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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嫔妾给皇上请安。”冯落樱迈步入屋盈盈一礼。
朱佑祁转过身来,见得那袭淡紫长裙,眉宇若见轻松笑意,抬手虚扶,“起吧,怎的这么久才回来?”
冯落樱起了身,“今早几宫主位娘娘请安时报备了宫中情况,尚宫局向皇后娘娘请示祭天出行事宜,所以稍微晚了些,嫔妾听说皇上还未用膳,还是先让司膳司备膳吧?”
朱佑祁微微摆手,“不必麻烦了,我今日就是心血来潮,想知道你每日都是怎么过的,你平时怎么用膳便用,不必管我。”
冯落樱失笑,“总不能嫔妾吃得开心,把皇上您晾一边吧?”言罢吩咐如意安排去了。
那厢朱佑祁目光将翔凤宫一览无遗,若见皱眉,“你这地方也太冷清了些,加上如意也才三个宫人,美人的份位就是这般?”
冯落樱没料到他会问这茬,若见微滞,却是垂了眸,“这是御女份位的宫人,原本嫔妾晋封美人后是该再添上几人的,只是翔凤宫就嫔妾一人,人多了也没多大用处,就这样反而清静。”
朱佑祁见得她微垂长睫避开他的目光,“是你不要,还是尚宫局没将人安排过来?”
冯落樱微微一笑,“这又有何区别呢?左右现在这样嫔妾很满意不就好了?”
朱佑祁微抿了唇,虽说他下了旨意去尚宫局,但内宫之事一向由皇后操办,尚宫局也多半是依照她的懿旨从事。
朱佑祁微暗了眸色,“虽说你想清静,但这偌大的宫苑至少也该调些粗使的过来打理,不近你身也就不算打扰。”
“可是……”
“此事就这么定了,不容置疑。”朱佑祁淡淡语着,却有着不可忤逆的威严。
冯落樱见他认了真,也不好再坚持,便只是顺从谢了恩。其后王祥惴惴不安做的膳终于上了桌,冯落樱和朱佑祁一道用完膳,其后便是依照往常落座侧榻,取了锈样落针,朱佑祁则命石全拿了些奏折落座于旁。
两人共用一个桌案,虽是各做各的,偶尔的抬眸一瞬对视,在二人唇角化开一抹笑意。
待得近一个时辰过去,石全带来的奏折已然被朱佑祁批阅完毕,冯落樱的绣花虽未大成却也是拾掇了锈盒,起身从衣柜中取出一条丈长的浅粉挽纱,微微一笑,“嫔妾平生只来得及学会一支舞,也只打算舞给一人看,一舞落英缤纷,只愿为皇上解乏排闷。”
朱佑祁挑了眉,落英缤纷乃是京城名舞,因其需要舞者身姿柔软如落花,是以大多需得从幼时学起,一旦身量渐定后,想学也是来不及的,但冯落樱乃是瀚郡选来的秀女,如何竟能会京城名舞?
心念及此,朱佑祁若见浅笑,想来这应该是冯落樱来京之后才学的,自然,定是不能抱太大希望的,便是淡淡道,“独舞无趣,你这儿可有琴案?”届时就算她舞得不够好,他也可以从曲中出错,将失误揽到自己身上,也不至于让她失颜就是了。
但冯落樱自是没有想到朱佑祁的打算,只是想到皇帝要抚琴,心中暖意弥漫,“嫔妾何德何能,堪得皇上一曲?”
朱佑祁却是无所谓的挑眉,“琴曲之类,学来就是要弹奏的,只是我也许久未弹过,难免有断章少曲之状,届时你莫要生气就是。”
“怎么会,皇上肯赐音于嫔妾,已经是天大的荣幸。”冯落樱喜笑颜开,本来是见朱佑祁批阅奏折,才想到一舞为之解闷,哪里想到还能换得朱佑祁亲自抚琴?
是以冯落樱原本只是想随意一舞,但因皇帝亲自抚琴,冯落樱也只好取出自己压箱底的舞衣,桃花霓裳。那厢冯落樱转至内室更换舞衣,石全则负责布置琴案,待得冯落樱换好衣服出来,朱佑祁也已落座案前准备妥当。
只见得空阔的院中,一袭湖蓝便服的皇帝纤指轻拨试音,而一抹桃红绫罗七巧长裙,粉白薄透的挽纱于空虚画成圆。以此作为正章前的准备,继而伴随着悠长的琴音,院中纱衣随风起舞。
琴音绕梁,舞衣曼绝,所绘之景乃是一片无际桃花之林。三月春风抚过,盛极的满枝桃花随之轻轻摇动,待漫步其间暗香弥留,逐风而行穿梭林间,只见落英叙叙绕身而舞,飘渺薄雾朦胧若仙,又闻泉水叮咚清澈于心,举步欲寻,奈何花影重叠难辨西东,满目暖红,可堪风过成霞轻舞浮动。
待得闻香追霞寻泉觅踪,越过桃红密林曼舞落英,终得清泉澈流花落如萍,抬首寻源,只见桃衣如仙闲坐泉边石上,纤手轻舞,落下桃花无数,回眸一笑,声悦如铃。
琴声由花舞到泉音而后归于花舞,而院中那翩跹舞衣也由柔曼转至悦动复而归于婉转。
待得音默舞定,院中先是静了一瞬,复而才听得如意等人欢快的掌声。
而冯落樱刚刚舞罢,胸口微微起伏着,面纱下的脸上染了绯红,那微颤的长睫下若见薄雾朦胧,朱佑祁的琴音有两处错误,一章尾和三章末,而这两处错误,与她当年在府里桃树下依稀听见的一模一样,犹记得,那时她于府中闻得此音遥遥传来,又碰巧观得桃花漫天,是以便应声起舞,虽说后来被一顽童扰了兴致,但总归也算她昔年最美好的一幕了。
那厢朱佑祁缓缓起身亦是鼓掌相合,感叹道,“真没想到,你竟能舞得如此极致!朕还以为当真是桃花仙子临世呢!”他原本以为她只是初学而已,可看她适才的一姿一态,俨然是多年功底。
冯落樱微微垂眸,迎步上前,“十几年便就只学会了这一支舞,极致与否嫔妾不知,但的确是嫔妾烂熟于心的。”话音落定,迟疑间冯落樱终是问道,“不知皇上此曲师从何处?”
朱佑祁见她这舞罢却一副心事重重模样,若见惑然,“怎么,可是什么地方弹错了?”
冯落樱淡淡一笑,垂眸,就算错在同一处又如何?不过巧合而已,皇帝又怎么可能在她家抚过琴?冯落樱微微摇首,“不是,是皇上此曲抚得太好,想必定是一位良师所授。”
朱佑祁眸色微暗,却是微微勾唇,抬眼遥望远方,若有一叹,“确实是一位良师……”
冯落樱不解他这突然沉凝的神色为何,但想起当年旧事的她,亦是心情不佳,一时间两人皆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