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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白驹过隙,跨越炎热的夏季,阔别伤感离别的秋,转眼已经是寒冬时节!
夏国地处龙洲大陆东边地界,这里一年四季暖如春夏,气候宜人!
夏国帝都明煌城随着国之昌盛,也越发繁华鼎盛起来。纵然在这寒冬腊月时节,气候仍然温和柔媚。夏皇宫外的蔷薇广场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各地的游散诗人集聚一堂,舞文弄墨,妙笔生花,好不风流惬意!
一辆奢华至极的马车缓缓的从皇宫内行驶出来,身后尾随上百名身着铁甲的士兵,人人神色淡漠,气势凛然,腰间的佩刀在烈阳的照耀下泛着犀利的锐芒,让人不敢直视。
行人在看见那辆马车之际,均是惶恐避让,退至道路两旁,恭恭敬敬的伏地而跪,无声的臣服在霸气凛然的王者之风下!
直到马车已经越过蔷薇广场,渐渐消失在明阳街的尽头,所有人才缓缓站起身来,面带崇敬的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
权擎王帝君对于夏国人而言无疑是神明一般的存在!这个男人以强大的实力,铁血无情的军事手腕硬生生的将夏国疆土一阔万里,与当世两大强国比肩而立,形成三国鼎立的政治局面,让曾经备受轻贱的夏人站了起来。
纵然未曾黄袍加身,纵然未曾登上九五之尊。但是,帝君仍然是横霸夏国的无冕之王,举国上下无不臣服,马首是瞻!
权擎王府不似其他权贵的府邸那般金碧辉煌,奢华大气,但是占地却极广,沾染王者之绝然风采的庞然建筑泛着冰冷而锐利的寒芒,宛如一把凌驾在天地之间的利剑,射向苍穹之下每一道妄图侵略的叵测。
马车稳稳的停在府邸面前,行风恭敬的弯着身子,掀起门帘,帝君缓缓走了下来。
他一身黑色锦衣华服,熨帖般穿在身上,腰系月白色蚕丝腰带,浑身散发着凛冽透骨的漠然。王府李管家见状,急忙迎了上来,恭敬的行礼道:“参见王爷。”
帝君点了点头,沉声问道:“今日如何?”
李管家闻言,神色一变,苍老的脸上满是恐慌,断断续续的回道:“和……和往日……一样!”
帝君神色越发冷冽,刀锋一般的眉紧紧蹙着,径自向着府内走去。
随着他的走进,满府的奴才婢女跪满一地,恭敬行礼。
越过府中的花园,帝君径自向着后院走去。步入眼帘的是一个偌大的温泉湖,湖面碧波荡漾,烟雾云绕,碧绿的荷叶上滚动着一颗颗露珠,在金色的阳光下下泛着晶莹剔透的光彩。
九月阁的婢女云儿见到帝君正欲行礼,帝君伸手止住了她的动作,示意她先行退下。
高贵的黄金靴子缓缓的踏上洁白的丝绒地毯,静默无声。帝君越过琉璃屏风,慢慢的向着床边走去。
宽敞的紫木雕花大床上,一名女子无力的靠坐床角处,双手环抱住双膝,形成婴儿似的自我保护姿势。一身单薄的内衣宽松的罩在她的身上,越发显得消瘦无比,双眼无神的望着天花板,神色空洞得令人感到绝望。
帝君拿起一旁的白貂大裘,轻轻的披在女子的身上。整个室内一片安静,连同呼吸都变得轻微起来,时间一分一秒的静静流淌,转眼便到了正午十分。
云儿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外,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屋内的情况,壮着胆子问道:“王爷,正午了,今日还是在这里用膳吗?”
帝君淡淡的点了点头,这几月以来,他只要一有时间就会过来陪着她。
浓郁的香气充斥在空气之中,为静谧的房间增加了一丝烟火之气。
帝君盛了一碗清粥,端到床边,用汤勺捣鼓几下,热气腾腾,香气萦绕,“喝点粥。”
才到府中那会,金之南根本无法进食,吃多少吐多少,好几次因为绝食而命悬一线。府中的所有人均记得,在数月前的那几个夜晚,当她缓缓倒下,气若游丝时,男人如同野兽般的疯狂,在他滔天的惊怒之下,权擎王府无声的惊悚颤抖。
多次命悬一线,游走阴阳,多次绝处逢生,夺回性命。后来,每一次用膳,均是帝君强行将食物灌进她的嘴里,若非如此,想必金之南早已命丧黄泉。
在数次被强行灌食之后,金之南的进食情况渐渐好转,不过,每一次用膳,她都只会木讷的张嘴,爵嚼,吞咽,闭嘴。如此反反复复,再也没有一点进展。
苍白无色的唇下意识的张开,帝君将清粥喂了进去,爵嚼,吞咽,喂食,周而复始。
过了良久之后,小小的一碗清粥才勉强喝完。帝君接过云儿递来的白巾,轻轻的擦拭着女子的嘴角。
“今日天气极好,我带你出去走走。”
数月以来,两人之间的沟通从来只有帝君一人自言自语,那些日日夜夜里,金之南从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她没有思考,没有情绪,没有感情,仿佛失去了灵魂的木偶,徒留下一具残败的躯壳。
这一日,骄阳似火,洒下万丈金光。气温带着春夏的温和暖热,整个花园生机盎然,孕育着初春的嫩芽。
琉璃亭矗立在温泉湖边,微风从四面吹拂而来,宛如一双温和的手轻轻撩拨着支离破碎的心房。清幽淡雅的荷香伴随清风肆意风扬,让人霎时神清气爽。
下侍搬来一张名贵的贵妃椅,上面铺着厚厚的柔软狐毛垫子,帝君将金之南放在贵妃椅上,接过云儿递来的蚕丝棉毯,温柔的替她盖上。
这几月以来,帝君也常常带金之南出来走动,但是却是第一次到府中的花园里。
一直以来如同木偶的女子在看到那烟雾袅袅,满池荷花的温泉湖之际,空洞的眸子里忧伤一闪而过。
她的家,曾经也有一个温泉湖,上面也种满了荷花,在冬季时节,荷花仍然迎寒怒放,香气沁人心脾,四周如梦如幻。那是金之南最喜欢的景色,如同没有纷争的世外桃源。
在那个温泉湖边,金之南有多太多毕生难以忘怀的温情!
四岁那年的她调皮捣蛋掉入湖中,娘亲心疼得轻泣出声,爹爹则是又气又怒,然而,这漫天怒气最终抵不过女儿狡黠一笑。
五岁那年,她在湖边认识了那个轻狂的少年,那一年的成玄奕才不过九岁左右,随成王前来府中恭贺爹爹三十大寿,那时的成王回京已有两年光景。在当时的金之南看来,成玄奕不过九岁大的小屁孩儿一个,偏偏自大得目中无人,嚣张跋扈!
那时他们第一次动手打架,结果成玄奕被她揍得鼻青脸肿,为此,爹爹狠狠的骂了她一顿。本该结下梁子的两人,随着日后的相处,竟然臭味相投,越发惺惺相惜起来。
他们经常在湖边你追我逐,嬉戏打闹。还是孩童的他们相约一起逛赌场,妓院,逗各府千金少爷,扰得真个帝都城内乌烟瘴气。
那些记忆对于金之南而言已过多年,然而,她却觉得仿佛那些过往仍然历历在目,仿佛昨日才发生过一般。
不要再想了!不能再想了!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失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帝君敏锐的发现了金之南空洞的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忧伤,他激动的握住金之南的手,心中的喜悦澎湃的充斥在胸腔,只觉得激荡难平,久久不能言语。
这是数月以来,金之南第一次有了一个正常人类该有的情绪与表情。哪怕她所体现出来的是让人无法接受的忧伤,最起码证明她还活着,哪怕是悲伤的活着。她不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在空洞的躯壳之下还残留着最后一丝人类的气息。
太多太多的激荡最终化成一道低沉的声音,帝君没有激动,没有呐喊,没有欢呼,他只是带着如释重负的叹息,沉沉的说道:“真好!”
是啊!真好!哪怕她所表现出来的仅仅只是一抹忧伤,但是却让帝君看到了新生的希望,哪怕实现那个希望的过程是如此的漫长,如此的飘缈!
当那抹忧伤逝去之后,金之南再次变得空洞麻木起来。
帝君的手很宽厚,很温暖,牢牢的包裹住金之南的小手。然而,这股力量终究是暖不了心若死灰的她。
“你喜欢这个湖吗?”
回答他的是轻微的风声,沁人心脾的馨香,唯独没有听到记忆里那个桀骜的声音。
嘴角突然漾开一抹动人心魄的浅笑,宛如在平静的湖水中投下一颗小小玉石,荡开一圈圈涟漪。此刻的帝君是如此的温柔,他握住金之南的手,指尖轻轻的摩擦着她的掌心,轻声说道:“这湖真美!”
整整一个下午,都是帝君一人在自言自语,他时而浅笑,时而沉思。虽然数月以来,府中的下人已经不止一次看见情绪如此丰富的主子,但是每一次仍然让这些人大跌眼镜,诧异不已。
在帝君的命令之下,金之南的身份是权擎王府的秘密,对于她的存在绝对是一种不能提及的禁忌!是以,除了权擎王府的人以外,想必世人均不会知道名震天下的权擎王府住着一个失魂落魄的女人,而这个女人竟然会成为堂堂雄霸东边的夏国无冕之王——帝君,一生中无法承受的生命之重!
命运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如同置身于情爱之中的女子,她多情,善变,任性,狡黠!当金之南家破人亡,绝命天涯之际,龙洲大陆上铺满了滔天巨网,只为寻她!
然而,最终找到她的却是帝君!缘分如此的妙不可言,让人感慨万千!
多年后,金之南总会想起那一年的惊变,很多时候她都在想,如果当时找到她的人不是帝君,那么此刻的自己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人生惊变,命运多转,时过境迁,尘埃落定之际,挣扎于红尘俗世的他们徒留下一声长叹!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西下,天边一片霞光韵染,透过轻盈的白云,光芒四处绽放,宛如一朵垂暮的花,怒放着即将凋萎时最后的一抹绚丽!
随着最后一抹霞光的消失,漆黑如墨的夜幕缓缓降临。浩瀚的苍穹之下,漫天星辰闪耀,月光皎洁,照得大地微微发白。
漆黑的夜晚,显得格外宁静,夜幕之下的权擎王府不似其他权贵之家一般灯火辉煌,亮如白昼。整个王府沉浸在如墨的漆黑之中,唯独照明的灯笼闪烁着微弱的光芒。然而,却无人敢于忽视这抹微弱之下的犀利。
如同每一次一样,云儿将膳食端至九月阁的卧房内。烛台上的烛火微弱的跳动着,透过暖暖的烛光,地面上倒影着一个伟岸的身影。
云儿恭敬的福了福身子,然后将膳食放在八仙桌上,一切放置妥当之后,开口说道:“王爷,请用晚膳。”
帝君挥了挥手,示意伺候在旁的几名婢女退下。云儿拉上雕花木门之后,整个室内只剩下帝君与金之南两人。
从琉璃亭回来之后,金之南便沉沉睡去。数月以来,她清醒的时间很少很少,像今日在温泉湖边坐了整整一下午,更是从没有过的现象。
人的潜意识有着自我保护功能,过往的记忆太过忧伤,沉重,血腥,金之南下意识的选择永无休止的沉睡。
无数次从梦魇中惊醒,无数次在清醒之后再次放纵沉睡,再惊醒,再沉睡,反反复复,日复一日。
时间一分一秒静静流淌,烛台上的蜡烛已经燃至一半,如同眼泪的蜡滴流满整个烛台,有种别样的伤感。热气腾腾的晚膳早已冷却,静静的摆放在八仙桌上,一如往初。
金之南睡了很久很久,梦里的她仍然如同清醒时一样的空洞,麻木,像是一具静静躺着的死尸,失去了呼吸的能力。
帝君很害怕她的沉睡,每当她沉睡的时候,帝君总有一种她会在梦中离开的感觉。这一觉,金之南睡得并不安慰,表情一如既往的麻木,只是身躯渐渐轻微的颤抖起来。
坐在床边一直静静看着她的帝君发现了异样,他紧紧握住锦被下的小手,缓缓的俯下身去,轻轻的靠在她的耳边,如同情人之间的吴侬软语,带着缠绵悱恻的温柔,“别怕!有我呢!”
或许因为梦魇太过可怕,以至于如此的温柔也未能安慰睡梦中的女子。她的身子颤抖得越发猛烈起来,贝齿紧紧的咬住毫无血色的双唇,身子蜷缩为一团,苍白的脸上满满都是密密麻麻的细汗。
只有在她沉睡之际,帝君才有拥住她的勇气,他轻轻的抱住她,一遍一遍的在她耳边低声细语:“别怕!别怕!”
消瘦的身躯紧紧的依偎在男人火热的怀里,帝君伸出手来,想要去抚平那紧紧蹙着的黛眉,这一刻的帝君如此的真实,真实得让人能够清晰的看见他眼眸里翻滚的疼惜与深情。
眼见那只手就要触碰到女子的黛眉,一声沙哑却沉重的呢喃让帝君生生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就这样僵硬的停在半空中。
“成玄奕!”
金之南的呢喃是如此的轻微,如此的低不可闻。然而,这很轻很轻的三个字却犹如惊雷一般打在帝君的心上,让这个强大的男人感受到了凌迟之痛。
帝君如此骄傲自负,在他有生之年,他从未觉得自己会输给任何人。但是这一刻,他有了一种渗入灵魂的挫败感,不曾与对手一战,便已经败下阵来。
停在半空中的那只手僵硬了很久很久,最终,那只手依然温柔的去抚平那紧蹙的黛眉。没有迟疑,没有犹豫,是如此的果断,如此的温柔。
帝君是一个充满了力量的男人,他有着一颗最为清明且坚强的心。他成熟,睿智,强大,并且勇敢。当他确定自己的心意之后,他从不逃避,从不畏惧,更不会挣扎,在他看来,那是懦夫的行为。
他的心纵然冷血薄凉,但是那里有着一片辽阔的天地,姿态无尽广博,装得下万千河山,天下经纬,更装得下属于男人的爱恨痴缠,哪怕这份爱情留给他的只是决绝,冷漠,凄凉,废墟……
这是一种属于真正男人的博大情怀!
这一晚,在帝君的怀中,浑浑噩噩的金之南一直叫着那个男人的名字,而帝君依然紧紧的抱住她,让她静静躺在自己的怀中,清晰的,刻骨的听着她一声又一声呢喃。没有人知道他那时的心境究竟如何?这个答案终将随着生命的消失,岁月的流转而消散在天地之中。
烛火终于在这一刻悄悄燃尽,如同眼泪的蜡滴流满一地。窗外银白的月光顺势洒了进来,沉浸在月光之中的男人神色莫名,看不出其心中所想,唯独那双拥住女子的手是如此的坚定不移!
夜晚时光飞逝,转眼之间已经到了下半夜。
帝君依然紧紧的抱住她,月光并不明亮,在没有烛火的房间内能见度并不高。然而,在这模糊的夜色下,帝君将怀中的女子看得清清楚楚。
没有任何征兆,在这一分一秒中,金之南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眸子一如既往的空洞麻木,她就这样醒着,木讷的看着天花板,没有言语,没有动作,什么都没有。
帝君轻轻的放开了她,这样一个相拥,因为金之南的空洞,变得毫无意义起来。没有撞破之际的尴尬,羞涩,只有恍若未觉的麻木。
帝君径自起身,向着门外走去,似乎在小声的交待些什么。片刻之间,云儿将早已冷却的晚膳撤下,从厨房内端了一碗清淡的肉粥,放在八仙桌上之后,便退了下去。
他将金之南抱起身来,放在一旁的软榻之上,替她盖上金丝棉毯,然后端起白玉瓷碗,轻轻捣鼓几下,热气腾腾,香气弥漫。小小的勺子里盛满了肉粥,帝君轻轻吹了几下,待温度合适之后慢慢喂向金之南。
木讷的张嘴,爵嚼,吞咽。良久之后,小小一碗肉粥才勉强吃了下去。
放下白玉瓷碗,帝君端起一旁早已储存的热水,将洁白的棉巾侵湿之后,替金之南擦拭脸颊。做着从未做过之事,帝君的动作显得格外生涩,笨拙,却不失温柔!
金之南就这样半躺在软榻上,双眼空洞的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做完这一切之后,帝君将金之南抱回床上,为她盖上锦被。女子一语不发,静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望着天花板。眼见金之南不曾入睡,所以,帝君并未离开,他静静的坐在床边,眼眸深深,就这样看着面前的女子。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席卷了男人强大的内心,过了良久之后,男人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疲倦,透过窗外的风轻轻扬起。
“我该拿你怎么办?”如同每一次一样,没有人回答他。
静!太过安静!静得能够听见男人澎湃的心跳声,带着声嘶力竭的呐喊。
天空渐渐泛起一层鱼肚白,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破开层层云雾,洒下万丈金芒。
在清晨时分,金之南再次沉沉睡去,在她睡着之后,帝君也离开了九月阁。
日子一天一天缓缓流逝,转眼就到了这一年的最后一天。
天色将黑之际,宽阔的街道两旁火树银花,彩灯闪烁,让原本漆黑如墨的夜空霎时灯火辉煌,亮如白昼。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鞭炮连天。夜晚的明煌城沉静一片喜红之中,大街上人山人海,擦肩接踵,热闹喧天。街边的小贩扯着嗓子奋力的叫卖起来,无数讨人欣喜的玩意,一一俱全,应有尽有!玉器古玩,名家字画,脂粉香药,入目之余,应接不暇,眼花缭乱!
蔷薇广场上,搭建着好些个硕大的舞台,歌舞,杂耍,乐曲全都齐齐汇聚到一处。
在新年即将到来之际,整个明煌城陷入了莫大的欢愉之中。
自权擎王府建立以来,帝君从未让下人们准备过年事宜,逢年过节也不张灯结彩,全府同庆,一年四季权擎王府一如既往的单调肃然,如同没有彩色的黑白水墨画。
这一日,帝君从皇宫回府之际夜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当他的马车缓缓行驶到府外时,李管家急忙迎了上去,恭敬的行礼道:“参见王爷。”
这一次,帝君并未径自离去,他矗立在大门外,抬头望向不远处灯火辉煌的夜空,漫天烟花直冲云霄,绽放出五彩缤纷的色泽,遥遥可听见震天的喧闹声。
“过年了吗?”
李管家闻言急忙回道:“是的,王爷,今儿个正是大年三十呢!”
帝君仍然望着那片绚丽夺目的夜空,良久才收回目光,他踏步走进府中,望向了九月阁的方向,目光瞬间变得温柔醉人起来,沉思半响之后,淡淡道:“既然是过年,那府中也准备准备吧!”说完,径自离开。
李管家木讷的站在原地,内心震惊不已,久久不曾反应过来。这么多年以来,权擎王府从未过过任何节日。想来也对,让帝君这种人去过那些节日,想想都觉得有些怪异与好笑。
但是,当众人都习以为常之际,今日主子居然让他们为过年而准备准备?
“李管家,王爷让你准备呢,都这会了,你还愣着干嘛?”行风率先回过神来,推了一下愣愣的李管家,道:“这会已经很晚了,要是时辰过了都还未准备好,那这年是过还是不过了?”
李管家这才回过神来,当下猛地一拍大腿,“哎,老朽都愣神了!我这就去安排下人们张罗起来,这可是府中的第一个新年啊,定要办得好好的,呵呵!”说完,火急火燎的跑开了。
帝君向着九月阁的方向走了过去,刚刚才踏进院子就看见云儿正端着晚膳走来,见到他急忙行礼道:“参见王爷。”
“姑娘还没用晚膳吗?”帝君眉峰轻轻一蹙,吓得云儿顿时一惊,惶恐的说道:“回王爷的话,姑娘这会才睡醒,所以晚膳便迟了些。”
帝君没有说什么,他轻轻的走进卧房,越过那扇琉璃屏风。金之南静静的躺在床上,双眸一如既往的空洞麻木,她怔怔的看着空旷的天花板,一动不动。
帝君轻轻的将她扶起身来,一身单薄的丝绸内衣宽松的罩在她的身上,显得身形越发消瘦。接过云儿递来的白貂大氅,紧紧的披在金之南的身上。
“今日是大年三十,我想,你每一年都会过这个节日吧!”坐在床上的女子没有一丝反应,恍若未觉,帝君拉起她冰凉的小手,辗转摩擦,温柔的说道:“这一年,我也会让你如往常一般。”
正在这时,府中突然响起一声声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帝君一愣,顺着门外望了出去,一道明黄的光束霎时冲天而起,最终停在漆黑如墨的夜空,砰地一声炸开一朵朵绚丽璀璨的火花,五光十色,耀眼灼人。
帝君让人将软榻抬到院落里,然后将金之南抱了出去,他半蹲在软榻边上,名贵的紫金色长袍铺满一地,沾染少许尘埃。
“你看!”嘴角不由自主的漾开一抹动人心魄的浅笑,眼眸深深,似平静的汪洋大海,能够吸尽世间万物,“好看吗?”
金之南就这样静静的半躺在软榻上,双眸空洞得令人心惊,没有反应,没有言语。那双如浓墨般漆黑的眸子闪过一瞬间的黯淡,霎时便恢复如初,浅浅轻笑,柔情似水。
两人就这样静坐良久,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也无法让他们的心变得火热沸腾起来。
就在这时,李管家从院落外急急跑了进来,恭敬的行礼道:“参见王爷,兵部尚书,礼部尚书,内阁大学士,平原侯,七皇子,太子殿下,均携重礼到了府中,来恭贺王爷新年之喜。往些年府中从未过过佳节,这些人也不好前来。这会想必是见府中鞭炮连天,所以才寻思着上门恭贺王爷。”
嘴角那抹浅笑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告诉他们,本王今日不见客。”
意料之中的答案,李管家恭敬的点了点头,缓缓退了下去。丝毫不觉得数位大臣,一位皇子,当今太子被拒之门外有何不妥,可见权擎王府在夏国完全是高于一切的存在,甚至凌驾在皇权之上!
随着李管家的离去,整个院落再次陷入了一片静谧。
鞭炮声越大,烟花越璀璨,便显得人的心更加的孤单寂寥。帝君缓缓抬头,看向金之南,轻声说道:“我带你出去走走,去看看我大夏的除夕夜,可好?”
一如既往的静谧,金之南依然静静的半躺着,沉默不语。帝君招来一旁的下侍,吩咐几句之后便抱着金之南向府外走去。
大门处停着一辆平淡至极的马车,当门帘掀开那一刻,才发现车内的奢华。一眼望去,宽敞的车内铺满一片名贵的白狐地毯,狐毛柔软顺滑,踩在上面无声无息。靠坐绵软,以丝滑的桑蚕丝为面,上绣一朵朵清幽雅洁的荷花,色泽鲜艳,极其生动。靠坐前是一张红木茶几,上面摆着一些可口的糕点,桂花糕,红枣糕,百合糕……足足十种之多。
帝君抱着金之南上了马车,将她放在靠坐上,替她盖上柔软的棉毯。金之南如同没有一个生命的娃娃,就那样安静的坐着,一动不动。
马车缓缓的行驶向蔷薇广场的方向,虽然马车密不透风,但是依然能够感受到沿途的喧闹氛围。与这种氛围格格不入的两人在马车的驱使之下,渐渐到了蔷薇广场。
帝君掀开厚重的窗帘,温和的风轻轻的吹拂进来,虽然是冬季的夜晚,但是却带着春夏的柔和,被清风沐浴之际,让人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蔷薇广场热闹喧天,人声鼎沸,繁华盛世之下吟唱着一曲人间欢歌。透过车窗,不远处正在表演杂耍,只见那人身形矫捷如狸猫,在特别搭建的异形高台上上串下跳,做着各种惊险刺激的动作,迎来一阵阵兴奋的呐喊叫好声。
“想下去看看吗?”帝君拉了拉金之南身上的棉毯,轻声说道。
一如既往的没有回答,帝君从未放弃过与她的交谈,他自顾自的说道:“我们下去看看吧!”
帝君将金之南抱下马车之后,搀扶着她走向人群之中。这是数月以来,金之南第一次站在地面上,脚下虚浮无力,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感。
这一次,帝君并未抱着她,她总有一天是要自己站起来的,但是,他却紧紧的扶住她,宛如一棵参天巨树,让她走得更远,更稳,直到最后彻底的站起身来。
在热闹非凡的人群之中,金之南一如既往的空洞麻木,在帝君的搀扶之下,她下意识的前行,前行,再前行。这样的喧哗并未让她的心有一丝半点的动容,在去年的那个冬季,在那个雨夜里,她的心空了,死了,消失不见了,再也无法寻找回来。
随着帝君的出现,大多数人向着这边望了过来,权擎王帝君之名在夏国如雷贯耳,上至古稀之年的老人,下至幼稚小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是他却极其神秘,平凡如世人不曾见过。这些人之所以向着这边望来,完全是出于这人一身贵气,那种无形的气场凌驾在天地之间,让人无法不侧目伫望。
精明的小商小贩见到帝君缓缓走来,满脸谄笑,“这位大人,看看这些字画吧,均是出自名家手笔呢!”
“大人,买个灯笼吧,你看看,整个广场内,就小的家的灯笼做得最漂亮,有八仙过海,嫦娥奔月,福寿连绵!挑一个吧!”
帝君一一越过这些摊位,径自停在一家卖女子脂粉首饰的摊位前,小贩见有生意上门,笑得像花一般灿烂,“大人,可看上什么东西?”
一张廉价的白布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耳环,项链,戒子,发簪,铜镜,胭脂……女子所用之物,一一俱全,应有尽有。这些东西乃平民所用,并不名贵,稍有财势的人家均是不屑一顾。
小贩见帝君看了半响也未有何中意之物,他急忙的推荐道:“大人,你看这幅耳环好看吗?这是极品祖母玉所制,碧玉轩都不见得有这好货色呢,这是小的从一落魄的官家小姐手里买来的。若是大人喜欢,小的便宜点卖给你如何?”
帝君看都没看他手中的耳环一眼,倒是他身后的随从等人面露嘲讽之色,这等货色也好意思称极品祖母玉?就算是极品祖母玉也值得主子看上眼?
“把那个拿过来。”
小贩顺着帝君所指的方向看了良久,才发现他指的是一根极为普通的铁质发簪。所有人都能看出这根发簪乃廉价之物,也定卖不出什么好价钱。小贩心有不甘,继续游说道:“大人,这根发簪确实太普通了,您要不喜欢这副耳环,那您看这面铜镜如何?这铜镜边框镶嵌十颗南海珍珠,其珍贵程度不亚于……”
当触及到帝君看过来的眼神之际,小贩顿时吓得一惊,那神色并不如何锐利,但是偏偏让人莫名的滋生出一种无以复加的恐慌,他急忙拿起那根铁质发簪,恭恭敬敬的递了过去,再也不敢卖弄嘴皮。
这根发簪样式简洁,但胜在做工精巧,因为材质是铁,不比金玉等物名贵,所以价格低廉,乃一般小户出身的女人所用。帝君将发簪轻轻的插在金之南的发髻里,靠在她的耳边,柔声说道:“知道为什么送你一支铁质发簪吗?金子虽然名贵奢华,但是不够坚硬,不耐烈火。玉石虽然精致华美,但是不耐重创,无法承受冰寒。世间唯独钢铁最为坚硬,纵然历经烈火严寒,岁月风霜,也永不消逝。”
随行的仆人掏了一锭金子递给那小贩,小贩见状,惊得膛目结舌,忘了言语,直到帝君等人正欲离开之际,他才恍然回神,满脸谄笑,一个劲儿的说着吉祥的奉承话:“大人,夫人带上这根发簪真乃天人之姿,大人眼光真好,下次再来光顾啊,愿大人和夫人百年好合啊!”
帝君一行人在蔷薇广场上逛了一个来回,不知道为什么,在买了那根发簪之后,帝君的心情仿佛特别好。哪怕他还是那样淡漠,仅仅只是在面对金之南时才会柔情似水,轻轻浅笑。但是,随行的众人依然敏锐的发现了他的异样,神色辗转之间,带着小小的窃喜与满足,哪怕隐藏得如此的细微不可寻觅。
虽然几月以来,权擎王府的下人已经不止一次看到不同于记忆之中的主子,但是每一次都足以让他们惊讶得无言以对。
身处闹市之中,时间过得异常快,转眼之间,夜已经渐渐深了。夏国的风俗,在除夕之夜是要待在府中守岁的,眼见时辰已经不早,帝君便下令打道回府。
帝君搀扶着金之南走到马车前,正欲抱她上马,就在这时,金之南突然浑身一软,就这样倒在帝君怀中。
心霍然一紧,带着无以复加的沉重与震荡,帝君紧紧的拥住怀中昏迷的女子,那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手此时因为心中不断蔓延的恐惧,猛烈颤抖起来。眼眸霎时变得冰冷刺骨,如同死神降临。
这一刻,随着男人的变化,随行的众人均是惶恐不已,他们又看见了数月前因为女子昏迷而变得疯狂且嗜血的男人,一如记忆中的身影再次出现,席卷着让人胆寒的惊天煞气。
“回府!”一声厉喝顿时响起,“让宫内的太医全部到府中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