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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说起来啊。”
麟青砚的手上握着搓澡巾，在能天使细巧光滑的背上摩挲，明显探究似的问道：
“能天使你当初，为什么会跟罗真一起离家出走、这事情的前因后果，能再和我说说吗？”
在圣殿号最大的浴室里，足够四五个人一起洗澡的大空间，惊蛰正在给能天使擦背。
把长发盘起来的能天使，看着镜子里倒映的惊蛰，有点坏笑的咧开嘴：
“我就说，青砚姐你为什么突然要和我一起洗澡，还要帮我搓背呢。果然就是为了问我这些事情呀？”
“没办法，毕竟我很好奇嘛。”
惊蛰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很大方的就回答了。
现在是圣殿号在外过夜的第一晚，大家已经吃过晚饭了。
罗真正在厨房刷碗，女生组们就轮流洗澡，等着晚上大家窝在一起，亲亲蜜蜜的看小电影。
这浴室其实足够大，可以现在车上所有的女性成员一起洗澡的。
但大家毕竟也都是成年人了，虽然都是自家姐妹，可也不必非要连洗澡都窝在一起，总要有点私人隐私嘛。
平时按照关系的亲近程度，能天使和德克萨斯倒是经常一起洗，她们也不分什么内人外人的。
惊蛰按照她贵胄出身的礼仪，平时都是一个人端端庄庄的洗澡澡，洗的漂漂亮亮香喷喷的。
但今天，惊蛰就很有求学心态。
继下午询问罗真拉特兰的情况后，她又主动热情的邀请能天使一起洗澡，趁这机会问她小秘密。
眼看能天使有点不情愿的意思，惊蛰生怕她拒绝，赶紧贴上去加码：
“求求你嘛能天使。我真的很想知道罗真的所有事情，特别是我所不了解的过去的他。我绝对没有窥觊你地位的意思，更不会随便传播你的隐私的。”
“啊，不然的话，我用静电帮你梳理长发吧？你也知道我的能力，只要我控制一下电流，帮你把头发上的电荷驱散掉，头发马上就能把长发变得顺顺滑滑，很漂亮的哦！......虽然后遗症是，等效果一过，头发反而会翘的更厉害......但、但只要我及时帮你补充就好了！我保证随叫随到，只要你需要的话......”
能天使：“啊啊啊~！好啦好啦，青砚姐你别这么在我耳边念嘛。虽然你的身材比德克萨斯差远了，但我还是很不喜欢年长的大姐在我耳边念叨，会让我想起姐姐的啦！”
......年长的，大姐......
惊蛰倒是还能无视前面那句【身材比德克萨斯差远了】的评价。毕竟这是客观事实，她早就承认了。
但年龄......年龄这个话题就很痛，太痛了。
作为目前圣殿号上，除了根本没参赛的白雪外，毫无争议的最年长女性，惊蛰对自己的年龄问题有点越发敏感。
她有点悲戚戚的抱起腿，眼神都变得有点昏暗：
“说的没错，我毕竟年长罗真足足7岁呢......虽说女大三抱金砖，但对罗真来说，我都是2又1/3块砖了......这怎么看都很重对吧？男人都不喜欢沉重的女人的......更何况他身份如此尊贵，我这种小妾，肯定马上就会玩腻的......等到过了30岁，如果还是生不出一儿半女，那肯定就是终其一生都不会再被垂怜，只能孤苦伶仃的......”
能天使：“......惊蛰姐，你好麻烦哦。”
能天使对这大姐都有点无语了，以前都没发现她是这种很会妄想的类型啊？
看来俗话说得好，恋爱时女人智商是负数，这点对大龄女青年也很适用。
这就让本质是个好女孩的能天使很过意不去了，只好轻叹一声：
“我知道了啦。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就是了。”
“但你要遵守约定，帮我把头发变的漂漂亮亮的哦。我一直很羡慕你这头又亮又丰满的头发的，到底要怎么才能这么闪闪发光的？比临光姐妹的还要闪耶。”
惊蛰：“能天使......小乐乐~！你放心吧，員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惊蛰感动的无以复加，当场就把能天使当亲妹妹对待了。
等到两人清理好身子，一起进到浴池里泡澡后。
能天使拍打着水面，开始说道：
“从哪里说起比较好呢......首先我有个姐姐，这点青砚姐你知道吧？”
嗯，惊蛰点点头。
她好歹也跟了罗真这么久，以前还专门搜集过企鹅物流成员的情报，对这种基本的事情还是了如指掌的。
能天使于是说道：
“我的姐姐蕾缪安，并不是我爸妈的亲生女儿，而是收养的。但我从小就感觉啊，实际上应该姐姐是亲生的，我才是收养的才对。”
“毕竟我的名字，蕾缪乐，都是按照姐姐蕾缪安的格式来起的哦？听说我小时候说出的第一个词，还不是爸爸妈妈，而是姐姐！那时候我就想啊，我绝对是爸爸妈妈捡来的，所以他们才对我那么不上心！反而是姐姐和我相依为命似的，你说是不是这道理？”
惊蛰：“这个嘛......实话说，我很羡慕。”
惊蛰给出了完全发自真心的评价。
哪怕只听能天使这明显夸张的牢骚，惊蛰都能轻易感觉到，她和自己家人的关系都非常亲密，尤其是和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
但对出身于豪门大族的惊蛰来说，这种亲密无间的亲族关系，确实可望不可即的。
在惊蛰的记忆里，自己父辈、祖辈，与其说是家人，不如说是师傅的成分更多。
【教育】、【鞭策】、【磨砺】......这些像是打磨一件武器或者艺术品的词汇，在她身上都比【养育】这个词要准确。
不过嘛，惊蛰对此并没有什么不满。
她单纯就是有点羡慕，自己没能有机会体会到的，另一种亲密家庭的存在方式而已。
不懂人心的能天使，就完全没get到惊蛰这复杂又欣慰的眼神含义，只自顾自继续说：
“总之啊，我家的姐姐非常优秀。按我听到的说法，大家都说她是那一辈里最优秀的射手。将来肯定是当铳骑的命，甚至有机会冲击一下最年轻铳骑的记录呢。”
“因为她这么优秀，所以也经常和另一个同样优秀的同龄人做对比。她们又是同学，又是竞争对手。在从学校毕业后还一起加入戍卫队，成了同一个小队的队友......不过因为另一个人身份更特殊，加入戍卫队本质上也只是挂名的，很少参与任务就是了。”
惊蛰：“......那个人，就是莫斯提马。对吧？”
按照至今为止了解的情报，惊蛰很简单的就猜到了。
蕾缪安和莫斯提马是同龄人，蕾缪安的优秀程度也足以被人拿来和莫斯提马做对比，这本身就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之所以当初，是莫斯提马成为侍奉罗真的圣女，说不定只是单纯因为蕾缪安的家庭因素，她的养父母希望她能在家庭照料下长大而已。
总之呢，因为蕾缪安和莫斯提马走得很近，两人私下里也是朋友，很自然的就和罗真产生了联系。
加上能天使本人还胆大包天，在很小的时候就偷偷摸进过圣子的花园，成了罗真小时候唯一一个同龄玩伴，这个因缘就这么结下了。
能天使有点酸酸的嘟着嘴，双手噗嗤噗嗤挤着水：
“现在回头想想，罗真的年上控绝对是莫斯提马和姐姐一起养出来的。”
“毕竟姐姐经常用来找我的借口，进到大圣堂。然后又总是无视我，只和罗真聊的很开心......有几次甚至还撇开我，偷偷陪罗真睡觉......说真的，莫斯提马就不能再努力点吗！别给姐姐那么多机会，把罗真看的更死一点嘛！”
她这到底是在嫉妒莫斯提马，还是在嫉妒姐姐蕾缪安，或者是在嫉妒罗真呢......惊蛰都有点搞不懂。
但肉眼可见的是，能天使很崇拜这两位优秀的姐姐，也多少有点自叹不如的意思就是了。
如果按正常发展，这一个未来可期的最年轻铳骑，和圣子钦定最优秀的圣女，两个人说不定会成为拉特兰一代人的回忆，今后的人或许要在历史书上记她们的名字的。
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时候就要出意外了。
能天使讨厌的皱起眉头：
“详细的情形我也不是很了解。我所知道的，就是姐姐和莫斯提马的小队，有一次外出执行任务，然后出了意外。”
“莫斯提马因为有圣女的工作，一般情况是很少亲自参与的。所以那次她也一起参加了，我想应该是比较严重的事情......结果也确实很严重。”
惊蛰：“就是莫斯提马堕天的那件事？你的姐姐也受伤了吗？”
惊蛰毕竟是在大理寺做事的，推理能力一点不差，这点线索已经足够她把几个关键事情联系起来了。
罗真离开拉特兰的主因，除了长期以来积累的矛盾，直接导火索就是莫斯提马的堕天。
而惊蛰也听说过，能天使一直会给拉特兰老家的姐姐写信，听说以前受过很重的伤。
能天使也确实点头承认了，但原因和惊蛰猜想的不太一样：
“就是那件事。莫斯提马突然堕天，然后抱着重伤的姐姐回到了拉特兰。但她们不是被敌人重伤的，而是被自己人。”
“她们小队的队长，是个叫什么恩的男人。就是那个男人，莫名其妙偷袭了姐姐，把她打伤了。当时在场的莫斯提马就本能的用铳还击，射伤了他，直接触犯了戒律，导致的堕天。”
......这个事实，惊蛰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让她非常惊讶。
她倒不是惊讶蕾缪安受伤的原因，也不是惊讶莫斯提马堕天的理由。
作为一个炎国大理寺的监察司，惊蛰首先对一个更微妙的地方，产生了疑惑：
“能天使你是说，贵为圣女的莫斯提马，和被誉为当代最优秀射手的蕾缪安......她们的小队里，队长并非她们其中之一？而是另有其人？”
“欸？青砚姐你是惊讶这里？”
能天使也没想到，惊蛰的疑惑点这么刁钻。
惊蛰赶紧追问：
“那个队长是什么人？是什么非常优秀的天才，亦或者老练的指挥官？”
“不啊。”
能天使摇头：
“我听说他是男的，是个年纪大好多的大叔。但他也不是老兵，反而来到拉特兰才没几年，是个在伊比利亚长大的萨科塔人呢。”
“他也没什么家世，就是很普通的流浪者。在伊比利亚活不下去，辗转回到拉特兰的萨科塔人很多，他也只是其中一个。”
“但我想他应该是能力很优秀吧。毕竟除了莫斯提马和姐姐，他们队伍最后一个成员，是老牌铳骑们一起收养的女儿，将来很有希望成为第一个外族铳骑的黎博利人呢。——而且我只告诉你哦，那个人就是琼安大姐的妹妹！只是琼安姐对外要伪装成萨科塔天使，她们不能相认就是了。”
惊蛰：“......”
在大理寺，看过无数离奇大案卷宗的惊蛰，现在依然感到脑壳隐隐胀痛。
莫斯提马，圣子的唯一指定圣女，毫无争议的当代最优秀天才。
蕾缪安，有望成为最年轻铳骑的才女，能天使的姐姐，同样和圣子有深交。
几位老牌铳骑共同抚养长大的养女，第九军团长圣琼安的妹妹，也是有望成为第一个外族人铳骑的好苗子。
......然后，这三个天才，而且多少都和罗真这个圣子有关系的明星......
她们小队的队长，是个回归拉特兰才没几年，也没有任何家世可言的孤家寡人大叔。
这就是明显的，萨科塔人和外族人的隔阂了。
对萨科塔人来说，不管莫斯提马的身份多么显赫，蕾缪安的天赋多么优秀，这也并不会成为她们真实能力的加分项。
她们或许确实很优秀，但是当一个战斗力更强、规划能力更优秀、书面报告还写得好，各方面都更完美无缺的人员出现时。
让这个人当队长，就是一件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哪怕这个人来拉特兰才没几年，但所有人都不会怀疑他的能力。
所有人，包括莫斯提马和蕾缪安这两个当事人，都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但是这对惊蛰的冲击，就稍微有点大了：
“......这人才选拔的效率，也太......你们都不会勾心斗角得吗？是要通过多少轮的比较，多长时间的考察，才能确定那个队长，比其他人更优秀的？......欸？完全没有比较？只是当事人就知道谁更优秀？？”
这就是萨科塔人的共感，在组织意义上最恐怖的地方。
这并不是莫斯提马和蕾缪安的特例，而是所有萨科塔人的共识。
当几个萨科塔人相遇一起，要选拔出一个队长的时候。
他们的思绪彼此一共感，很自然就知道谁更积极、谁更消极，以及谁的能力更高。
这么此消彼长一下，等于是完成了内部投票。
甚至一句话都不用说，其中最适合当队长的人就会主动站出来，连客气一下的必要都省了。
虽然也不是所有情况都是这样，如果有两个都很积极想当队长，而且对自己很自信的人碰到一起，同样需要竞争一下，但烈度已经比其他种族都要低太多太多了。
作弊级别的人才选拔效率，这正是拉特兰作为地上天国的资本，也是其屹立千年、而没发生过任何高烈度内乱的基石。
这对三观常识的冲击，让惊蛰还有点混乱。
她此前也一直觉得，萨科塔人就算有某方面的才能，还天生擅长用铳，但也能和其他种族和平共处的。
可如今这么一了解......惊蛰突然没什么自信了。
（如果将来，萨科塔和外族人爆发冲突的话......以其难以被外族人理解，也不可能被模仿的特殊性，那结果恐怕不会比当年萨卡兹帝国的遭遇要好......罗真就是在担心这个吗？）
因为职业习惯，本能就预想到各种糟糕情况的惊蛰，表情一下子难看了起来。
但没心没肺的能天使就不管了，继续说下去：
“你问我，为什么会跟罗真一起走对吧？这就是理由啦。”
“姐姐重伤，莫斯提马堕天。然后罗真又告诉我，他要离开拉特兰......那我就是孤苦伶仃了哦？他们三个都会离我而去，光凭我自己，说不定一辈子都抓不住他们的尾巴，连背影都看不到了......一想到这里，我连死的心都有了。是认真的。”
萨科塔人的共感，在这里又发挥了关键作用。
在能天使把铳对准自己后，罗真一点都不怀疑，如果自己不答应带她走，那她一定会扣下扳机。
这件事，也是能天使一辈子的愧疚。
因为事实上，她是用了作弊的盘外战术，逼迫罗真接受自己的。
之后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不能说是罗真对她的爱，更多的只是责任感而已。
正因为受不了这种良心煎熬，能天使在到了龙门之后，才会提出让两人的关系全部清零，一切从头开始的。
一想到这里，能天使顿时羞耻的满脸通红：
“啊啊啊啊啊~~~！太丢人了太丢人了！！为什么我会做出这种事......而且我明明都用这种作弊手段了，为什么到头来还是退回到海选赛了！？我干脆自闭一辈子，让罗真照顾我一生不就好了嘛！只要我一哭二闹三上吊，那他就绝对不敢出轨了......可恶啊~！(〃＞目＜)”
惊蛰：“......因为你是真的爱罗真，所以不会这么做。我很明白哦。”
只有对这件事，惊蛰能很感同身受，就像是她也有了萨科塔人的共感一样。
在继续聊了一会儿后，两人分别擦干身子，到更衣室穿起衣服。
在背对背更衣的同时，惊蛰突然想到：
“那这么说，等到了拉特兰后，能天使你肯定要去探望重伤的姐姐吧？......怎么办呀，早知道要探望病人的话，我应该带点更适合的礼物的......”
能天使：“啊？？？青砚姐你说啥？”
对惊蛰这很有炎国风格的人情思考方式，能天使的脑袋上，当时就飘满小问号。
两人的认知明显出现了什么偏差，导致话题哪里有问题。
在思考了一会儿后，能天使恍然大悟的一锤手心：
“啊~。青砚姐你是不是以为，我姐姐到现在还重伤着，还在医院住院呢？”
“不不不，怎么可能啦~。她重伤只是当时的时候，实际在那后只住了不到一星期，就从医院出院了。她上次写信给我，都说已经升职到枢机主教了，现在已经是教廷里炽手可热的人物了哦。”
......诶？
惊蛰当时就愣了，完全没想到是这种发展。
导致了莫斯提马堕天，圣子出逃。
这么严重事情的起因，结果反而这么轻巧，似乎一点后遗症都没留下......也太奇怪了。
能天使也终于理解了惊蛰的意思，才有点尴尬的挠着脸：
“其实是那时候，姐姐刚重伤被送回来，罗真就知道了。”
“我是更晚之后才知道消息的，所以只是听说。那时候罗真好像是一路把拦他的枢机和铳骑都打飞了，直接冲到了医院里，把所有医生护士都喝退了。”
“然后只有他一个人陪着姐姐，在病房里待了好几个小时。等他出来以后，姐姐的伤就已经痊愈了。也没留下任何后遗症，休息恢复体力后就全好了哦。”
......这，该怎么说呢。
惊蛰只好叹了口气，感慨不愧是圣子陛下，果然不能用常理推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