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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第 16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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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延荣神色惊诧,他找叶玉珍的事除了两个小厮,再没告诉过其他人,眼前这个猎户又是从何得知?他忽然想起那天在安家村碰到了陆大祥,虽说只见过对方一面,十年过去,还是在回来的路上才想起村口那个一直看他的庄稼汉是谁。

    或许是陆大祥告诉的,思及此,他看向沈玄青的眼神有几分探究,这人许是来讹钱的,要不然他们素未谋面,就算叶玉珍还在世,两家也并无纠葛,更论不上亲戚朋友,如今玉珍已经不在了,她这儿婿却找上门,不是为了钱还能是为了什么。

    然而沈玄青眼神清明,又生就一副高大俊朗的正气模样,与那地痞无赖全然是两种样貌,叫他又疑惑起来。

    “徐老爷若有兴趣,咱们不妨到酒馆里坐坐,也好商谈商谈。”沈玄青退下台阶,手一伸做了个请的姿态,面上带着几分温和。

    徐府门口好几个小厮门房,和徐延荣也没见过,他总不能一上来就凑到徐延荣面前去,有了野物的借口,徐府门口那几个人就算听见也无妨。

    徐延荣在原地想了一下,随后抬脚下了台阶,转过东街拐角,往前几步就到一个酒馆,两人找了个角落的僻静地儿坐下。

    不待徐延荣说什么,沈玄青叫来伙计要了一壶酒。眼下不是饭时,酒馆里喝酒吃饭的人不多,沈玄青抬眸看一眼对面的人,伙计已给他俩倒好了酒,但他并没有举杯。

    “徐老爷,我今日过来不为别的,只想同您说一件事,我娘既已不在了,您还是不要再寻找,她生前死后都没落下名声,您前几日到安家村去的那一趟,叫人瞧见误会了,让她儿子也就是我夫郎平白被羞辱是野种。”

    见徐延荣脸皮一抖,面色也有点难看,沈玄青并不畏惧,只说道:“我虽没见过岳母娘,可也知她一定是个忠贞本分清清白白的好人,断不会做下那等不忠不贞之事。”

    徐延荣这才回转了一点脸色,别说叶玉珍了,这什么野种的流言,一旦传到他夫人耳朵里去,也是个大麻烦,好在眼前这人明理,他和叶玉珍之间确实清白坦荡,并无任何苟且。

    因十几年前一事,是他先许下诺言,谁知世事无常,最后辜负了叶玉珍,面对和叶玉珍有关的人和事时,自觉对不住玉珍,总有些心虚伤感。

    “玉珍她,确实是个好姑娘。”徐延荣一声叹息,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谁能想一别十年,他只是想暗中去看一眼,就远远看一眼,看她过得好不好,打听到的却是叶玉珍已病死多年的消息。

    冬日野草荒芜,连坟头都看着矮旧凄凉,木碑上的名字经年风吹雨打,都有些模糊了。

    等他用衣袖擦了擦眼泪,沈玄青声音平稳:“因我夫郎被骂,我想了几天,不得不来找您,还望徐老爷见谅。”

    徐延荣叹口气,说:“此事因我而起,确实是我思虑不周,给你们添了麻烦。”

    沈玄青不喜这人,但面上不显,又说道:“幸而知道这事的人不多,并未传开,我夫郎名声尚在,只是徐老爷,我虽年纪轻,可也知道凡事都要看开点,斯人已逝,切莫伤心太过。”

    “唉。”徐延荣长叹一声,摇着头连话都说不出来。

    “既然同您说清,我也不便再留,告辞了。”沈玄青不想久待,说完就要起身。

    “等等。”徐延荣却喊住了他。

    沈玄青还没站起来,闻言问道:“徐老爷还有事?”

    徐延荣犹豫一下才开口:“玉珍她,以前过得好不好?”

    那天他在绣坊看到那条手帕,叶玉珍绣的蝶戏牡丹蝶尾长须总是弯翘一点,他认得那样的绣活,很熟悉,原本以为是叶玉珍把手帕卖到了织云绣坊,却没想到是她的双儿。

    沈玄青看他一眼,说:“听我夫郎说,我娘会做绣活能挣钱,应该过得不错,后来您去过一次,就常常吵嚷,渐渐就多病卧床。”

    这话说得很是平稳,连任何情绪都不带,只是描述出事实,而听在徐延荣耳中,却像是针扎在心上。

    见徐延荣久久不说话,沈玄青道一声告辞,便起身离开了。

    他今日过来就是想让徐延荣再不要去打听有关叶玉珍的任何事,不然一旦传出去,会坏了陆谷名声,这姓徐的也是拎不清,当年一个嫁了一个娶了,偏偏又跑去找陆谷娘,乡下一个妇人,跟他这个徐府的少爷比不了,一旦被人猜疑是不是和别的男人有染,名声就臭了,他倒好,十年前害得陆谷娘被怀疑,十年后又害陆谷被陆大祥和杜荷花骂是野种,当真是个克星。

    沈玄青烦徐延荣做事不地道不周全,面上虽克制了,但心里哪能有好话,好在今日解决了,便匆匆往家里赶,趁这几天太阳大,猪圈垒好后,明年抱回来几只小猪仔给陆谷养。

    他从镇口离开,越行越远。

    丰谷镇上行人依旧,连李家也不减“热闹”,送走前来诊脉的大夫,陆文在丫鬟的伺候下躺好,他脸色很不好看,攥紧被角思绪有些不宁。

    他那天三言两语激的罗红绸动怒,淌下泪水做出委屈状,本想等李鸣山回来后诉诉委屈,好让李鸣山更偏向于他,自打他俩都有身孕后,老太太时不时会让他过去吃饭听戏,与罗红绸见的次数多,那女人看他不顺眼,他心里也不爽利,明明他和李鸣山先遇到,便常常明争暗斗。

    哭泣和动怒生气都对胎儿不好,他要是哭了,李鸣山定然要安慰于他,至于罗红绸,气性那么大,说不定还不好保胎,哪知罗红绸实在恼火他那副柔弱哭泣的模样,盛怒之下将他推倒。

    见红时陆文慌得快丢了神,差点晕厥过去,要是保不住,他以后在李家拿什么立足,好在最后稳住了,并无小产迹象。

    他也是个厉害的,心道见红可不是小事,非得用这个把她罗红绸给拿捏住,他摔倒后听见家里乱糟糟有人喊快去请大夫,也有人喊快找少爷回来。

    谁知他胎像稳住了,却听到李鸣山病了的消息,病的还是那下三路的腌臜处,不止那处溃烂,在青楼流连多日不曾出窑姐儿的房门,身上还有了别的急症,实在是不堪。有身孕后他知道李鸣山又犯了去青楼寻欢作乐的老毛病,可他管不住,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曾想却出了这种事。

    李鸣山一出事,他本想找老太太撑腰也只得作罢了,李家心神都放在治李鸣山的病上,压根儿就没人怪罪罗红绸推倒他一事。

    旁人如何陆谷无从得知,他眼里只有自家人和家里各种活计,不干活怎么挣钱糊口呢,针线要做,兔子也要喂好,乖仔总是争风吃醋,他还得留神不让它欺负狗崽崽,忙得很。

    第二天一早,沈玄青就抓了两只肥兔子到老宅子那边宰杀好,半上午时,罗标果然来了。

    陆谷刚把洗好的鞋子靠在墙根下,晒两天就干了,听见一声嫂嫂,连忙转身看过去,让罗标进屋坐下,一边倒水一边喊后院垒猪圈的沈玄青。

    “嫂嫂,这是楼里师傅做的桂花糕,和外头卖的略有不同,我讨了些,给你们也尝尝。”罗标指着桌上那包糕点说道。

    陆谷很少主动和汉子说话闲聊,因不太熟悉,此时也只是点头,露出个拘束局促的浅笑:“你费心了。”

    后院沈玄青和沈尧青都过来了,见罗标又带了酒,沈尧青笑道:“今日正好,二青早上把兔子都杀好了,咱们过老家去歇一歇,晌午有酒喝有肉吃。”

    待他俩洗过手后没耽误,锁了院门就一同回了老宅子。

    切兔子肉时沈玄青进了厨房,他以前听人说过“拨霞供”这一文雅的名儿,做法倒是简单,不过是把兔肉切成薄片,用筷子夹了在锅中沸水摆涮熟透,蘸着碗中酱汁吃,酱汁或咸或辣,只凭各自口味去调。

    陆谷没听过,他进来后便执了刀,将兔肉片成薄片。

    “原是这样。”陆谷看几眼明白了,就拿了另一把菜刀切另一只兔子,两人一齐动手,切的还算快。

    马勺和泥炉很是方便,今日云多,太阳时而被挡住,没有昨天那么暖和,为防风把尘土吹进锅里,只好将泥炉提进堂屋。

    陆谷头一次这么吃兔肉,很是新奇,他坐在沈玄青旁边,按着沈玄青方才教他的,夹了一片兔肉在滚开的沸水中轻轻摆动,肉片切的薄,没一会儿就熟了。

    “倒和那什么暖锅子很像,都是片了生肉在里面煮。”卫兰香以前听沈顺福说过暖锅子,一直都记得,今日暖锅子没吃上,吃到这拨霞供,名儿还挺雅致,她满脸堆笑,同样觉得新奇。

    因有三个年轻汉子,沈玄青沈尧青又成天干活,饭量自然大,两只肥兔子吃完后,陆谷还到厨房切了半棵大菘菜和两根萝卜,那清汤是煮过兔子肉的,算作是肉汤,煮菜也还挺香。

    这一顿吃得新鲜又热乎,浑身暖洋洋,陆谷在厨房洗碗时都笑眯眯的,冬天吃肉最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