴六楞帽,或戴燕尾绿头巾,手持三线、笛子、锣鼓,排成两列而上,接着跪坐在殿中,各奏乐器,引吭而歌。廊下又有四名十三四岁、粉雕玉琢的小童回旋走上殿来,身着五彩长衣,头戴黑色皮笠,笠上长缨垂到胸前。时不时的做出回头顾盼、坐起的姿势,走到乐师们面前。乐师为小童解开皮笠,将长缨盘在皮笠之上,仍交由小童,小童们手持皮笠,按着乐师所奏的曲子翩翩起舞。舞罢,作拜,走下大殿。

    接着又是四名小童登场,却着宫妆,头系朱帕,戴紫色额妆,上有金饰。也着五彩衣,项上戴五色花索垂至膝下。按着乐师的节拍,脱下花索,交手顿足而舞。

    接着又是小童三人,也不过十余岁,头戴珠翠花,着宫裙,各自挎着一个小花篮。登场后三人鼎立,按着音乐跳花篮舞。

    接着又是几组小童登场作拍舞、球舞,尚丰王和琉球官员们都看的聚精会神,时不时点头称妙。从舞姿和服饰来看,应该属于“女乐”,但是不知为何,17世纪的东亚各国都不约而同的在正式场合废除了女乐,全部改成了男人来表演。这对赵彦昊来说很是无趣,作为一位直男,真的对这种yoooo的女装正太一点也不感兴趣,虽然作为“天使”不便公然露出“不悦之色”或者厌倦的表情,但是却也实在欣赏不来--大概只有平秋盛这位日本历史文化的专家才能看得津津有味。

    他所能做得只是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往嘴里塞食物解闷。只有中间有一场是六名穿着黑白相间、綦纹大袖短衣,头戴金篐束额的武士,手持白杖而舞才让他缓解了一下无聊的气氛。

    这样,琉球的童子跳了七八只舞蹈,天色已经接近黄昏。尚丰王之前早已吩咐琉球差役,在御庭中安放好数十架烟火,此刻命令几名差役头戴斗笠,胯下骑假马,又在假马的头部和尾巴上塞上烟花,接着点燃,在御庭中奔走,并以此助兴为乐。火花四射之中,宾主觥筹交错,其乐融融,将宴会气氛推到了高潮。

    花火游赏既已结束,天色已经全黑了,尚丰王下令,赠大宋使者日本刀、金屏风、金扇、各色锦缎,此外又有白银若干。赵彦昊拱手而谢,随后走到御庭中,坐到早已备好的凉轿上,接着挥手向琉球君臣作别。

    琉球差役七手八脚的抬起凉轿,在归化民干部、士兵的簇拥下,走出奉神门。只见奉神门外早已有许多琉球差役等候多数,手持二丈多长的火炬,列队夹道相迎。火光冲天,绵延数理。赵彦昊暗自讶叹,今始知元老之尊贵!差役们见使者出门,便一路举着火炬,护送赵彦昊一行回天使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