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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雨天,红莲坐在自己的屋里,双眼迷离地看着那一件怎么也洗不掉的血衣。
那本是件素衣,她最爱穿的衣服。
如今,她却穿着一身红衣,一直穿着,她傻傻地想,那样是不是就不用再有血染红衣服了。
可是,跌碎在地上的药碗,还是割破了她的手,一股血液流了出来,滴落在师父雪白的衣袂上,她跪在地上抱着师父的头痛哭。眼泪滴在了方子林的脸上,方子林睁开了眼,道:“莲儿呀,师父还没死呢,就要被你的眼泪给淹死了。”说着他抬手抹了抹红莲脸上的眼泪,又道,“师父有些话想和你说,你能扶师父到那个药台吗?”
“嗯。”红莲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扶着方子林一步步跨过了门前的涟漪波动的小湖,走到了药台。
只见方子林将台边的小石子转动了一下,忽然台前的一块小木板移动开来露出了一个小石阶直通地底,红莲有些震惊,她以前从没发现这木板有什么问题。她扶着方子林一步步走下去,直到脚触碰到了地上,她才将师父扶下来,并随手点了一盏油灯。
屋内的景象瞬间一目了然,这是一座祠堂,面积不大的桌上却摆满了牌位和香台,而正中间最上方的牌位最大,红莲将烛灯拿进一看竟都是方氏的牌位,而正中间上的牌位上刻着方氏祖先方农六个大字,抬头一看是便一幅手托红莲神色泰然自若的道人画像。
红莲看着看着,竟觉得这位老者有些熟悉,像是在哪见过。
不等她细想,方子林便道:“这是你的师祖爷,快拜一拜吧。”
红莲于是乖乖地从桌边拿起一支香烟点燃了拜了拜画像,便插入了香台中。之后,又回到了方子林身边扶着他。
方子林继续道:“莲儿,你已为我搭脉,应是知道我命不久矣,我也知瞒不过你。”
“师父……”
“不必为我难过,接下来我在说这番话之前,有几件东西要交给你。”
说着,方子林拿出了一封信件,一块玉佩和一瓶装满鲜血的药罐。
红莲有些反呕,方子林叹息道:“莲儿,你终归是要学会面对血腥的,这血是救命良药,并不是普通的血,你不用害怕。”
红莲颤颤巍巍地接过了这三样东西,又听她师父道:“至于这玉佩怎么用,你又将去往何处,你母亲在信里已经讲明。”
红莲点点头,急切问道:“师父,你既然已见过母亲,可否告诉我父亲他?”
“你父亲他没死,不用担心。”
两人沉默了一会,红莲有些欲言又止,又有些不安地看着她的师父,半晌,方子林道:“你一定是想问你爹娘当年的事吧,我今天便是来告诉你这些的,至少在我死之前,你该知道。”说着方子林默默地低下了头,深深呼吸了一口,便开始了他的讲述:
“这事还得先从我说起。我出生在一个医药世家,在这个方氏家族中,我是嫡系,流着先祖医仙方农的血脉,而唯有这支血脉的血能够救人,所以那里面的是我的血液,可在关键时刻救人一命,只是不能救自己罢了。
我们方家世代住在这神医谷,所处之地鲜为人知,再加上我们本就从不参与江湖纷争,本无需担心江湖人忌惮。可谁知,有人趁出谷之际却将方家血脉可延人寿命一事传了出去,那些江湖中人没有不想长寿的,却不想这根本是无稽之谈,不过是拥有此脉之人面容不易老,寿命却与常人无异。师父我也年过半百了,也是个半入土的人,莲儿也不必难过。
所以在那之后,江湖中人便四处寻找,终于在一个悄无声息的夜找到了神医谷,我记得那一夜是我一生中见过的最惨无人道的一夜,我亲眼看着自己的族人被无情虐杀,死了之后还被那些杀红了眼的人扑倒,吸食鲜血。那些人就如同饿虎般永不知足,他们就连孩子和妇女都不放过。
那一夜地上全是血被吸光的干尸,他们就那样在我面前躺着,而我却是唯一一个留下来的人。他们知我体内流的是最纯的血,便把我圈养起来,吃喝招待,只为让我成为他们的活药。
我不想苟且偷生,多次想吞毒自尽,好让这血脉变成有毒,可是他们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竟将内子抓了过来。那时内子刚生子不久,身体虚弱,再加上被那些人毒打,已经奄奄一息。我和她本不是贪生怕死之人,既然生不能在一起,我们便地下相见。
可终是世事难料,他们发现了我这一举动,逼着我夫人喝下了我的血,又把她关在了另一个石屋,他们告诉我,只要我死了,他们就一个个上我内子。我当时崩溃了,终于我还是在那里成了他们的走狗,但恨已经深深得埋在我的心中。
后来,江湖出了一场大乱,我趁乱逃了出来,等来的却只是夫人的尸体,他们竟把她,竟把她……后来我又回到了神医谷亲手埋葬了所有我惨死的亲人,然后我在他们墓前发誓此生定将此仇报了。”
方子林强忍着吐血的冲动又继续道:
“后来,我隐瞒了身份,易了容,然后我就遇见了你在外游历的父亲,那时他还小,刚及弱冠,因知我无家可归,他便将我带回了他住的地方,我本以为我又遇到了知己,因为他总是在我绝望之时鼓励我,让我不被绝望淹没。却不曾想这一回去,我终于找到了那次屠杀最大的凶手司马教主,而他竟是仇人之子。我内心实在是五味杂陈,但强烈的恨意却让我冷静下来,既是仇人之子何不成为我接近仇人的工具,我当时竟然这样想,这也导致了后来的种种。
我逐渐博取了教主的信任,一步步地往上走,甚至到后来我成了司马教主的义子,那时你父亲很高兴,他和我成了兄弟,我心里有愧疚,但还是让恨蒙蔽了我的双眼,就在我准备刺杀司马教主的时候,司马教主竟然在前一夜死了,你父亲亲口告诉我他走的很安宁,很安宁,怎么能让他死的这么容易,我十多年的潜伏,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我将满腔的恨意转到了你父亲身上。但当时的我知道,现在的自己还不能暴露,都等了这么多年了,再多等几年又何妨,我自我安慰着。于是,我依旧与你父亲居住在红教,我在等待时机,直到九年前的一天,你母亲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