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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一名年轻男子突然闯了进来。
定睛一看,那男子竟是薛大宝,此时正泪眼婆娑地望着季夏。
“大宝,你怎么来了?”
“师父,求你救救禾凝!”
薛大宝陡然冒出来的这一句话,令季夏等人心中不免滋生千百个疑问:禾凝是谁,与薛大宝是什么关系……
眼看着薛大宝此时满头是汗,气喘吁吁,想必事态紧急,暂且把疑问咽下,接口道:“好。”
事急从权,季夏、高寒二人向金泽森略一道别,当即便收拾行囊与薛大宝返回桃源县。
回程路上,季夏与高寒才从薛大宝口中了解事情的大概情况。
原来,禾凝是一户钱姓人家的丫鬟。钱家是做染布生意的。半个月前,钱老爷意外身亡,薛大宝在调查的时候认识了禾凝。
三天前,一名妇人前来报案,声称丈夫李大勇在家暴毙身亡。薛大宝检验后,发现死者系砒双中毒而死。几经调查后,发现钱家大少爷钱志轩曾与李大勇发生过激烈争吵,又经药店老板指认钱志轩曾到店购买砒双……
“师父,种种迹象表明,钱志轩有重大嫌疑。可就在此时,禾凝到县衙投案自首,说是自己毒害李大勇。”
“你是说,戎禾凝自认杀人凶手?”
“师父,禾凝她不会杀人的!”大宝大声地说。
“那你有没有想过,她如果没有杀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季夏提出质疑。如果不是另有目的,她何必将这杀人的罪行揽上身!
“禾凝是个善良的女孩子,我相信她一定有什么苦衷。”大宝的眼神无比坚定。
禾凝一案,据薛大宝的描述,人证物证俱在,且与禾凝投案自首后的口供并无二致。单凭薛大宝的主观臆测,在公堂上根本站不住脚。何况,杨大人并非无能昏庸之辈,从表面证供来看,禾凝一案,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师父,求求你相信我。”说着说着,大宝的眼睛里泛起了晶莹的泪光。
季夏见薛大宝一脸可怜巴巴地模样,也不免心软,说道:“人命关天,如果她确有冤情,我与高大哥一定会想办法还她一个公道。”
回到桃源县,向杨大人复职后,季夏、高寒、薛大宝三人便来到了死牢。
死牢,是关押重刑犯的地方。
随着死牢的大门一关,季夏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眼前的昏暗的光线。
整个死牢只有一条窄窄的过道,只容得下一个人通过。空气里弥漫着的腐败气味,让季夏觉得恶心。大宝提着灯笼走在最前面,一边走一边提醒季夏:“师父,小心脚下……”
大宝带着她来到了一处小小的牢房门口。戎禾凝就被关在里面。
许是大宝曾与牢头打过招呼,因而禾凝的双手双脚虽然都被套上了铁链动弹不得,但衣衫、头发丝毫不乱。
她听到动静便向牢门走来,“大宝,我不是叫你不要来看我吗?”她这几句话声音清冽,冷冷说来,犹如水激寒冰,让人不由得凝神屏息倾听。
“禾凝,这是我师父和高大哥,有他们在,一定能洗刷你的冤屈!”
禾凝扭头向季夏打量而来,略一点头便算作是打过招呼。季夏借着灯笼的光,才将她的容貌看清。一张脸清丽脱俗,只是少了一层血色,显得苍白异常,宽大的囚服,给她平添一丝遗世独立的气质。哪里像个丫鬟,倒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我就是凶手,哪有什么冤屈,你快回去吧。”禾凝飞快地下着逐客令。说完,便自顾自地走到了墙角,撇过了秀脸,任凭大宝怎么喊她,也不理睬。
季夏与高寒还是第一次在死牢吃“闭门羹”,心里好不痛快,但顾及大宝情面,便未发作,只是拉着大宝离开了死牢。
不过,戎禾凝拒绝的态度,反倒引起了季夏的兴趣,她渐渐相信大宝说的话了。可惜,从她的口中,问不到什么,只好从尸检上入手,开始重新调查。
季夏来到她熟悉的仵作房,穿戴整齐后,掀开了那一层白布。白布下是这个案子中的死者李大勇。
“死者,男,三十岁左右,砒双中毒而死。”季夏检验完尸体后,颇有些赞许地和大宝说:“和你判断的一样。”
“禾凝在自首时也是这样说的……师父,你还能在尸体上看出些什么吗?”
季夏摇摇头,说道:“我和你看到的一样。”
大宝听完,默默地耷拉下了脑袋,整个人就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不过……还可以试着从杀人动机方面开始调查。”
听完高寒这句话,薛大宝的眼神中又闪烁出了希冀的光。
“高大哥说得对,戎禾凝与李大勇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关联。”季夏思忖了一下,附议道:“我倒是想先去会会李大勇的妻子。”
季夏直觉李大勇的妻子十分可疑:丈夫被人用砒双害死,做妻子的竟然毫不知情,明显有问题。
李大勇的家是一座木质结构的独立院落。
敲了许久的门后,李大勇的遗孀李何氏款款而来。
李何氏认出了薛大宝,说道:“大人,你怎么来了,我家相公的案子不是已经破了吗?”
她的声音柔柔软软,微带着喘息,季夏听着骨头都觉得酥了。
再细看此人,约莫三十岁,身着嫩青色襦裙,一张玉面晕染着淡淡地红晕,美目含情脉脉、顾盼生辉,整个人像是一棵扶风弱柳,此时正软软地依靠在门边。
“我们还有些问题想问你。”
“我家相公死的好惨哪!”她拿着帕子低下头,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此时,季夏注意到,她脑后的发丝有些凌乱,上面插着的一支赤红鎏金杜鹃花发簪,歪歪斜斜,摇摇欲坠。
薛大宝听着她的哭声有些不耐烦,急躁地说道:“我且问你,你是何时发现你丈夫暴毙的?”
“回大人,小女子是在初五那天晚上戌时左右发现的。”
“那你丈夫死的时候你在哪?你和他住在一起,就没发现什么异样吗!”
“我那天晚上在对门王婆家教她刺绣。等我回家的时候,丈夫已经死了。”
“大晚上还要绣花?”季夏觉得很奇怪,自言自语道。
却不料李何氏听到了这一句,顿时委屈地哭喊起来:“这位女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大人们不去审问已经抓到的犯人,却跑来我这儿兴师问罪,是看我孤零零好欺负吗!”
季夏甚觉此女子简直胡搅蛮缠,刚要辩驳,可眼看着周围看热闹的百姓越聚越多,还是走为上策,免得徒生事端。
三人在一家茶档坐下歇息。季夏想起刚刚的李何氏,不禁心中起疑,开口说道:“我怎么感觉她不像是刚死了丈夫的样子?”
“对对对,师父,我也觉得!哪有人刚死了丈夫三天就穿红戴绿的。”大宝接口道。
“而且,竟然那么凑巧,偏偏在丈夫被人毒害的时候,去对门绣花了……”
尽管没能到屋里细细查看,但从李何氏的表现来看,也是诸多疑点。
此时,窗外的一名中年男子吸引了薛大宝的注意。
“师父、高大哥,你们看,那个人就是药店老板王根生。”
顺着薛大宝的手指看去,只见王根生身着绛紫色锻锦常服正顶着圆滚滚的肚子,大摇大摆地从万春楼出来。
“怎么今日竟是万红亲自送他?”季夏有些惊讶地说道。
要知道,万春楼接待的都是非富即贵,老板娘万红更是眼高于顶。平日里,像王根生这样的普通药材店老板,她根本不屑一顾。
待王根生走远,万红与小厮二人在门口对话。
“这王根生是走了什么大运了,怎么今日出手这般阔绰!”
“是啊,每个姑娘那儿都打赏了一两银子呢……”
“他的药材铺生意什么时候做得那么好了?”高寒不解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
“师父,你是想到什么了?”
“我也只是猜测,他这‘横财’怕是与李大勇案脱不了干系。”季夏卷着手中的帕子,嘴角勾起一抹玩味儿的笑。
王根生的药材铺就在这条街的街尾,一个三十尺见方的小铺子,卖些常用的中药材,平日生意惨淡,门可罗雀,所以一般都是由王根生亲自看管。此时,王根生正低着头,认真地翻阅着账簿,丝毫没听见三人的脚步声。
“王根生,把你的账簿拿来给我瞧瞧。”薛大宝板着一张俊脸,用手指关节在桌子上敲了两下,算作是打过招呼了。对于这位间接害禾凝坐牢的老板,薛大宝觉得不需要给什么好脸色。
王根生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地抬起头来,定睛一看,来的是薛大宝,立即换了副脸色,拱着双手,弯下腰,谄媚地说:“原来是薛捕头大驾光临。薛捕头近日来,是想买点金疮药还是活血止痛散之类的呢?”
薛大宝连忙摆手,正色道:“我们来看看你的账簿。”
王根生瞬间敛起笑容,不自觉地扯了扯嘴角,说道:“原来薛捕头是为了案子来的。可是这案子不是已经抓到凶手了吗?”
薛大宝见其站着不动,猛拍了一下桌子,呵斥道:“让你去你就去,啰嗦什么!”
王根生只好屁颠屁颠地将账簿捧来,毕恭毕敬地递到薛大宝手中。
薛大宝一接到账簿就立即给了季夏。
季夏与高寒拿着账簿,一行一行仔细地对比着。终于在这个月初五上午的账簿上,季夏发现有一页账簿有明显修改痕迹,跟高寒小声说道:“你看,这个‘钱’旁边的‘金’字旁的位置太靠中间了,就像是原本要写‘金’,硬是改成了‘钱’字。”
两人相视,心中已猜中了七八分:果然事有蹊跷,而且姓“金”的怕是逃不了干系。
季夏余光瞥见王根生正站在他们不远处,偷瞄着他们的举动,当下便心生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