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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醒来,王博约打开窗子看了眼蒙蒙亮的窗外,茫茫的大雾如烟如涛铺天盖地,占据了半壁江山,远处巍峨的群山似是蒙上了一层卷席,却是再也看不真切。
王博约揉了揉睡的有些散乱的长发,伸了个懒腰,心道今天应是可以忙里偷闲,趁着雾气没散好好休息一番了,自己一人驾车也确实是太累了。
他走到温炉旁,拿起贴靠在旁的水壶,倒了杯水,轻轻抿了一口,茶杯连带着都是温热的,心道这家君悦客栈还真是不错。
“咚咚…咚咚。”门外传来了轻缓的敲门声,王博约轻声道,“何事。”
“公子,早饭已经备好,和您同行的老者让我喊您一起吃饭。”门外有小厮如是道。
“谢谢你,也劳烦你转告他们一声马上就好。”王博约边说着边散开了束在脑后的长发,随手拢了拢缠起长发便出门而去。
要说这雾应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可从晨起直至晌午,仍是没有半分消散的迹象,反而愈发的厚重起来,仿佛融雪的春潮,缓缓在人间飘散,估计今天整天就要耽搁在此了。
王博约也不知道为何罗威的棋瘾会如此之大,只要得闲便要和人棋盘冲杀。
今日晨间吃饭的时候,罗威想和王博约手谈一局,王博约有些不太情愿,可还是点头称是,一盘棋下来,直叫得他心力憔悴,王博约对下棋时毫无风骨的罗威,有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观感,既是敬畏又是嫌弃,可是长者亲自邀约,他王博约又不得不答应,总不能老让陈伯受这份儿罪吧,所以还是硬着头皮听着他自我满足式的鼓吹下完了这一盘散乱的棋,事后还要违心的夸他棋力旷古烁今,良心可真他娘的煎熬啊。
王博约下完一局棋,忙告罪起身,他实在是再也呆不下去了,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出门而去,自己当那快活神仙去了,只留下撇着嘴的陈伯和眯着眼的罗威,想必接下来又是一场恶战了,还望陈伯挺得住。
这灰蒙蒙的雾气似层薄纱,挥不走,扯不开,挡住了王博约的视线,沿街串巷,七拐八拐他也就此迷了方向,期间路过了一座算命摊三次,自是古有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今有他王博约三遇卦摊天命难违,王博约心道也是有缘,便上前而去想要算一卦,走进一看是个裹着破夹袄的老者,银发垂地,正弯着腰低着头在桌上的纸上写写画画,笔锋有力却痕迹散乱像鬼画符般,晦涩难懂。
王博约坐在摊子前的长凳上,轻声道:“不知老先生可否为晚辈卜算一卦?”
老者抬起头看向王博约,一头银发柔顺飘逸摆动间似是与雾气交融在一起,他停下手中的笔锋,轻笑道:“老朽不才啊,干的就是这个。”
老者眼底清澈至极,这是一双王博约只有在稚童眼中才能寻见的眼眸,看着老者身上隐约透出一股朝气,王博约琢磨返璞归真也许就是这个样子吧。
王博约想要起身弯腰行礼,起身时却不小心打落了老者手旁的镇纸,忙蹲下去捡,脚下却不自觉的划出了一个一字。
老者看着王博约脚下的一字,饶有兴趣道:“今日大雾弥漫,于天时地利不和,是故卜卦无益,我看小友不如测个字吧。”
王博约低头吹了吹镇纸上的土,看到了脚下的一字,把镇纸轻轻放回了原处,笑道:“老先生多有告罪了。虽不占天时地利可却有人和相佐,那小子今日也顺着天意,烦请老先生帮我测测脚下的一字吧。”
老者点了点头,淡然道:“想问什么事情?”
王博约顿了顿,这才答道:“嗯…问问前程吧。”
老者笑眯眯道:“小友的前程还用问?”
王博约看者老者,不解道:“您此话怎讲?”
老者笑着摇了摇头,靠在了椅子上,高声道:“《道德经》曰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乃万物之主。”
老者笔下一动,在纸上写了一笔,这又缓缓道:“且正所谓九九归一。”
王博约眉头微皱,轻声道:“您可否再说的明白一些。”
老者点了点头,抬手指向了王博约脚下的一字,悄声道:“小友顺应天意,足下写了个一字,我看小友这是要足登天下啊。”
王博约摇了摇头,摆着手苦笑道:“老先生您可别乱说,我也只是普通人家的子弟罢了,哪来的什么足登天下的机会啊。”
老者敛起笑意,正色道:“小友可不普通,凡人这一生无外乎一命二运三风水,小友的命,实在是贵不可言啊。”
老者缓了缓,继续道:“我观小友风水龙盘虎踞,别有洞天,可却印堂发黑,近日怕是要时运不佳,如要远行,恐怕……”
王博约见老者拉了个长音,忙问道:“您请说吧,君子问祸不问福。”
老者别有深意的看了眼王博约,这才缓声道:“恐怕小友不日便有杀身之祸。”
老人言罢,将桌上的纸折好放进了一个锦囊里,递给了王博约,笑眯眯道:“这锦囊你贴身收好,万不可拆开,许是能解你杀身之祸,今日看小友越看越是有缘,便不收你的卦金了。”
王博约双手接过锦囊,弯腰行礼,摸出了约莫十两碎银,轻放在桌子上,恭敬道:“前辈言语后辈谨记在心,这天寒地冻,水汽弥漫,您一身单薄,还请您换身厚夹袄,这些也权当晚辈一点心意了,还望您收下。”
老人笑了笑,缓缓摇了摇头,“谢过小友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可不要让我难做。”
王博约不好推辞,于是收回了碎银,不好意思道:“那还得麻烦您一下,您可知君悦客栈怎么走?”
王博约终是在老人的口头指点下,找到了客栈的方向,也就此同老人江湖陌路,有缘再见了。
王博约走后,老人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幽声道:“老头子我都一把年纪了还非要给我揽事儿,你啊你啊,得请我喝酒,还得是这天下最好的酒。”
不远处一股蒙蒙的雾气,荡漾着一抹幽蓝,渐渐飘近,落在了桌上变成了一团水痕,老人看着桌上水渍组成的“管够”二字,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不多时,有小厮模样的年轻人左手拿着棉衣,右手提着食盒来到了老人的跟前,道:“是一位公子哥让我给您送来的,说是测字您就能明白。我看这天寒地冻的,您也早些收摊儿休息吧。”
老者笑了笑,点了点头,示意小厮放在桌子上就好,“今日老夫高兴,免费帮你测个字如何?”
小厮笑着说道:“求之不得。”
王博约回到了客栈抖了抖身上凝结的水珠,他不知道的是,锦囊里的折纸不知何时又多了一道笔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