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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部左侍郎......这个官职具体有多大,罗真其实没啥概念。
但礼部本身罗真是知道的,之前已经听自家的年上娇妻麟青砚女士解释过了。
那个负责管理岁兽事务的司岁台,以前就是礼部下属的组织。
后来貌似是出了什么变故,导致司岁台的地位拔高了,现在成了个不受管辖的独立组织。
但这依然可见礼部的地位之高,这位左侍郎宁小姐的官职,肯定比在她身后干站着的梁知府高多了。
所以嘛。
不止是罗真的视线很微妙,悠闲喝茶的宁小姐更微妙:
“梁大人。您还要像根挺拔的青松一样,在我旁边站多久?要不您干脆多长出点枝叶,替小女子遮风挡雨一些?”
梁洵:“......宁小姐说笑了。”
这位体格宽大,某种程度上还真能给小巧玲珑的宁小姐遮风挡雨的男人,此刻的表情就非常......非常微妙。
他好像有点胃疼似的隐隐捂着腹部,眼角一抽一抽的:
“梁某人,只是尽到陪侍之责。宁小姐与罗真陛下的谈话,本就不是梁某人这种级别该参与的。能得以被允许站在这里,已经是僭越惶恐......”
宁辞秋:“罗真陛下,敢问您的意见是?”
宁小姐没理会梁洵僵硬的谦卑台词,精明的眸子只望向罗真。
这个大姐绝对是抖S......罗真已经感觉到了。
而且不知道为啥,罗真对旁边这个脸色发青的梁大人,虽然只是初次见面,却有种早已神交已久的亲近感。
罗真可是难得对男人有这种感觉的,就笑得很欢:
“如果我没搞错,这里是梁大人的府上吧?我们在你家谈话,还不让你坐下,这算什么道理?这不欺负人嘛。”
“而且说真的。如果梁大人你真的惶恐,那干脆躲着别进来不就行了。明明压力很大,但还是要进来参与一下......啊我懂了,你真的怕我欺负这位宁小姐,对吧?”
咕呜......!
虽然梁洵很好的掩盖住自己的反应,但罗真总感觉能听到他肠子在抽筋,就很爆笑了。
尤其是罗真还能听到画中世界的声音,年现在已经是欢脱的在桌上打滚笑岔气了,被夕一个劲嫌弃的腹击中。
总之嘛,欺负老实人也要点到为止。
梁洵终于是在这俩狗男女(?)的霸凌中败下阵来,乖乖坐到侧席,为两人端茶送水。
他还送上了精致的炎式糕点,得到了宁小姐的微笑称赞:
“罗真陛下,还请务必尝尝这尚蜀特色的点心。油酥,芝麻糕,糖果子......虽可能不如拉特兰的甜品那般甜美,但也别有风味。”
罗真:“唔姆,我不客气了。其实我也很喜欢炎国的点心,只要是甜的东西,拉特兰人基本上都来者不拒。”
罗真难得没有自己做,而是吃别人准备的点心,就有种白嫖的美味。
而在这么舒缓过气氛后,很自然就该继续说正事了。
很会拿捏的宁小姐品了口茶,继续罗真刚才的话题:
“罗真陛下方才说,想让岁兽团聚,开一场【家庭会议】......我能否询问一下,陛下此番用意是?”
罗真:“很简单。大概也就和你们猜的一样,解决岁兽本源问题。”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罗真很轻巧就把年夕害怕的那些事情说了出来。
岁兽本体总有一天会苏醒,到时候会导致现在的碎片们的自我彻底消逝,变回那个憎恨人类的狂怒化身。
这不只是炎国需要提防的事情,岁兽的碎片们自己也不愿意,这点上是利害一致的。
宁小姐也很赞同的点头:
“年和夕已经对陛下袒露全部真心,看来是真的彻底成了陛下的人呢......真是可惜。如果她们是被陛下用什么特殊的方法控制的话,我们还想向陛下取经一二呢。”
罗真:“能控制巨兽的【特殊方法】,现在应该还不存在吧......不对,所以炎国是在研究这方面了?”
宁小姐没有回答,而是对罗真露出一个超级甜美的笑容,超可耐。
这大姐,岂止是装糊涂的天才,而且还是装可爱的天才呢。
但想来也是。
岁兽的12碎片流落人间,已经超过千年了。
作为千年前就干掉过不少巨兽,把疆土拓展到如此地步的炎国,不可能不考虑对巨兽的各种方法。
如果能不直接消灭,而是加以利用的话,当然是美事一桩。炎国也不可能不想要巨兽的那些神奇力量的。
但问题就在于,越强大的力量越难以控制,特别是巨兽这种以人智还无法理解的。
宁小姐就说的很直白:
“在礼部的立场,是希望对岁兽......乃至于所有巨兽,采取一定的怀柔政策。只要是能利用的东西就加以利用,在对凡人无碍的基础上,若是能让那些强大的生灵也造福社稷,必然是对人世大有裨益的。”
罗真:“嗯,这想法很不错。如果大家都能这么想的话。”
罗真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人类难就难在互相理解。
哪怕是拥有共感这种作弊能力的萨科塔人,都不可能做到所有事情上都一心同体。
拒绝共感,有着自己小勬算盘的人也大有人在。
所以与其说是【共感】让萨科塔人团结,不如说是【戒律】强迫萨科塔人团结的。
人类也是动物,也是需要调教的。
在不抹除掉个人意志的基础上,共感就只能是种辅助。
还必须要有强制执行、没有疏漏和贿赂空间的戒律,迫使萨科塔人不能动用强硬手段对付同胞,才维持住了拉特兰这小小的失乐园。
而且这种小乐园也是有代价的,就是越来越排外的自傲感。
像前任第四军团长就是典型的。
因为萨科塔人如此特殊,因为我们本身就是奇迹,所以我们理应凌驾于芸芸众生。
【非萨科塔者,不得算人!】
......这虽然是可笑的自我意识过剩,但却也是不可避免的。
连小国寡民的拉特兰都有诸多问题了,那人口和领土都十几倍于拉特兰的炎国,当然会有更多互相对立的声音。
宁小姐也收敛起了笑容:
“是的。以司岁台为首,近年来主张应该对巨兽采取更强硬措施,将危机扼杀在摇篮中的声音,也有见涨的趋势。毕竟年轻气盛的一辈人逐渐走上台面了,他们迫切想证明自己的能力,自然需要一个目标。”
罗真:“我觉得宁小姐也足够年轻了哦,而且还是个大美人。”
咯噔......
不知道为啥,罗真只是很普通的说了句客套话而已,旁边梁大人的茶杯就撞了下桌子,差点就撒了。
这让宁小姐噗哧一声,带着蕾丝手套的小手轻掩着嘴唇,笑的花枝招展的。
啊好好好......知道你们暧昧的很开心了行了吧......罗真莫名有点嫌弃。
在罗真考虑着要不要把莫斯提马和蕾缪安拉出来,给他们也表演一手撒狗粮绝技时,宁小姐还是很快控制住情绪:
“真是失礼了~。......继续刚才的话题。司岁台主张对巨兽使用强硬举措,这确实也不无道理。很遗憾的是,朝堂上支持这种做法的人,已经多到不能忽视的地步了。”
这罗真也很能理解,因为是不可避免的。
和人类相比,巨兽有着近乎无穷的寿命,而且力量的来源也无法解明,人类连模仿都做不到。
人总会恐惧无法理解的事物,所以最起码会想要能控制住。
而如果无法控制住,那不管这力量有多强、多有用,总是彻底消灭掉最保险。
甚至年和夕自己也很理解这点,所以现在都无聊的修起指甲了。
人类这种庸人自扰的想法,在她们看来就是几十年就要轮回一次,根本没个底。
人总是会以己度人的。
人类觉得自己如果有这么强的力量,肯定不会安分守己,特别是年轻人会这么想。
所以长生种才不想和短命种打交道。
好不容易互相理解了,结果没多久又全都换成了新面孔,又要搞一遍一模一样的事情,这当然会让人失去耐心。
这真是没办法啊......罗真也没什么好方法解决。
宁小姐如此说道:
“让岁兽齐聚,共同解决问题......这想法很好。但罗真陛下肯定也明白这其中风险。特别是目前的情况下,司岁台必然会主张优先毁灭这些碎片,趁岁兽还没完全苏醒前先下手为强。”
【嘁......】
罗真家的年和夕都很嫌弃的啐了一声。
但罗真倒是挺喜欢这种把话挑明白的说法的,这才是真的愿意谈问题的方式。
所以嘛,罗真也予以真诚的回答:
“我不会百分百打包票,但我也愿意展现出诚意。我本人,还有拉特兰都会给与最大限度的协助。别的问题先不说,但在对巨兽的问题上,我觉得跨国的联合是很有必要的。这也是【万国会议】的宗旨之一,旨在确保全人类的生存。”
这正是只有拉特兰才能主动说出口的漂亮话,别的国家都只能想想而已。
换做其他任何一个国家,如果想主导这种【全人类】规模的战略,那除非已经是全人类的霸主,干脆征服世界了。
否则都会被认为是别有用心,大家总有利益冲突。
只有拉特兰,对外界没有任何扩张威胁的萨科塔一族。
才多少有些可信度,能够主动放弃世俗权力,在撇开地缘利益的基础上,推进这种合作。
炎国也正因此才会与拉特兰深入交流,宁小姐坦诚的点头应允。
但这还是很久远未来的事情了,不是这里罗真和一个礼部左侍郎就能决定的事情。
宁辞秋只是在给罗真传达炎国内部的声音,让他知道有司岁台为首的这么一批人,主张更激进的应对方式而已。
但是,罗真也能感觉到某种违和感。
已经和岁兽碎片共处了千年的大炎,怎么最近突然开始急了?
之前司岁台的那个叫左乐的小子,来龙门参加自己和陈晖洁的婚礼时也是,明摆着是来探年的情况的。
他们在害怕岁兽做什么?只是不想她们聚在一起吗?
罗真挑眉发问道:
“宁小姐。现在聚集在尚蜀城的几位强者,是为什么呆在这里的?他们是在监视令,还是在监视可能会找上令的人?”
......对罗真突然发言,宁辞秋和梁洵都微微一惊。
然后宁小姐很快平复了下来,笑容更甚了:
“不愧是罗真陛下。只是来尚蜀城两天,还尚未与那几位大人们接触过,就能猜到如此地步......如您所想,那几位都是天师府的高人,是炎国最高规格的战力。”
“我和他们几位,都是在三年前被派到尚蜀,负责监管定居于此的令。但令本身是最值得信赖的岁兽之一,我们本不应对她如此忌惮,这点是连司岁台都不得不承认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礼部和司岁台的恩怨,宁小姐的一言一行中,总会微妙的diss一下司岁台,也挺有趣的。
她继续说道:
“礼部监管令,本意也是为了保护她。”
“在岁兽的十二个碎片中,有那么一个狡诈的恶兽。因他的权能诡谲,加之岁兽之首的情面,我们无法将他彻底消灭。而是与他定下规矩,每一甲子......也就是60年一次与他对弈下棋。若人胜,他就必须自缚60年,等待下一次轮回。”
“【臭棋篓子又逃出来了???】”
都不用等宁辞秋的话说完,一直听着的年和夕就猛的一惊,声音超嫌弃的。
得亏她们还能忍住没直接跳出来,不至于罗真太尴尬。
年和夕虽说的臭棋篓子,就是岁兽之二,她们的二哥。
和最积极与人类接触的大哥截然相反,这二哥就是典型的自我中心,对人类毫不在意的那种。
他唯一的特点就是喜欢下棋,但却是人菜瘾大。
和夕擅长画画不同,这二哥一开始是完全不会下棋,而且还学的很慢,悟性可以说相当低了。
......但悟性再低的人,如果他始终保持着热情不消退,而且还有无尽的岁月时光,总有一天会变得无人能敌的。
在这千年的时间里,靠着60年比一场的节奏,大炎关了他很久,但终究有关不住的那天。
宁辞秋就颇为无奈的点点头:
“正如陛下所想。在上一甲子中,挑战他的国手大家便吐血身亡,令他逃脱了。那次就惹出了很大的祸端......但后来,依靠当朝太师的努力,总算限制住他无节制的作乱。”
“太师与他定下约定。双方以这天地为棋,赌谁能遂愿。因此他便将自我分割成181枚黑子,播洒到了这片大地之上。而令是过去唯二与他关系还不错的亲人,我们判断他一定会来找令,所以......”
罗真:“你们人造出了一个乌萨斯黑蛇?不对,是人造出了181个???”
你们怕不是疯了......罗真都已经无话可说。
甚至在画中世界听着的年和夕,现在都是抱头蹲防,干脆想自闭个一百年不管这烂摊子了。
罗真之前就问过年夕了,岁兽能不能自由的分割或者融合意识。
这答案是能做到,但她们主观上打死都不愿意做。
正是因为对自我的认可,她们才会是如今的她们。
如果她们愿意分割或者融合自我,那干脆就不需要抵抗岁兽本体了,大家一起回归本源就好了。
......但那个被她们叫做臭棋篓子的二哥,不知道是发的什么癫,竟然把自己的意识分成181份?
这已经远远超过黑蛇那疯子了。
这下子,罗真完全明白,她们在急什么了。
这换谁都得急,罗真现在都是急急急急了。
他严肃的站了起来,对表情苦涩的宁辞秋说道:
“别的事情都往后稍稍,这种大事你干嘛不早说。我会尽快找到令,让她和年、夕谈谈。”
“如果你是愿意相信我,相信她们的,那就帮忙拦住那些想踩油门的。如果拦不住的话......那我会自己保护我的女人。”
宁辞秋:“......小女子自当竭尽全力。”
宁小姐看罗真的神色稍稍变了一些,起身行礼。
直到刚才为止,宁辞秋都还觉得,眼前这个人不太像统御拉特兰的王者。
他太年轻了。
虽然思绪广阔、条理清晰,但终究还在年轻人的范畴,没有到深谋远虑的智者的地步。
所以宁辞秋一开始,是将他当做天赋异禀的少年王对待,还在未来可期的范畴。
......但在自己袒露真正的风险之时,他给人的感觉突然就变了。
他在乎的不是岁兽的危险性有多高,而是【自己的女人会有危险】。
年和夕自然不必多说,包括被她们认定为好姐姐的令,罗真也从一开始就当做了自己人对待。
之前两人所谈论的岁兽的危险性,是该怀柔还是该激进......这些话题,都只是罗真愿意和她聊,才聊的罢了。
但他的立场从一开始就决定了,他一直是在保护【自己人】。
“......他是真的把岁兽当做自己的女人?既不高看也不轻视,就一视同仁的......?”
宁辞秋有些恍然的看着罗真的背影,看着他毫不犹豫的远去。
自己还是错判拉特兰的圣子了,宁辞秋想到。
他并非是统治一国的少年王,而是根本上的思维、立场就有所不同的,视角更高的某种存在。
炎国或许应该,把圣子认知为和巨兽类似的生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