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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武器!——”“放下!”高声的喊话从流花会队伍后方传来夹杂着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响。
木子语挥手示意众人让开道路来,流花会众便从中间分开,让出一条道来。
道路让出,方才发现那方众人身着拒北战甲,手持刀斧,显然是拒北军士,为首之人,方额鹰眉小眼睛,勾鼻平颚薄嘴唇,走上前来道:“我乃‘问南关’副将——‘何人清’听闻这里有江湖中人,打杀厮斗,于是便派军过来,是怎么回事?”
“哦?副将大人,狂风寨为祸北地多年,你恰好这个时候上心起来了?”木子语讥笑道。
“你就是流花会主?狂风寨自然是不会放过,不过,那也应该交由我们来处理,尔等厮斗打杀,末将自当一并拿下。”
闻此言,拒北众军士便要动手,流花会人也持刃相对。
“林明虎,你可知你等为何难以生存,被逼落草为寇?”
林明虎杵在原地,没有回答。
“如我所料不差,你等每次打劫所得油水,皆与这些狗官暗中分享,他们便对你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天他们过来,也是派寨中之人去联络来解围的,是也不是?!”木子语声中带怒,林明虎耷拉脑袋显然是默认了。
木子语便接着道:“但——你可知道:拒北早有法令,根据灾情,各地应减轻赋税,可这‘问南关’一带,却仍旧暗地里横征暴敛。正是有此等鱼肉百姓的狗官,这世道才如此艰难。
我给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待我绑了这狗官,你当指证人,我可留你众兄弟一条生路——加入流花会中,重新做人。若你继续想当你的山大王与北地生民为敌,那就休怪我不留情面。”木子语威言掷地,林明虎登时怒从心起。
“是他们,逼我弟兄们落草为寇!是这些狗官!”
木子语随之从包裹中取出一玉雕方牌,从上至下刻有四个大字——“督政拒北”,此物正是督政王令。
“尔等见此令,还不跪下?!”木子语手持玉令对何人青一行众人雷霆般地大喝道。
“这......是督政王令!”何人清顿时惊惧万分,双腿发软,匆忙跪下。
其身后众人如同被疾风扫倾的颗颗巨木齐刷刷地向木子语跪拜,流花会与狂风寨众人也欲要跪下,木子语又道:“你们站好!不必跪!此令只镇为恶的贪官,不压无罪的民众!”铿锵数言,掷地有声。
“拒北副官——‘何人清’。”
“臣......在”
“你贪赃枉法,与太守‘柯无方’苛税重赋,逼民落草为寇,又与流寇勾结,取不义之财,人证在此,你有何辩解?”
“这......”何人清一时语塞不知如何辩解。
“给我绑了!”木子语命令道。
流花会众人即刻上前,将之五花大绑。
“你们把武器放下。”木子语对何人清身后的众军士道。
众人听令纷纷将武器放至一旁。
木子语见状微微一笑转过身对林明虎接着道:“大鱼还没上钩,林兄弟可愿与在下去会会这‘冤有头,债有主’的大鱼头头。”
林明虎点点耷拉着的头,表示同意。
木子语看出其内心的动容。于是宽慰道:“林兄不必如此自责,你心中仍有着情义与良知。你若能去指正罪魁祸首,便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司尘古帝——轩辕青云在上,也一定会宽恕你的。”
林明虎抬起头啧啧道:“你他娘的怎地这么多大道理!即便俺老林读书少,但也知道知恩图报,你给了俺们弟兄一条活路,俺自然是愿帮你的。”
正在此时,木子语看见人群中的程莹儿,花容失色,泪如雨下,木子语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急忙向其走去。
程莹儿转身便跑,冲出人群,向狂风寨外奔去。
“大伙儿先在此整顿一个时辰,将这些人看好!”木子语说道,语毕,便不顾一切地冲出营寨,寻找程莹儿而去。
......
人世间的重逢,总那么猝不及防。在相互还没有想好以何种姿态面对时,便突然来到。
晌午的太阳从中天洒落一地微微晃动的剪影在万木之下,大地之上,光暗交织的密林中传来女子失声地啜泣。
男子小心翼翼地走进,如同想要靠近接触芳花之美,却害怕失手用力将其摘下那般如履薄冰。
男子愈来愈近,女子蹲在高大的林木下,埋头坦荡地痛哭。
他终于来到她的身边,看见女子仍旧哀恸地悲泣,如同落满雨滴的芳红,男子却不知如何呵护她,保护她。只好也蹲下身来。
男子刚蹲下来,女子便一头撞进他的怀里。女子温软的娇躯就这么轻松地攻破了他的防备。
过了半晌,女子又匆忙轻易地挣脱了。
“我忘了,你现在是督政王。”
“莹儿......”男子话到嘴边,却又默然失声。语调也由拒北方言带着的刚硬,转为长定七国官话一贯的温雅。
“你到拒北多久了?”女子问。
“十年。”男子答道。
“走之前,你怎么不说要去这么久?”
“世事无常,天有不测风云。”
“为什么见到我,不立马告诉我真相?”
“......”
“为什么?”
“......因为......”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声,在密林中响起。
“因为怕我给你一耳光?”女子愤然。
“......”
“......你可解气了?......”
女子不再说话,再次倒入他的怀中,放肆地哭泣。
男子与周围的森林安静地环抱着她,而她可以就这样肆无忌惮的把所有委屈悲伤用眼泪释放出来,让她感觉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中心。
就这样持续良久,女子才从慢慢地啜泣缓过来,问道:“这十年,你都经历了什么?我都认不出你来。还有你的口音......”
“过了‘问南关’,回永宁的路上,我跟你说这十年的故事。”
“好,木子语,这么简单的化名...我怎么没想到。”
两人不再言语,只在这密林当中,深拥着对方。
这是一个迟到十年的拥抱。
十年前,持昭帝身陷危局,男子奔赴沙场前,许诺归来之日,便是她成为王妃之时。
十年前,持昭帝驾崩,长明帝登基,男子督政拒北,未来得及跟心爱的姑娘重逢,便已是又一场离别。
十年前,长明帝龙颜大怒,将其师卿,女子之父,贬为庶民。
十年,男子行踪不定,游离于庙堂之上与江湖之中。
十年,女子独居长定,经历诸多变故,唯承父之志——著史之心未变。
十年,两人重逢在星夜之下,女子却识不得对方。
十年,两人终于相认在密林之中。
久别重逢,却也如同初见。十年前尘,早已判若两人。
......
二人回到营地之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木子语放下她的手,对众人说道:“整点好货物补给,带上狂风寨新加入的众人,将‘何人清’一众,押往问南关。”
“得令!”众传令使道。
很快,队伍重新上路,沿着纵阴小道,向问南关前进。
“会主,你是督政王的事原先只有几个亲信知道。之前弟兄们都不知,现下告知是否会有不妥。”素昭云在木子语一旁道。
“这个身份之前让兄弟们知道的话,不方便行事。如今是为了问南关百姓,为了咱们商路和聂风兄弟所背负的要物危讯,迫不得已。”
“今后弟兄们得改口叫你‘李会主’了。”素昭云停顿片刻:“拒北督政王——李言吾。”
李言吾朗笑数声道:“随弟兄们喜好。”
十年前,持昭帝一封遗诏,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弟弟,将自己派往拒北督政,远离故土,他何尝不知,此是为了预防永宁两皇子党派纷争。
他在持昭帝亲笔留下的密信中,感受了其褪去皇帝身份,单纯作为一个父亲对两个儿子深沉的父爱,他毅然接下授命,前往拒北。
为了不让弟弟心疑,他从此浪迹江湖,化名木子语,在七国北地扶弱压强。
十年前,他是永宁最骄傲昂扬的少年,是那个才华盖世的皇长子——李言吾。
十年中,他流离江湖,是搅动风云的流花会主——木子语。
这一日,他来到问南关下,立马叩关,一如从前,游猎永宁城郊猎场,跋扈归来,马踏城门。
这一日,问南关粮仓大开,赈济难民数万......
......
第二日,问南关市集刑场。
刑场上方坐着两人,其中一人正是李言吾,其身旁一人,眉目方正鼻梁高,厚实嘴唇山羊胡,乃是新任太守——“孙革之”
“问南关守将‘柯无方’,副将‘何人清’,鱼肉百姓,贪赃枉法,逼民为寇,又与流寇勾结,为祸百姓,按拒北律法,当斩!”问南关新任太守——“孙革之”在刑场上方高声道。
随着一声午时已到的呐喊,孙革之投令掷地:“行刑!”
红日当空,刽子手手起刀落,两名恶犯身首异处,血溅当场。
“好!”“杀得好!”“咱问南关,来了个青天大老爷啊!——”围观行刑的百姓们纷纷叫好道。
李言吾见状,放下心来,起身拱手对孙革之道:“如此,问南关百姓之命运,就交由革之你手中了。”
孙革之同样起身,躬身拱手行礼道:“必不负督政王所托。”
“如此甚好,我还有要事要回永宁禀报共主,就此别过了。”李言吾行别礼,转身走下刑场。
李言吾走过正街,来到客栈,流花会众人已经准备完毕,准备启程继续南下。
李言吾叫人找来程莹儿、聂风、素昭云三人,又令人找来两匹快马。
不久,牵着雪驹的聂风和徒步而来的程莹儿、素昭云便走至李言吾面前。
李言吾对三人道:“我与程莹儿、聂风,将直奔长定永宁,商队就交由昭云来管理了。待行商完毕,昭云带兄弟们先到拒北国都——‘高璧城’支援待命。我等要与长明帝讨论对策。”
“昭云领命。”
话席间,李言吾所托的两匹快马,已被一名流花会成员备至。
“我们这就启程吧。”李言吾见状对程莹儿、聂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