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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落樱闻声脸色亦是一变,原以为只要通过了太后的责问,此事就可暂告一段落,可没想到太后竟以为皇帝施食之名要她饮毒,虽说身为妃嫔,就算知道膳食可能有毒,为了皇帝也必须先试吃,可那试吃与这厢选毒根本就是两回事。
念及太后先前诸多疑问,冯落樱觉得,或许这两碗水都无毒,太后不过是试探她对皇帝的心意而已,可念及太后对皇后的疼爱,冯落樱担心,太后是真的想替皇后除掉她,所谓的施食不过是个幌子。也或许她可以抱一丝幻想认为太后真的只备了一碗毒水,但这个可能微乎其微。
冯落樱心下难以确定,终是看了一眼两碗一模一样的水,抬眸轻语,“昔日肖美人因言辞无礼而被赐死,但因皇上对她疼爱甚多,是以致使皇上与皇后娘娘生了芥蒂,而今臣媳为示对皇上忠心择毒饮水,诚如太后所言,身为妃嫔,礼应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倘若臣媳不幸选中了有毒的那碗,虽说只因臣媳福薄,可如今皇上不在宫中,臣媳怕私言外传,有损于太后娘娘和皇上母子之情。”
太后微不可察的轻皱了眉头,她自是知道冯落樱的死会给她和皇帝带来什么结果,但如今皇帝年幼,朝政多靠李太傅辅佐,皇后乃是李太傅唯一的嫡女,其中重要不言而喻,皇帝有佳丽三千,死一个算不得什么,但朝堂只有一个李太傅,别无候补。
沉默须臾,太后端过茶盏轻嗟了一口,随着轻轻放下的瓷杯之声,太后终是不温不火道,“皇帝乃是至孝至理之人,断不会听信谣言,更不会因一介宫妃与哀家生分,这一点,惜嫔你大可放心。”
冯落樱袖中十指紧扣,太后这一坚决态度,更加肯定了两碗都有毒的猜测,冯落樱复回视跟前瓷碗,昔日皇后的香灰茶,她也曾想抗拒,但结果只是被人强行灌下而已。
如今身在永寿宫,环视四周候着的几名婢女宫人,若太后存心要她死,必定会强行逼迫她饮毒,若太后当真只是试探,那今日她畏死不敢试毒,也必将成为太后贬黜她之理由,或许,太后还会借由此事让皇帝与她心生嫌隙。
冯落樱低垂着眉头不说话,如意则已是扑通一声跪下,哀求道,“太后娘娘,就让奴婢替惜嫔娘娘选择吧,奴婢之身本就应该为了主子效忠,就算试毒也该由奴婢去做,万不该伤及主子们的身体。”
如意这一跪,冯落樱心下便又紧了两分,她是怕死,但如意的命也是命,她不可能让如意替她犯险。
听得如意的哀求,上座太后似有些不耐的皱了眉,复而冷冷道,“水有两碗,你若真要为主犯险,那哀家也可如你所愿,只是万一你选中了无毒的那碗,你一心想护的主子,就得喝下另外一碗了。”
一语落,如意瞠目结舌,什么意思,一生一死?倘若她的那碗没毒,就等于是她逼死了她家小主?
冯落樱知道这话便是说不论如何,她都逃不过这一劫了,冯落樱起身将如意扶起,连头也未抬,只是失笑若讽,“后宫佳丽无数,太后娘娘是打算让每一位妃嫔都经过这一试炼吗?”
“……”
“臣媳自知姿容平凡,皇上之所以待臣媳格外不同,除了因为机缘巧合下的相遇外,多少也有太后娘娘的缘故,就拿臣媳侍寝一事来说,若非太后娘娘头疾发作,臣媳当晚便会应命侍寝,虽也能承帝隆恩,却绝无后来的红烛之喜。”皇帝对她有愧,所以才刻意花了那诸多心思,这一点她心如明镜。
太后冷了眸色,皱眉明显不悦,冯落樱话外之音便是皇帝之所以盛宠于她,多少有与太后逆反之心,而偏偏这一点太后自己也心知肚明,可奈何时势如此,就算知道皇帝的性子,也无法顺了他的心意。
“想来就算并非臣媳而换做他人,皇上也多半会一样宠爱。”所以,就算杀了她一人,皇帝依旧不会因此就专宠于皇后。
“惜嫔的意思哀家清楚,但这些都不能成为你违抗的理由,”太后沉咳了两声,终是摆了摆手,“叶沫,既然惜嫔难以选择,那便由你代她选一碗吧!”
冯落樱紧扣了手,如意也拉着冯落樱的衣袖,下意识的向后退去。冯落樱见话说到这份上,太后依旧要赐她这水,显而易见,是要她非死不可了,既然如此,太后先前又何必要质问那许多,直接赐毒不是更加干脆利索?!
而那厢太后却是冷声不疾不徐道,“惜嫔冯氏,以下犯上,念其伺候皇帝虽无功劳但有苦劳,特赦免其九族之罪,赐其饮鸩自尽。”
“呵!”冯落樱哧讽冷笑,分明是太后一心要她死,却美其名曰免了她九族之罪,是不是觉得她还应该千恩万谢才是?
太后见得冯落樱心有不甘,凌然拂袖,“倘若违抗懿旨,九族并罚!”
冯落樱身形一颤,看着叶沫随便端了一碗水走过来,冯落樱心下彻寒,果然两碗都加了砒霜。冯落樱下意识的摇首向后退去,“臣媳自知身份卑微,所以对太后娘娘从不敢有任何冒犯之辞,一句犯上之罪,臣媳不服!”
“你以巫蛊之术引诱皇帝,伤及龙体危害社稷,本是灭九族的重罪,哀家念在你年幼无知份上宽仁处置,你竟敢有异议?”太后淡淡语着,微挑的眉梢似有不耐。
冯落樱拳手紧扣,巫蛊之术?!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一开始的试探乃是为了给她冠上行用妖术的罪名,一关过后,便又以替皇帝试食为由赐毒,倘若她不从,便以犯上不尊之罪处死,算来算去,太后就没有打算留她一条活路!
在后宫行用巫蛊之术是死罪,这一点历朝皆然,如果她抗拒,这一碗砒霜就不仅是给她的,连同整个冯家都要遭殃……
冯落樱突然站定了身形,微眯的眼墨一般的深邃,毫无波澜,沉寂得有些异常。
叶沫被她那突然镇定的神情反倒一滞,但终是端了水送上前去,冷冷道,“惜嫔娘娘,请受赏吧!”
冯落樱微勾唇角,“既然太后有命,臣媳不得不从,叹只叹身如浮萍难保朝夕,而今臣媳只有一个心愿,便是能在饮下之后,回到皇上为臣媳亲手绘制的屏风前与之长眠!还望太后恩准!”若要在永寿宫一直留到毒发,那就真真是没有半分生还的可能了。
太后微见不耐的挥了挥指,算是允准。
冯落樱冷冷一笑,毅然伸手接过了瓷碗,既然知道太后已下杀心,与其被人强行灌入,倒不如自己接过来得利索,至少还能在仰首之时尽量用手绢和衣袖吸取掉一些。
一旁如意见太后有心赐死,已然是泪流满面,一面哀求着太后恕罪,一面想要上前拦下冯落樱不让喝下那毒水,奈何一旁宫人早已上前将她制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冯落樱将那毒水往嘴边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