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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的酒会选择五星级酒店举行,一是省事,二是不容易出错。
胡晓非拿着酒杯心事重重,周围满场熟人,可是最重要的人还没来。海景城开发商现在都以林赫马首是瞻,原本有人带着资金空降是好事,但今天林赫不冷不热的态度,令大家一时间不知道这是几个意思。
轿车缓缓地停在酒店门口,副驾驶的人下来开了车,后车门打开,林赫下车,转身扶出后面的叶霓。
另一辆车紧临他们的车缓缓停下,林赫目光扫过去,叶霓视线跟上,看到车门打开,何嘉又从车上下来。抬头对上他们俩,对方露出笑容。
叶霓不动声色地错开视线,当没看见,转头看向林赫说,“上去吧,怪冷的。”
林赫抬手拉了下她大衣的领子,牵着她的手往里走。
何嘉又微微错愕,这种场合一般不都是女士挽着男士吗,这俩人手拉手……显然是感情很好。这件事他知道,不过连基本的礼貌也没,不免太小气了些。
里面已经有人迎了出来,钟主席,他负责这次的接待工作,这条线也是他搭的。连忙笑着把人招呼进去。
会场里,胡晓非一看叶霓林赫到了,就迎上来,别人和林赫忙着寒暄,他趁机把叶霓拉到一边,开门见山问道:“白天那会你说的话是真是假?”
“什么话?”叶霓抬手,拿过侍应捧过来的香槟。
胡晓非皱眉,嫌弃有人来碍事,等侍应生走开,忙又低声说,“你别装糊涂了,咱俩又不是外人,我爸也搞不清你和林赫这次怎么回事,有人送钱来不是好事吗?”
“当然是好事。”叶霓对远处的熟人抬了抬杯子示意,抿了一口,慢声慢气说道:“所以才说让你保持自己的想法,不要轻易被人左右。”
胡晓非顿时气闷,这也太敷衍了。
“还不是实话?”胡晓非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自我心里建设了一番,才低声哄道:“咱们认识这么久,交情非同一般,你的心思,如果不明说,就是林赫也常猜不到,咱们还要做一辈子朋友,做一辈子生意,以后不这样可以吗?”
叶霓微微一怔,看向他,惊讶道:“有了女朋友果然不一样,现在变得这么会说好听话。”
胡晓非被噎的顿时没话说,他以前也是这么说话的好不好,也许最开始不是,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交情早已非同一般,她失踪,他整夜都无法入睡,真心诚意拿这人当自己的“挚友”,她和林赫置气,他山长水远跟着去接,自己女朋友也跟着出人出力,现在说这样的话,太没良心了点。
叶霓却神色冷冷淡淡,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胡晓非简直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想放狠话,又不知能说什么,叶霓就是有这范儿,她从不会因为别人的殷勤关心,轻易就感恩戴德,相反,好像别人对她恭敬谦让才是理所应当的,说句难听话,好像她天生就是当的人上人。
谁给她的优越感?!
他想到这里,恼怒地看向林赫,一般女人不懂事,理所当然都是男人娇惯的。
林赫正在和胡茂全说话,一身气度谦容,意气风发隐隐收敛,虽然在外人看来,这还是曾经的林赫,但只有他们几个知道,没人的时候,林赫都能让叶霓欺负哭。
想到这里,他忽然有点释然,笑着望向叶霓,说道:“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人不能贪多嚼不烂,反正咱们公司你还有股份,对我能说的,一准是好话。”
叶霓不理他是不是试探,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淡淡笑道:“我不喜欢做无用功你也知道,这世上有些钱能挣,有些钱不该争,就像有些人不应该得罪,不信邪的,只有吃亏过才懂。”
胡晓非愣了一下,凑近叶霓又试探道,“对方得罪过你?”
“开玩笑。”叶霓笑道,“人家是国外的投资商,我只离开过海景城两次。要是得罪我的人,我才不会费心让他们吃亏上当呢,那可是给别人长本事。”
胡晓非无语地看着她,他死活想不通,为什么叶霓总可以这样,理直气壮欺负了人,还说的好像自己吃亏了一般。
还有,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常一百在那边对他招手,他一看,对叶霓说:“等会再说。常一百叫我,我过去一下。”
叶霓点头。
常一百一看胡晓非过来,立刻同说话的几个同行打了声招呼,拉着胡晓非往一边去,低声说:“都和我打听林赫的态度,我说不知道,人家还不信,叶霓怎么说?”
“你怎么自己不问她?”
常一百看了眼叶霓的方向,说道:“我和她一向没什么交情你也知道。”说话也没底气。
胡晓非笑道:“你这人……这样说无非是觉得不好意思,其实你和叶霓也没什么深仇大怨,这世上,哪有什么永远的敌人,你看叶霓她大哥,两兄妹一吵架一年多都可以不说话,现在不是一样和好了。”
“那怎么能一样,毕竟是她哥。”常一百说。他早已知道,叶霓和家里修复了关系,现在他们家的生意也正往叶霓公司这边靠。
虽然不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也差不多了。
胡晓非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咱们和林赫一起去接她,都是做的自己人的事情,你要还把自己当外人我也没办法。”
常一百不说话。
胡晓非又说:“其实要我说,你也无非是不好意思,觉得自己以前对她有偏见。”
常一百闻言抬头向叶霓看去,叶霓正在和人说话,手里翻看着什么东西,估计有同行趁机来和她征询意见,她神色淡淡的,上位者宠辱不惊的样子。
他想起第一次见她,她为了护自己的男朋友,敢和所有人为敌,原本以为是无知者无畏,后来才明白,她是一个心气比口气更大的女孩……她怎么敢,又怎么可以,有那么多点子,地产圈是男人的世界,她不该来……往事疾风细雨般从心头扫过,心里就有点烦,胡乱说道,“也许吧。”
胡晓非看他神色变幻不定,也回头看了一眼,说道:“有些话不便明说,我和叶霓林赫的情分,也就到现在了。”
常一百微微诧异,“这话从何说起?”
胡晓非叹了口气,说道:“这事……咱们俩说白了吧,林赫和叶霓的态度,这次我也拿不定主意就在这里。你也知道叶霓的二哥以前追过陈灵,陈灵现在又跟了我。”
“她……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常一百忙说,“虽然我不喜欢她,可她的品行在那里,你不该这么说她。”
含糊着没有说名字,可胡晓非也知道这个“她”,指的是叶霓。但他哪里是那个意思。
简直哭笑不得,胡晓非把常一百往外拉去,走到阳台上,见没人了才又说:“你真是……看来心里不是真的讨厌她,我也不是说她小气,正好相反,她是一个做大事的人,所以我找了陈灵,你也知道,陈灵家从上次吃了暗亏,伤了元气,虽然没有破产,可也差不多了。现在都是接点不入流的小工程。”
常一百凝神看着他,细听。
胡晓非有点伤感,说道:“叶霓是什么人,她眼里以前都看不上老陈家,嫌那人做生意的手段不正当。何况现在。叶霓不会说。只会自己评估自己的合作对象。”
“那你明知道还要找?”常一百诧异他竟然想过这么多。
胡晓非语气无奈,“找对象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心里清楚。现在只和你说叶霓的想法。如果我是她,我也不免会这样想,你说对吧。”
常一百觉得外头的风有点凉,往心里吹。
胡晓非说:“都是不该说的话,但我心里藏着侥幸,她和林赫好了,也许能明白,这世上感情真到那份上,就由不得自己了。”
常一百心里生出敬佩来,前所未有的,“我没想到你想的这么多,这么透,关键想到了,你还这么做。”
胡晓非苦笑道:“那也没用。叶霓不还是准备从我公司抽离,现在是人走了,资金再要一走,以后大家就桥归桥路归路了。”
“那也不一定。”常一百转身看向远处,“生意场上哪里有永远这一说,以后有合作的项目,大家还是可以一起的。”
“我现在也就是只能赌这一项。”胡晓非说,“希望在合作方面,大家还可以保持一致。可是……如果她和林赫闹翻了,只能站队一个,我该站谁?”
常一百顿时觉出他的为难,安慰道:“那不至于……”
胡晓非摇头,说:“对上叶霓,我都不敢说个不字,她说让我投林赫的反对票,我追问了几遍为什么,她不说。我都不敢再问。”他说到这里,声音渐低,神情懊恼,“我怎么这么怕她……还顺着她说,都听她的。”一副想不通的样子。
常一百无语地看着他,敏感地扑捉到,叶霓让胡晓非投林赫的反对票……为什么?
看胡晓非不准备再说,他想了许久,才想出一句安慰的话,“怪不得你爸当初想你找她,你这人做生意实在不合适。跟着她你就不用再操心了。你爸估计是这么想的。”
“我才……”胡晓非下意识周围看了看,“这话以后不敢再说,你说,如果她和林赫有了分歧,到底咱们该和谁一条战线?”
常一百直觉晓得没自己什么事,他只想知道林赫的态度应付行家。但看胡晓非一脸期待,他说道:“……林赫其实一直让着她,你都说真喜欢会情不自禁。他又怎么会令叶霓不高兴。”
“咦——”胡晓非好像醍醐灌顶,忽然明白了点事。
如果林赫不舍得叶霓不高兴,这次为什么又会要这样呢……
他还准备深思,常一百忽然推了推他,示意他向内看。胡晓非回头,眼睛一下瞪大了。见到那个外资的投资人,正立在叶霓身旁,对叶霓轻言细语。
这男人很有些资本,外在内在加上银行的,现在这样和叶霓在一起的样子,蛮是“郎才女貌。”胡晓非怔怔了几秒,陡然说,“怪不得叶霓说林赫就是看这人不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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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厅里
叶霓周围说话的人都褪了干净,她亭亭地立着,听着对面人说话。
何嘉又含笑望着叶霓,对这位小姐他早有耳闻,他说:“……上次遇上的匆忙,也没说上话。父亲在家里夸过你好多次。”说完,等着对面人的反应。
却见对面女孩还是望着她,疏离淡漠的神情好像他是一个靠上来准备“打秋风”的穷亲戚。
叶霓从小没有受过别人白眼,何少爷又何曾受过。虽然鹊巢鸠占,但那是上一辈的事情,人家出门,也是外人争相巴结的豪门公子。
比林赫还“豪”
还“名门”!
于是对上叶霓这种“上位者”的表情,他有点意外,可以鄙视撂脸子。但是不该是这种,带着淡淡的居高临下。
何嘉又的视线在叶霓脸上“顺理成章”地多停留了一会,调整好了思路,又说:“有什么事情都是大人的事情,父亲能让我过来,也是一种诚意。大家毕竟是一家人。”说完他心里有点别扭,又有点期待。
这种家庭,想兄弟和睦几乎是不可能的。只有父亲一个人天真的觉得,是亲兄弟,总会打断骨头连着筋。儿女大了总会懂事……
却见对面的女孩面无表情之后,微微露出点嘲讽来,说道,“我父亲只有一个女儿两个儿子。难道你是我父亲在外头生的儿子,我父亲是开五金厂的,可没什么油水。”
何嘉又的表情破碎了。她竟然睁着眼睛说假话,顺便挖苦他。
他的笑容也撑不住了,人家也不是受气的人。刚想发火,忽然想到自己父亲发火的样子,还有自己出发前,他生硬地嘱咐,一定要把事情办好。
何嘉又硬生生收回要甩脸的冲动,说道:“以前就知道你这人挺喜欢开玩笑。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叶霓可不觉得这句是夸奖,她说:“其实如果真的有诚意,不该来找我说话。如果真的有本事,也不用被人压着去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
何嘉又变了脸,这次无论如何忍不住了,可不是实话,如果本事够大,就不用一定被父亲派出了,做这件他当父亲都没有勇气做的事情。
自己又何尝不是,明知道在林赫那里讨不到好处,才敢来找林赫的女朋友。
“你这人……”何嘉又有些不知说什么好。但他也是无辜的,他觉得自己如果可以选,他也不想出身是个这样子。
想到这里,他周围看看,林赫刚刚被钟主席请去说话,这会没在。他知道钟主席要对林赫施压。代表政府方面。
原本商量好的,林赫那边交给钟主席。他负责找叶霓“联络”感情,还以为,男女比较好说话呢。怎么到了这里,自己的“个人魅力”就灰飞烟灭了。这样不给自己留面子的,三句话过后,他一辈子都不想再和她说话了。
叶霓盯着那边的门看了一会,不见林赫出来,对面的“贵公子”在生闷气,她也不管那么多,问道:“你们家以前做过地产类的项目吗?”
何嘉又真不想理她。按照他的脾气,这一刻他都该愤然离场。但是想到父亲的雷霆之怒,他压着火气说道:“没有。父亲就是想认回大哥。”
叶霓连忙左右看看,很怕熟人听到这一句,看到没人偷听,她才说道:“林赫和我说,他曾经和你父亲有协议,互不干涉。既然大家都同意,这件事就应该执行到底。都是做生意的人,讲信用是基本的。”
何嘉又迟疑了一下,郁闷地说:“所以我不是来了吗?”
叶霓停了几秒,而后哑然失笑,“……你还,真可怜。”她的语气中有淡淡的怜悯。好像一句话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不由己。
这种一言一语就可洞悉一切的聪颖,很得男人的喜欢。最令人讨厌的女人,“神情可憎,言语乏味。”
叶霓的神情从不会可憎,言语更不会乏味。连损人都是有趣的。
何嘉又看了叶霓一会,她身上是黑色的裙子,他在她知道或是不知道的地方见她数次,她都是穿黑色,父亲在家还刻意提过,都不知道换个颜色穿穿。想到这里就问道,“你是不是特别喜欢穿黑衣服?”
叶霓被问住,怔怔地看着他,好像没料到他忽然问了一个这么私人的问题。
何嘉又说:“父亲那里有你的照片,每一张都是穿的黑衣服。”说完又有点后悔,自己无意中泄漏了父亲打听这俩人的事情。
叶霓却忽然低头,露出一点笑,好像知道被公公监视,还是令她欣喜的。她抬头来,小声说:“那些照片是公开场合的照片吧?”不等何嘉又说话,她就又说:“服饰可以表现的符号意思太多。我没有……”她斟酌了一下措辞说,“我没什么机会穿其他的衣服。”
何嘉又大感意外。
她的意思是:——她因为吃这行饭,所以不方便穿其他的服饰。
一想也明白,黑色保守安全,也可以穿的得体。也可以避免一切不必要的麻烦。
父亲也说过,她做生意还行,风评不错,也能吃苦。
想到自己之前和她说的话,她那明悟的眼神。她应该也是……起.点艰难,生意场上女人都不容易。娇生惯养的女孩子,家里谁舍得让她们去商海里浮沉。
人人都有难处……他心里忽然有点同情。
“你们俩做生意,其实也挺不容易的。”他想了想说,“我看过你不同时期的照片,现在好像比过去瘦了。”说完他望向叶霓。
叶霓露出意外的神情,愣愣看着他,好一会,才轻轻后退了一小步,微不可见地说了声“谢谢。”随即又说:“……大家立场不同。有些事情不要勉强的好。林赫在地产圈原本不容易,又没有后台,你们什么都有……他什么都舍得下。”她抬手,无意识地按在自己胸口的衣襟上,好像在平复情绪,“你离开海景城吧。地产这行很难做,回款时间长,林赫是个傲气的人,他的想法……”她望着他,欲言又止。
那种大人看孩子,那种“山有多高,水有多深,你以后就明白了”的眼神。
何嘉又瞬间明白了。也许林赫真不想他们参与这个项目,是不想自己了解到他生意的难处。这几乎是一目了然的,谁不知道开发商多数都是拆东墙补西墙。
林赫接手那么上百亿的烂摊子,该欠了多少外债人情。
所以不想他们加入,怕露了底吧。还是和父亲在争一口气。
何嘉又心里九转十八弯,自己全力脑补,试图找出最合理的解释。而叶霓转身,已经轻轻地走了。
远处的门开了,钟主席正陪着林赫出来,林赫还是冷着脸。对上她,微微露出点笑容来。
叶霓走过去。
钟主席说:“你和叶霓再商量商量,明天再给我一个答复。”
叶霓也不问,挽着林赫去和别的熟人说话。
林赫一句话不说,何嘉又远远看着,觉得他是因为生气,连女朋友都迁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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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赫开了家里门,刚走进来,灯一亮,叶霓就跳到了他的背上。
林赫被逗笑了,“想要背?”他柔声说。
叶霓勾着他的脖子,努力探头望着他说,“我轻了吗?是不是比以前轻了好多?”
林赫背着她往洗手间去洗手,“这话不是无缘无故的,你每天都称体重,怎么问这个。”
叶霓从洗手间的镜子看着他,他个子高,背着自己的时候格外令人开心,她勾着头去亲林赫的脸,笑着说:“那小子还想和我用离间计,他说我比以前照片上的样子瘦了。”
林赫的笑容一凛,皱眉道:“他怎么和你说这个。”
“大家互相玩心眼呗。”叶霓蹭着要下来,林赫转身把她放在洗手台上,叶霓立刻伸出手。林赫开了水,一边洗手,一边听叶霓说早前的事情。
林赫听完很无语,拿过毛巾,给叶霓擦着手,说:“你就能狠下心骗他。”
叶霓钻进他怀里搂他,仰着脸说:“他要是真的笨蛋,那人能派他来?我体重明明没有变,他故意说我瘦了,不是想挑拨咱们俩,让我觉得跟你以后日子不好过,这小子其心可诛。”
霸气森森地语气,令林赫真不知说什么才好,她就这么护着他,一点都不许人说……拐着弯说也不行。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这个,低头,唇压了上去,含糊不清地说,“你这人……真是把人卖了,替你数钱都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