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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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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马在前的,便是一队都着皂衣的家丁,簇拥着后头一驾马车。那马车朴素,可若是细看,便能瞧见,这马车皆是楠木打造,虽是色泽晦暗,可实则价值连城。

    那马车直接行到谢眺护卫的前头,才将将停下来。家丁急急上前,挑起车帘,颇为恭敬地垂首立在一旁。

    一身灰紫色长袍的人,缓缓从马车里头出来,身量颇高,又清瘦,一张还未年老,却见沧桑的脸,明晃晃地就写着养尊处优四个大字。

    此时,就算是谢眺从未见过他,亦是猜出眼前的这个人,就是邢鹏。

    只是,叫他诧异的是,自己竟然有如此大的面子,竟能劳动邢鹏亲自相迎。

    “谢大人远道而来,有失远迎。”邢鹏从马车上出来时,谢眺便也叫人搀扶着,急急下了车,“大人路上,可还一切顺利?”

    陇西四姓中,明面上掌握着兵权的,只有这邢氏一族。谢眺来陇西之前,亦是对邢鹏此人,并不陌生。

    可无论是哪种印象中的邢鹏,似乎都不应该是如此这般的和煦模样。眼前这场景,和邢鹏之前设想的,全然不同。

    谁能告诉他,眼前这个邢鹏是不是真的?

    虽是心里,如此打鼓,可谢眺的脸上,倒是神色自然又平和,姿态端的十足,脸上笑意和煦。

    谢眺微微欠身,故做小碎步,向前走了几步,迎上停住不动的邢鹏,道:“有劳侯爷相迎,谢眺不胜惶恐。”

    “谢大人说哪里的话,您可是朝廷钦差,邢某亲往迎接,亦是规矩。”邢鹏一张严肃的脸,露出个浅淡的笑容,和他那略带沧桑的相貌,倒是相映成趣,“今后,还要与您共事,略尽地主之谊,难道不应当吗?”

    谢眺瞧着邢鹏脸上那个十分不自然的笑容,倒是呵呵一笑,道:“那便多谢您了。”

    直到马车再次启动,谢眺都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传闻之中,这邢氏乃是陇西最为强势而傲气的家族,可瞧着如今的姿态,却是柔和许多,似乎同传闻里头,还有些出入。

    起码,邢鹏的姿态和长平城里的清原贵族,相较之下,也并无不同,甚至更温和一些。

    待得马车停下,谢眺的念头,便又被刷新了一次。原来,邢鹏直接将他带入了自己的宅邸。

    谢眺眼前的这座侯府,占地极广,即便是楚京长平里头最大的苏府,也不及它的一半大小,更遑论是京城里头其他的宅院。且不说,里头的装饰如何,只看着这排场,便登时叫人在这气势面前矮了几分。

    只是,这排在最后头的邢氏都尚有如此气魄,那归远侯府李氏,又该是何等的样子?

    瞧着谢眺这模样,邢鹏在无人瞧见的地方,倒是露出了个嘲讽的微笑,可开口说话的时候,虽是不带笑,却也从容而温和。

    “谢大人见笑了。陇西这地方,民风质朴却又不失犷悍之气。早些年,又是个地广人稀的地方,最不值钱的便是地皮。”

    “您这侯府,着实是气派。倒是在下没什么见识,一霎时竟是看的呆住了,还请您莫要见怪。”谢眺这话答得倒也滴水不漏,衬着他脸上的标准京官微笑,倒也得体的很。

    “谢大人,里面请吧。”邢鹏倒也只是点了点头,便道。此时他脸上倒是不见笑容,颇有几分严肃的模样,却是叫邢鹏舒坦了许多。

    陇西的治所,便是归远侯府所在的高阳郡。比之高阳郡,这邢氏世代盘踞的襄阳,倒是瞧着贫瘠了许多,可这也并不影响这侯府的气派。

    邢鹏亲自引着谢眺,进了自家府里,换上软轿,走了一炷香的时辰,才在客院门前停了下来。

    直到坐在了客院厅堂里头,谢眺目送着邢鹏离开,才恍惚间想起来,自个为什么就这样被邢鹏带回了府里?

    *

    “谢眺一行,已经住进了邢氏的宅邸,随时都可以动手。”

    李氏的祠堂里,光线晦暗,即使是日头最强烈的正午,这里依旧是那副模样。上百个排位,隐在一片灰暗之中,连上头鎏金的字迹都瞧不清楚。

    跪在地上的苏阮,听见背后的声音,却是动也未动,仍旧维持着那个匍匐在地的姿态。

    说话的人,也随着跪在她的身边,昂头瞧着那一排排的牌位,见她不曾言语,便也静默着,打量着上头的字迹。

    “你说,死后能进祠堂,是不是个很荣耀的事?”

    “自然,李氏一族,一代便有那么多人,可能被放在这的,不过寥寥几人而已。”

    “可你瞧啊,就算进了这,也不过是几个字而已,后人跪拜或是上香的时候,连我们是谁,都瞧不清楚吧。”

    “千秋万代,那又能怎样呢?”苏阮听他不曾言语,便又继续问道,言语之中,已是带了几分咄咄逼人的味道。

    “生不能同衾,死不能同穴,可起码,在这个祠堂里头,仍能并肩而立。”李江沅的声音,像是来自很远的地方,即便这祠堂里头,只有他们两个人,跪在一处,却仍仿佛空茫一片。

    “唉,十五年谋局,三爷也算是不易。”苏岚笑着说,“我少年时觉得齐朗那布局谋篇便是无人可比了,可看过了三爷才知道,世上的君主,是无法比较的。”

    “齐朗虽然当时处在下风,毕竟占着一个嫡出的名分,我们苏家和王家柳家都属于非常高姿态地支持他,毫不掩饰,皇帝呢,对他虽然一向有点冷落,可并非不理不睬。”郦远知道她心里未必如面上这般泰然,便自己说了这话,“而三爷,比起他当时的处境,可真是处处不如啊。”

    “我当时心疼齐朗的不行,觉着如此委屈的境地,他还有那天高的志向。真真是迷人啊,现在想想,他也仍是那般迷人的男子。”苏岚叹了口气,此刻车厢内只有她和郦远,便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可三爷呢,母亲是个宫女,到死了也不过就是嫔,连封号都是儿子的名,瑞嫔,听着是好听,可又有几分情意在里面呢。三爷是一点势力都没有的人啊,真不知这十五年是如何辗转,竟然一个贤王的名号,流传天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