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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县城里的人就是多,尤其是身无分文的穷人,犹如久旱干涸,焉了吧唧的苗芽,随便给他们一点阳光雨露,就会迅速活了过来。
成衣店慷慨大方的外包,带动了一大批穷苦人家的妇人出来务工补贴家用,店铺当家吴杨氏一手家传的缝补手艺,哪怕是破洞很大的衣裳,也能修复如新。
当然了,吴杨氏也算是进士夫人,哪怕没有诰命在身,吴家家主断弦再续,将她扶正过来,好歹也是官家夫人,不可能抛头露面,操持这般生意,就物色了几个人,拿了她们的籍契、身契,才把这门手艺传下去。
谢云烟瞧过一眼,差不多就明悟在心,其中的精细处,如粒米刻字,非眼明心亮者不敢下手。
尤其是软烟罗、提花绢等上品绸缎布料,若用寻常的丝线缝补上去,简直一眼看穿,叫人笑掉大牙,须得从不起眼处抽丝出来备料,按着丝织品经纬线脉络走向来。
技艺臻至巅峰时,连缺漏残损处,都能织补地毫无破绽。
当然了,这般手艺也就值钱了,只接富贵人家的活计,真正的三天不开张,开张吃三天。
名声迅速传开后,大把豪客主动找上门,很有不少都是压箱底的嫁妆,虫蚁蛀坏的也有,活计都从今天排到后年。
谢云烟并不在乎客人的催促,这般手艺越少人知道越好,可以趁机抬价,只要别太过分就是了。
成衣店将小南门附近一带,几百妇人收拢过来,组织成一个个缝衣合作社、姐妹手帕会之类的小团体,按照她们的手艺高低,帮她们接外面的大活,只抽取很少的佣金。
譬如茶楼雅间的纱笼罩、垫巾、隔尘纱等雅物,高档酒楼的桌布、枕巾、干湿巾等好物。
以往,个人是接不到,也没有渠道,去接触这些利润丰厚的买卖。
她们个人不可以,可是瑞福祥成衣店就可以,不然的话,连茶馆酒楼的管事面都见不到。
浆洗用的皂角统一制式,都是草木自然的清香,天晴时晾晒在高处,下雨阴天就用内置竹炭的翻盖铜熨斗,再精细点的,就用薄皮铜胎铁水壶,里面盛三成左右的开水即可。
因着成衣店干净清爽,就连雇佣的妇人们,身上也洁净可许多。
有店员密报说,看见妇人们暗中将用不完的皂角藏起来,带回家私用。
谢云烟对此浑不在意,说了一声“知道了!”,也没有处罚任何人,只是将一些皂角边角料放在店门口,任由妇人们下工后自己取用。
如此大气、心地又好的东家,自然引来更多人进来讨口饭吃,其中不免泥沙俱下,鱼目混珠之人。
出了两次差池后,众人都以为东家没辙了。谁知,谢云烟早就想到了对策,不慌不忙地扔出末位淘汰制,来对付那些滥竽充数,别有用心的妇人。
几次三番下来,能够留下的都是心细如发,态度认真,手脚勤快的妇人,浑水摸鱼的人根本藏不住,第一时间就暴露出来,哪怕没有人赶她们走,这几个也是自己没脸待下去。
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谢云烟用重金从省城请了一个年老眼花,回家荣养的老裁缝出山,也不让他多教,仅仅是划线、裁剪、量尺寸的基本手艺。
没错!瑞福祥成衣店在谢云烟手里发展壮大,已经不满足于小打小闹的零工活计,准备上“血汗工厂”,开办制衣工场了。
第一单生意就是县城衙门三班六房的冬衣,长短两件套,包括贴身的棉布内褂,塞足棉花后,厚厚的棉衣棉裤,外套罩袍以及棉鞋、皮靴、手套、围脖、线帽。
有捕头唐默的引荐,瑞福祥成衣店先拿出一套制式冬装,与皂班领班换上了,一水的黑红相间色,排布地很合理,穿上的人也觉得好过旧款太多。
户房领班原本还想给某人说几句好话,不料皂班、快班、壮班这三班领班看过都觉得好,这事也就成定局了。
谢云烟毫无烟火气地塞了一张银票过去,两人的手拢在袖子里,“手谈”了一局后,户班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成衣店东家,即刻点头答应下来。
老关系户拿单返点一个半,谢云烟试探了一回,就知道底线在哪,给户班领班三个返点,喜地他老人家手抖的厉害,直接卷死那人。
户班领班苦笑道:“衙门里,各班各房的兄弟说好一年两套公服,结果两年才发一套,缝缝补补,一年过了又一年,早就该换装了!我看,最近城里商税多了不少,这笔钱就走公账吧!”
三班领班对此没有任何意见,毕竟是户房的账目,就算有事也是户房领班抗。
按照当下的规矩,三班六房九位“大哥”,各人管着自己的那一摊事,绝对不会没事胡乱插手。
谢云烟拿了五成定金出了衙门,先去大东门百货街买料子,谁能想到,县城衙门早就被人渗透成筛子里,到处都是漏洞。
户房领班的关系户得知消息后,当场摔了价值不菲的兔儿盏,感觉一阵心悸,才知道冒犯了“兔儿爷”,强忍怒气,挤出虔诚的笑脸,往后院祈巧庙上香,好歹安抚一下。
随后,这人即刻动身,前往城里最大间布庄织锦堂,等着瑞福祥成衣店东家上门来。
谁知,谢云烟根本没去进料子,抬头看见大东门的轮廓,转身滑脚去了一趟坊门街,一堆高低错落的木板房,去找那户房领班关系户的命根所在。
“从过街鼠李成凡手里买的消息,应该就在附近!”
谢云烟毫不动容地站在污泥浊水里,双手放在耳边,倾听着过路的风儿捎带来的消息。
婴儿的啼哭,妇人压抑不住的闷咳,含糊不清的咒骂声,那是不肯认命的小娘子泄愤的勇气……
“找到了!”谢云烟微微一笑,直接来到一间门头沟里遍布肥厚青苔的阔落房子,低头一看,门锁都生锈了,不知道多久没打开过。
谢云烟右手食中二指伸过去,拇指指甲轻轻一夹,铜胎锁芯都被切断了,二指稍微用力一拉一扯,只听啪嗒一声,这个把门的铁将军就掉落在地上了。
“出来吧!你们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