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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过年特别早,一月份就是除夕,俞又暖怀孕已经四个多月,肚子开始渐渐现出来,但是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倒也看不出来。
按照左问的意思,那是让白老师他们过来过年,但是白老师不同意。左问想说俞又暖怀孕的事情,却被俞又暖阻止。
“我就想看咱妈知道我怀孕时脸上的表情。”俞又暖现在母凭子贵,走路都带风,尤其是想在白老师跟前儿扬眉吐气一番,想看看白老师脸上那种惊讶里带着惊喜,惊喜里带着呆滞的表情。
“你这是什么心态?”左问点了点俞又暖的额头。
“杨白劳翻身当地主的心态?”俞又暖眨巴眨巴眼睛。
“德性。”左问最终还是依了俞又暖。
因为怀孕,左问不同意俞又暖坐飞机,其实对孩子影响不大,但考虑到左先生三十好几的人才盼来这么个宝贝疙瘩,俞又暖也表示体谅。
司机一路将车开回白泉镇,路上左问道:“白老师以为我们离婚了。”
俞又暖的心“咯噔”一下,“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你还肯跟我回去过年?”左问道。
“白老师怎么知道我们离婚的?”左问你这个大嘴巴。俞又暖伤心了,左问如果不是铁了心跟自己离婚,又怎么会告诉白老师离婚的事情?
“因为某个大小姐发了张照片,恨不能所有人都知道她离婚了啊。”左问的语气颇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意思。
俞又暖也听出来了,“你是不是怪我这一个多月折腾你啊?”孕妇的内分泌真的很奇怪,上一秒笑,下一秒就哭,偶尔半夜孩子想听爸爸唱摇篮曲,她也控制不来啊。
左问高冷地扫了俞又暖一眼,“呵呵。”恶人自有恶人磨。
“那白老师知道我们离婚的原因吗?”俞又暖十分忐忑地问。
“所以需要对口供。”左问道。
“那我们说什么原因呢?”俞又暖讨好地看向左问。
左问不语。
俞又暖的眼泪一滴一滴往下落,“你又想跟我翻旧账是不是?你就是不能原谅我是不是?你是不是因为我怀孕不能被宠幸所以被其他女人勾引去了是不是?
左问叹息一声,“叫你少看点儿脑残言情小说,你就是不听。昨晚看的那本是古言吧?还宠幸呢?”
俞又暖眼泪朦胧地瞪着左问,用指尖抹掉眼泪,“那怎么跟白老师交代啊?”
“有什么好交代的?就你这小姐脾气,我能忍受你十一年别人都觉得是奇迹,不离婚才不正常。”左问道。
这么简单?
“那又是怎么复合的呢?”俞又暖感激追问。
左问的眼睛扫向俞又暖的肚子,“这不明摆着吗?”
俞又暖皱皱眉头,“难道不能是,你睡一觉之后发现爱我爱得要死,离开我之后就无法呼吸,所以又复婚了?”
左问看向俞又暖,“你觉得白老师会相信?”左问顿了顿,“白老师不看言情剧,她只喜欢看抗战神剧。”抗战剧中,感情从来不是主旋律,谁离了爱情会无法呼吸?
有病。
那就只能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俞又暖硬着头皮,顶着白老师可以灼穿人脑门的视线走进了左家。
空调没开,即使现在打开,也要一段时间才能暖和,所以俞又暖也不敢脱羽绒服,一身臃肿地坐在沙发上。
白老师连面子情也不愿意给,直接将俞又暖扔在客厅,拉了左问进房间盘问。
“不是说离婚了吗?”白宣那可真是恨铁不成钢啊。怎么换个媳妇在左问这里就这么艰难?
“又复婚了。”左问的语气十分平静,好似复婚就跟卖菜一样容易。
“既然要复婚,当初为何要离婚?”白老师可不是吃素的,一针见血直指要害。
“吵架,一时冲动。”左问道。
白宣冷哼一声,“左问,别以为你长大了,又是大老板了,就可以瞒得过你妈。我肚子里掉出来的肉我能不了解?你是那种一时冲动就要离婚的人吗?”
白宣继续高声问道:“不要以为我年纪大,不玩你们那些微博,就不知道你和她的事情。她是不是在外面偷人了?”
俞又暖站在门外,即使不将耳朵贴上去,也能听见白宣的话。她有些无力地靠着墙支撑身体的重量,有些事情不是不提就能抹过去的。
偷人?
俞又暖的心就像被刀子刺中一般,这两个字真的很难听,可最难堪的却是她好像真的做过。
“没有。妈,你不要听风就是雨,那件事早就澄清了。你觉得你儿子是那种戴了绿帽子,还忍气吞声的人吗?”左问的声音依然平静,“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戴绿帽子。”
白宣没再开口,她不得不承认左问的话很有道理。若俞又暖真的行为不检点,以左问那种骄傲的性子怎么可能忍受?
俞又暖听着里面的对话,心上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复婚后,她和左问从来没有聊过过去,只那次买烤鸭的时候左问清楚的表达过他的态度,可是他们都很清楚这是他们婚姻中的禁地,碰一下也不行。但此刻,她也问自己,什么男人能忍受戴绿帽子呢?
诚然,左问心里肯定是有她的。
俞又暖默默地垂着泪,用手背去擦的时候,却发现怎么擦也擦不完。
“妈,又暖不是坏孩子。她已经很用心,很用心对我,也很用心地想讨好你。妈,你教书育人那么多年,从没有放弃过自己的学生。而我,也不会放弃又暖。”左问平和的声音从门框的缝隙传出。
俞又暖忍不住哽咽出声,又赶紧用手捂着嘴。
里面的两个人已经听到,对话瞬间停止,但都没有开门出来。俞又暖很感激他们给自己留了面子。她赶紧走到卫生间,摸了一把脸。
听到脚步声离开后,白宣才再次开口,语气已经软和许多,“那你们还瞎折腾?”
“婚姻里哪有不磕磕绊绊的,又暖嫌我工作太忙,没有太多时间陪她,所以跟我闹呢。”左问颇有些无奈。
白宣也是女人,也曾经走过年轻的岁月,虽然有所理解,但还是偏向自家儿子,“她难道不知道你要赚钱养家?”
左问低头,“但的确是我忽略她许多,明知道她是孩子心性,从小母亲去世,父亲也走得早,最害怕一个人待着,跟我吵闹不过是想吸引我注意力,就像孩子一样。”
说到这儿,白宣听了也有些心酸,钱再多又怎么样,也买不来亲情。何况,豪门那点儿事,亲戚都是吸血鬼,俞又暖这样的大小姐,有时候也的确可怜。
“行了,你们的事情我也不多管。既然你知道自己忽略了她,今后多用点儿心就是。不要再吵吵闹闹,把离婚结婚当成儿戏。”白宣最后总结陈词。
左问笑了笑,“白老师你就是心软,现在是不是又觉得俞又暖可怜了?”
白宣冲着左问翻了个白眼。
“我看你也别可怜她,大小姐的臭脾气惯不得,你该怎么训她还是怎么训她。她这个人既不节约又不环保,洗碗浪费那么多水,洗澡也磨磨蹭蹭,你多说说她。”左问的语气也轻松了不少。
白宣忍不住冷笑,“少跟我这儿贫,你这先把媳妇骂了,是怕我又说她是不是?合着你媳妇就这么矜贵,一点儿也说不得?”
“冤枉,白老师,你绝对是冤枉我了。我这是没救了,还得全靠你帮儿子我重振夫纲。你千万别手软。”左问道。
“兔崽子跟我玩儿心眼呢,你这就是表明态度,以后要站在你媳妇一边了是吧?还重振夫纲,我呸。”白宣伸手拍了左问的背一巴掌。
左问也没躲,“她哪边儿啊?她肯定和你一边啊,你不知道你说一句话都能吓得她发抖,她敢不和你一边,不信你观察观察。”
白宣瞪了左问一眼,算了生个儿子就是讨债的。可是左问这次回家话明显增多,而且嘴角的笑意就从没消失过,白老师不认了俞又暖又能如何?儿大不由娘啊。
母子两人走出卧室门时,俞又暖正坐在沙发上发呆,脸上的泪已经洗干净了。
“怎么不开空调呢?”白宣问。
俞又暖站起身有些讪讪,她知道白老师特别有环保意识,家中必须节水节电,没有她批准,她哪儿敢开空调啊?
白宣走过去,拿了遥控器开空调,“你爸出去买个菜怎么去那么久,我去催催。”
白宣出去后,俞又暖明显放松了许多,左问走过去搂住她的腰,“哭什么?孕妇荷尔蒙又作怪了?”左问低头在俞又暖耳边道:“偷听人讲话还气得哭,你不是自找吗?”
“谁说是气哭的啊?”俞又暖说着眼圈又红了,“是感动的好吗?”
“哦,感动啊——”左问拉长尾音。
心机男——左问!
俞又暖抱着左问的腰,趴在他怀里,蹭了良久弄出一窝凌乱的鸡窝头这才鼓起勇气问,“那个,当初关兆辰给我擦奶沫的照片是你让人发出去的?”既然左问和白宣已经开了头,俞又暖又憋不住,终于把隐藏在心底很久的问题问了出来。
“嗯。”左问捏了捏俞又暖的耳朵。
俞又暖心里骂娘:心机男,不要摸我敏感点。但是脾气已经忍不住柔和,“为什么要那样做?”
“你不觉得效果很好吗?”左问道:“那之后你还敢跟姓关的来往吗?”
俞又暖再度骂娘,然后深呼吸几口,用手摸着腹部道:宝宝,我们要注意胎教,我们不骂人。
“就因为这样,你就让我受了那么多……”非议与攻击。俞又暖简直委屈到不行,哪有这样办事儿啊?
左问一脸的坦然,“我说过你很多次,你听过吗?”左问算是修炼出来了,对付俞又暖这种人,不来狠的怎么行?他以前的确是心软,也的确顾忌太多,但是再心软的人也会有被逼跳墙的时候。
何况,左问还有其他考量。俞又暖不想生孩子不是一天两天了,数十年如一日就没变过。唯一的异数就是她第一次失忆之后,自己冷淡她的那段时间。
左问才发现,原来俞小姐不生孩子的原则不是不能改变的,可是等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对她太过宽容,失忆后的俞又暖再度重申不愿要孩子,为此事导致关系破裂,实非明智之举。
关兆辰的事情,的确算是一个契机,俞小姐心存内疚之后,会好说话许多。而且左问可以断定,若非有关的前因在,这一次俞又暖怀孕,她会否直接拿掉还真不好说。
左问的确是判断准确,尽管俞又暖被孕吐折腾得要死不活,但是为了可以重新挽回左问,她还是没敢拿掉孩子。
“你什么时候说过啊?!”俞又暖恼火地站起身,她记忆里怎么没有左问说关兆辰的事情?
左问愕然,才想起,那的确是俞又暖失忆以前的事情。
俞又暖指着左问道:“不教而诛,则刑繁而邪不胜,你懂不懂啊?!”
“哎哟,俞小姐开始看书之后,文化水平大有提高啊。”左问讽刺道。
怀孕之后,不能玩电脑,不能玩平板,不能玩手机,连电视都不许多看,俞又暖除了看纸质书,还真是没什么消遣,是以最近文学修养的确有大幅度提高。
“我打死你啊,我叫你气我,我叫你讽刺我,我叫你害人不浅……”俞又暖拎起沙发上的靠垫就去打左问。
一般家庭暴力都是发生在吵不过的基础上。所以,不想挨打的话,嘴巴还是少*较好。
“这是怎么了?”白宣的声音在俞又暖背后凉凉响起。
客场作战,真是完败。
左问站起身,不声不响地搂过俞又暖,对白宣道:“我逗她玩儿呢。”
“多大两人啊,幼稚不幼稚?”白宣轻蔑地扫向两人,当老师的大概天生就不喜欢看别人秀恩爱,觉得不庄重。
左问和俞又暖都面上讪讪。
空调热度已经起作用,又打人运动了一番,俞又暖气喘吁吁地脱下羽绒服,整理了一下毛衣,然后就被白老师“炙热”的眼神给烫伤了。
“又暖,你怀孕了?”白宣的语气里有遮掩不住的激动,嘴巴都忘记合拢了
俞又暖愣了愣,她都险些忘记这茬儿了,呆愣愣地回答,“啊?哦。”
白老师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直起脖子,清理了一下嗓子道:“既然怀孕了,干什么还打打闹闹的,伤到孩子怎么办?”
白老师看起来仿佛没多高兴,既没有惊喜也没有惊讶,这让俞又暖多少有些挫败,午睡的时候对左问也没什么好脸色,“我怎么会怀孕的呢?我们不是有做措施吗?不行,我得让律师发律师函去告他们。”
俞又暖坐起身,又被左问拉回去躺下,“没有任何百分之百的安全措施,避孕^-^套也只有97%的安全。不过你说,这么小的几率,是该归功于你的土地肥沃,还是归功于我的子弹穿透力强?”
俞又暖囧囧,左先生说荤话的时候,真的会拉低档次。
睡过午觉,俞又暖下楼散步,活动僵硬的四肢,走到白老师的牌桌旁观摩了片刻,就听见白老师道:“又暖,你怀孕了别多站,脚当心水肿。”
不是才站了一分钟么?“好。”俞又暖果断地在旁边板凳上坐下。
“哎呀,白老师,你要抱大孙子啦?几个月了?”牌友们立即很给面子地大聊特聊起怀孕的各种注意事项,以及当年她们和她们的儿媳妇怀孕时的各种有趣事情。
俞又暖两颊肌肉都笑僵了,但依然保持良好风度,只偷偷给左问发短信,让他来解救自己。
“左问,上楼扶着又暖一点儿啊,孕妇可不能摔跤。”白老师像突然才想起来似的,等左问和俞又暖走了老远,才高喊出声。
俞又暖判断,以这种高音,只怕整片小区的人都能听见了。
俞又暖才在沙发上坐下不久,就听白老师给公公打电话,让他下去代打,“刚想起来,孕妇容易便秘,得多吃水果,你来帮我打几圈,我去买点儿冬草莓和苹果。”
俞又暖听见孕妇便秘两个字脸都黑了,实在不习惯听别人讨论这种事情。
就这样,以白老师的神通广大,一个下午的时间,整个小区,整个菜市场,整个小镇,恐怕都知道她儿媳妇怀孕了。
俞又暖总算明白,左问那种“秀结婚照”的基因是从哪里遗传的了。
晚上,隔壁的郭晓玲问郭晓珍,“姐,你听说了吗,左问和他老婆复婚了,他老婆还怀孕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种啊?”
郭晓珍喝斥郭晓玲道:“女孩子说话别那么尖酸。”
“诶,姐,我还不是为你打抱不平吗?离婚了,还复什么婚啊?这不是给了别人希望又亲手毁灭吗?”郭晓玲玩笑道。
郭晓珍转身不理郭晓玲。
“姐,你说左问老婆到底有没有出轨啊?”郭晓玲忍不住八卦。
郭晓珍沉默片刻,“你觉得女人嫁给了左问还会出轨吗?”
郭晓玲点点头,“这倒是。但是男人也可能中看不中用,你说会不会是左问不能……”
郭晓珍拧住郭晓玲的手臂,“你这半年上大学都上到狗肚子里去啦?脑子里成天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郭晓玲撇撇嘴。
郭晓珍道:“你今后少跟小区里的阿姨八卦左问的事情,人家离不离婚的,要你多事去宣传啊?”
郭晓玲果断闭嘴,也的确是她多管闲事,不然也不会逗得她姐姐这忽喜忽悲的。
“明天过年,陈德庆过来吃饭,你别没大没小的啊。”郭晓珍道。
“你们成了?”郭晓玲谢天谢地,“可总算是成了,阿弥陀佛。”
小镇的除夕比大城市更加热闹,因为不禁烟花,所以到了十一点半天空中就璀璨一片,新年倒数几乎听不见。
左问将一把懒骨头的俞又暖搂在怀里,任由她的头靠在怀里,两个人站在阳台上仰望天空那片转瞬也不失的一朵接一朵的烟花。
而隔壁的阳台也出来两个人,陈德庆除夕在丈母娘的帮助下终于求婚成功,死皮赖脸地要陪着郭晓珍守岁。
陈德庆从背后搂着郭晓珍的腰开始动手动脚,郭晓珍一侧头就看到左边静静依偎的左问和俞又暖。
烟花的爆炸声渐大,左问搂着俞又暖的手慢慢上抬,遮住她的耳朵。郭晓珍看见左问向右侧头,俯看着俞又暖垂眸说了三个字。
在烟花声中俞又暖并不知道自己漏听的是什么,但她在那一刻似乎略有所感,抬起头望向左问。
绚烂的烟火下,静静相凝。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