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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罗真享受着松鼠女王温柔乡的同时,喀兰山脉的另一角。
在圣猎队伍出发没多久后,佩尔罗契家的人就主动赶来和圣女汇合了。
对亲自提弓上阵的圣女初雪,佩尔罗契家的家主阿克托斯,以最为虔诚的态度朝她单膝跪地:
“圣女大人!我阿克托斯将带领佩尔罗契家的战士,遵循圣女大人的指挥进行圣猎。请圣女将我们当做您最忠诚的刀剑与弓矢,扫清所有威胁谢拉格和平的敌人!”
“阿克托斯大人......您的一片好心,我确实收到了。”
初雪一开始还有些惊讶于阿克托斯的主动表忠心,但看到在他背后做鬼脸的博士后,顿时就欣喜的笑出了声。
初雪对自己看人的眼光也多少有些自信,但又对自己的判断没什么自信。
如果博士也能确信阿克托斯是能信任的人,那初雪就能够无条件的信任她的判断。
因此初雪大方接受了阿克托斯的护卫,同时故意问道:
“阿克托斯大人,您为什么要来保护我?如果想猎取到最丰盛的猎物,您的战士们就需要快其他两家人一步才行。跟随在我身边,说不定会让您错失机会,在圣山大典上的风头就会被恩希欧迪斯抢走哦。”
阿克托斯:“——哈!圣女大人,您说笑了。”
棕毛的灰熊大笑一声,抖了抖身上的积雪,造成的动静都像是一场小雪崩似的。
他一边熟练指挥手下的战士摆开列阵,以初雪为中心全方位守护,同时淡定的对初雪说道:
“圣女大人或许觉得,我阿克托斯是个大老粗。这其实也没错,我佩尔罗契家的人一向不擅长阴谋诡计,这方面实在不是另外两家人的对手。”
“但即便如此......正因为如此,我才分得清轻重缓急。我佩尔罗契家是谢拉格的剑、谢拉格的盾。比起在圣猎上抢红了眼追猎物,我更应该做的是保护好圣女的安全。......啊,我这当然不是说圣女需要我保护啊!只是您毕竟是第一次参加圣猎,而且历来都没有圣女亲自提弓上阵的习惯,所以我总得万事小心......”
初雪:“呵呵呵......我明白的,谢谢您。您确实是耶拉冈德最忠诚的战士。”
对大熊这略显粗鲁,但非常让人有好感的直率,初雪很快就愉悦的掩嘴轻笑。
按年龄来说,阿克托斯的年纪勉强能当初雪的父亲了,是早就成家立业的可靠成年男性。
但他对圣女的忠诚,丝毫没有因为年龄差距或者血统之类的问题而受影响,光是这点就很难能可贵了。
而看到布朗陶家的人来了后,初雪身边那几位忠诚(?)的侍女,就一下子像脱缰的野马一样跑了:
“那这里也没我们事了,小圣女你自己保重啦。现在才开始才是真正的【圣猎】!去抓圣子咯呀吼~!(??>?<?)”
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下,初雪的侍女们就像出了BUG似的在雪地上高速平移,连一片脚印都没留下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让阿克托斯眼睛瞪的像铜铃,阿巴阿巴的来回看着初雪:
“圣女、你的侍女、不是......她们、她们要去哪里!?蔓珠院选派的侍女、怎么可以如此玩忽职守!?”
初雪:“啊......阿克托斯大人您别生气。其实是我对她们有安排,让她们自由行动去的......嗯。”
初雪那叫一个有苦说不出,只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参与那个真正的【圣猎】,要是真能捕猎到圣子那就好了呢。
但为了维持这个圣女的门面,初雪就只能看着其他人去吃罗真那块香馍馍,自己就只能闻闻味道,连口汤都喝不上......
这让她都快理解能天使平时的感觉了,在想哭的寂寞难耐中还涌生出一点奇怪的热度,让她有点小兴奋!
这淑女的小小嗜好就暂且不提。
初雪确实还有些话,想和这个公认最保守派的家族领袖聊一聊。
她望向不远处,以独立小队行动的博士她们:
“阿克托斯大人,我也得感谢您好好照顾着罗德岛的客人们。暂且不论恩希欧迪斯邀请她们来的目的,她们也是谢拉格重要的朋友,我们不应失了地主之谊。”
“那是当然!”
直率的大熊马上点头,声音洪亮的像随时会引发雪崩似的:
“我阿克托斯,绝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带着善意来谢拉個格的朋友!......而且说实话,这些罗德岛的人确实很了不起。看起来只是几个娇弱的小女娃而已,但无论是才学还是实力,竟然都远超我的预料。是我被她们折服了才对。”
阿克托斯毫不吝啬称赞,非常感慨的直叹气。
据他所说,在博士她们在佩尔罗契家逗留的这一星期时间,他们全家族上下都已经对她们服气了。
最直接的就是塔露拉和推进之王,她们用最简单的暴力就能战胜佩尔罗契家最能打的战士。刚来的头两天就把所有挑战者都砸的四仰八叉,从此再也没人敢小瞧这几个女人了。
然后就是普瑞赛斯的专业素养,让他们见识到了,什么叫人外有人。
虽然人数很少,但佩尔罗契家多少也有些人是感染者。
按照过去的传统就是无能为力,只能采取半放弃的静养,等待病情恶化到彻底失去行动力的一天。
随着普瑞赛斯到来,在她去审查银灰家工厂的闲暇时间,就一直在给这些矿石病患者做诊断。甚至连今后数年份的药物都送给了阿克托斯,让他今后按时按需的给这些感染者使用。
说到这里,阿克托斯一张老脸也颇为害臊:
“说实话,就算是我这个莽夫,也知道那些药不可能是便宜货。希瓦艾什家的小女儿感染那石头病后,恩希欧迪斯将她送去了那外国公司治疗,我原以为也顶多是心里安慰罢了。但那些药是真的有效,我亲眼看着已经躺在床上半年不能动弹的老伙计,在用药的第二天就能下床了!简直是奇迹!”
初雪:“......是的,罗德岛是非常优秀的公司。那些药也确实是很珍贵的东西,请阿克托斯大人您千万别疏忽。一定要用在该用的人身上,别辜负罗德岛的信赖。”
“遵命!”
阿克托斯那砂锅大的拳头,重重敲击着自己的胸口,以全身的气势回应初雪。
通过自身的实力和专业能力,罗德岛实打实取得了佩尔罗契家的信任,这就是双方坦诚合作的第一步了。
......而再之后,在取得了信赖以后才能发展的关系,也是有的。
“......圣女大人,请恕在下僭越。我也有个大逆不道的问题,想询问您。”
阿克托斯的双目直直望着队伍的前方,不知道是在眺望着自己的战士们,还是在观察更远方的地形。
初雪顺着他的视线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因此只点点头:
“若您不介意的话,还希望能将我当做一个无话不谈的朋友。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不该说的事情、不该问的话。我相信这会让耶拉冈德女神更加欣慰。”
阿克托斯:“感谢圣女大人的一番好意。既然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身形高大的棕熊转过头,那双魄力十足的眼睛如今也强而有力,直率的望着初雪:
“我想知道,您是如何看待大政奉还?在一切尘埃落定后,您是否会延续恩希欧迪斯的外交政策,为谢拉格继续对外贸易?”
初雪:“......阿克托斯大人,您是希望我延续的吗?”
因为这无法隐藏的惊讶,初雪愣了半拍才回答阿克托斯。
他的问法中,明显是正面肯定了恩希欧迪斯的对外贸易,这是初雪没想到的。
但阿克托斯并不在意,依然每一步都稳稳的踩在积雪中前进:
“很惭愧,正是这些罗德岛的小朋友们,让我意识到的。”
“一直以来,我满足于谢拉格安稳的状态,沉浸在【耶拉冈德最忠诚的战士】这一冠冕堂皇的称号,觉得这一切都本该如此。所有想破坏谢拉格现状的人,都将是谢拉格的敌人,以前我确实如此坚信着。”
“但前不久,我突然意识到了。在我自满于这个状态,享受着家族小辈们前呼后拥的吹捧。每年只想着怎么多产些粮食、多酿些好酒、多训练些战士的时候......依然有忠诚的谢拉格人,每年都死于雪灾和饥饿,祈求着耶拉冈德的怜悯而冻死在我的视线之外。”
这本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般人也都能够理解。
人力终有尽时。
哪怕是再愿意无私奉献,真的愿意照顾所有平民百姓的人,也终究有他救不过来的时候。
阿克托斯作为一个领主,已经算是相当的清廉公正,几乎是尽己所能的在为领民们考虑了。
只是谢拉格的基本生活水平摆在这里,他也只能维持自己领地内大多数的人能熬过严冬,却没法保证不让任何人死于非命。
但在他习惯于这种常态,下意识觉得这是没办法的时候。
恩希欧迪斯从外国带来的新科技和产品,却以惊人的效率,让谢拉格每年意外死亡的人数直线下降。
阿克托斯坦诚的承认了这一点,并继续说道:
“他卖给我的肥料虽然贵的离谱,但和实打实增产的效果相比,依然可以算得上良心了。我也相信如果他带来的新玩意都能全面推行,那些救护装备、防灾设施都能启用,那谢拉格人民的生活一定能更加无忧,这确实是很大的好事。”
初雪:“但是,这也都是有代价的。新鲜事物对生活的介入,终究会导致人们丧失信仰。大家会忘记耶拉冈德的教诲,忘记过去生活的来之不易,转头都投入对利益和数字的重视......您以前也这么说过。”
没错,阿克托斯重重点头。
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
作为一名根深蒂固的老派领主,阿克托斯光是能承认那些新鲜事物的优越性,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如果没有罗德岛的介入,那阿克托斯多半也只会想到这一步。
比起对人们生活的改善,阿克托斯依然更重视自然和传统。
他对新事物的接受程度,仅限于不会影响谢拉格秩序的程度,一切都以保守为重。
但是现在,阿克托斯看到了更多东西:
“我不信任恩希欧迪斯,因为他也未曾信任过我。我知道那男人有着很大的才华,出国留学的经历也让他有了很高的眼界。但我绝不接受那男人从骨子里泛出来的,将他人当做棋子的傲慢。”
......是的,初雪深以为然的颔首。
这是恩希欧迪斯一贯的做法。
他不会和人商量或者讨论,而是自己独自做出决定,然后给别人开出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逼迫别人做出看似有选择的单选题。
初雪当上圣女时也是这样,仅仅因为他那一句:【因为你姓希瓦艾什】。
事到如今,初雪也已经不会因他的冷酷而伤感了。
只是在接触过许多人、许多事之后,初雪更明白了一点。
自认为棋手,而把周围的人事物都当做棋子的作风,是有极限的。
真正的信赖和托付,只会诞生于朝着同一个理想前进,互相扶持的战友之中......就像罗德岛一样。
恩希欧迪斯,他或许也有自己的战友,但绝对不会是初雪。
这甚至不需要提及罗真或者博士,哪怕是让初雪在恩希欧迪斯和阿米娅之间做个选择,初雪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阿米娅......哪怕是在必输的局面之中。
恩希欧迪斯的做法,或许在大多数时候都是更经济、更效率的,却永远无法获得阿克托斯这种性情中人的信赖和忠诚。这是他自己放弃的。
但是,阿克托斯继续说道:
“我不信任恩希欧迪斯,但我信任圣女大人您。”
初雪:“哪怕我也姓希瓦艾什?”
“是的,哪怕您也姓希瓦艾什。”
大熊毫不犹豫的点头,坦荡的让人舒心。
作为三家人中真正第一个愿意无条件大政奉还的人,阿克托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搞任何阴谋诡计,真的是无条件协助圣女的。
尤其是在他确认了这个圣女并非单纯的小姑娘,而是德才兼备的聪慧女性后,他的忠诚就从此不曾消退:
“过去的我太过天真,认为谢拉格就应该维持一如既往的样子。但如果在圣女大人您的领导下,我相信谢拉格能够维持好进步和稳定的均衡。”
“像恩希欧迪斯那样单方面破坏传统,想把谢拉格变得不再是谢拉格的做法,我不能接受。相反,对好的变化也置若罔闻,只为了维持自己的权势而假借耶拉冈德之名、行苟且卑劣之事的行为,我也同样绝不容忍。我相信圣女大人能做出正确的判断,维持好进步和传统的平衡。就拜托您了。”
这还真是沉重的期待呢,初雪感慨的笑了。
但是很巧,阿克托斯所说的话,和初雪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光是自己心中的道路有了同伴,这就让她打了一针强心剂似的,感到颇为宽慰。
......同时虽然慢了一拍,但初雪还是哑然的反应了过来:
“阿克托斯大人,您刚才说什么?假借耶拉冈德之名,行苟且卑劣之事......这是指的谁?你知道了些什么?”
“......”
阿克托斯沉吟良久,最终眺望着队伍前方相谈甚欢的瓦莱丝和早露,对圣女说出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