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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
边疆境内,一列人马缓步驶进边疆,而这列人马中央,一个棕红色的马车为围在中央,而那马车四周却是用粉色珠帘围成,微风吹过,便会响起阵阵清脆的响声。
而众人亦是可以将那马车内的人看的一清二楚。
那马车中央,一个一身烟笼梅花百水裙的女子赫然坐在其中,背脊挺得笔直,一副端庄的模样。及腰的长发亦是被挽起,精致漂亮。
女子的脸上覆了一层面纱,就连她的面容都看不真切,唯独可以看见那露出的一双眸子。只是,此刻,那眸子却是微微低垂,卷翘的睫毛将眼底的神情全部遮去,在眼底形成了一片阴影钤。
而她的周围,一左一右坐着两位皆着绿色衣衫的婢女,皆是眉眼低垂,一言不发。
整个马车内都是一片沉寂洽。
许是因为这个阵仗太过大,街道两侧早已围满了人,嘈杂的声音在她的耳畔不停响起,而她却是恍若未闻。
不知走了多久,这队人马才缓缓停下,而马车内的婢女亦是快步下车,继而将那女子缓缓扶出。
“幼荣公主安好。”刚刚走下马车,便听见一个声音沉稳的声音传来,那被唤作幼荣公主的女子随之抬眸看去,只见一个一身枣色的男子不知何时已走到了她的身前,微微颔首。
幼荣见此,随即轻声道:“公公不必多礼。”那枣色的衣衫,和那虽说沉稳却依旧隐隐透着尖细的嗓音,足以让她知道,眼前之人定是一公公。
而那公公听见她如此说,亦是没有反驳,只是再次开口道:“这一路走来,幼荣公主只怕也是劳累的很,王早已在宫中等候多时,且命人备下了膳食,还请公主随奴才前来。”
幼荣那被覆在轻纱后的面容缓缓浮出一抹笑容,颔首,轻声道:“那就劳烦公公了。”
……
直到走进那边疆皇宫,幼荣才感觉到整个皇宫都是那般的庄严肃穆,就连宫人都是深深埋首,快步行走,没有丝毫停顿。
整个皇宫看起来都是那般的有条不紊。
片刻,才走到那边疆王所在之处,幼荣这才缓缓走进殿内,而映入眼眸的,除却那坐在首位一身龙袍的边疆王,便是那坐在边疆王下首,那一身玄色衣衫的巫年!
没了以往的那深蓝色锦袍,此刻,巫年一身玄色锦袍,在这个满是金色的大殿上看起来格外的刺目。而他却恍若未知,眼眸低垂,看着自己面前的酒杯。
脸上更是没有丝毫的笑意可言,甚至带着几分冰霜,就连那以往总是噙着笑意的眸子,在此刻都是一片的凉意。
发丝半束,一半披散在肩上,额上更是有几缕发丝垂下,而眉间的那颗红痣在这身玄色锦袍的映衬下,越发的妖艳起来。
许是见到这幼荣进来,巫年随即放下手中一直转动的杯子,对着那边疆王懒懒道:“既然王有客前来,那我便不打扰了。”
那边疆王自是不敢强留,随即开口道:“那大人便回去吧。”
可是,等到巫年刚幽幽站起,便听见那幼荣开口道:“陛下,若是本公主没猜错的话,这位……便是边疆祭司,巫年?”
巫年闻言,眼眸随即淡淡的瞟了她一眼,可是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停顿。而那边疆王却开口道:“正是,幼荣公主好眼力。”
闻言,幼荣脸上的笑容却是越发大了,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巫年,闪过一丝玩味。“陛下,今日幼荣前来边疆只为和亲,不知可否让幼荣亲自挑选?”
此话一出,整个宫殿之人皆是一愣。即便她还未说出想要选择之人,可是,众人也已经明白了她话中的含义。
早就听闻那幼荣公主性格爽朗,却不曾竟这般胆大。虽说那祭司大人容貌皆为天人,可是,众人也深知那祭司大人早已心有所属,即便那个女子,如今紧紧只剩一个尸体罢了。
殿内沉寂片刻,只听见那边疆王为难道:“公主,这个……”
可是,不等那边疆王说完,巫年的笑声便打断了他的话语,只是那个笑容却皆是冷意,听起来都让人觉得刺骨,“不知公主想要选谁?”
幼荣嘴角的笑意极其明亮,眸子直直的看着巫年,道:“自然是祭司大人。”
“哦?”巫年挑眉,“早就听说幼荣公主胆大妄为,如今一看,果然不虚。”语调平缓,甚至可以说是刻意的缓慢,可是那语气中的暗讽任谁都可以听得出来。
幼荣却笑了,看着那巫年道:“本公主既然看上了祭司大人,那便要来,何需遮遮掩掩?”
“只怕……公主没有那个命。”巫年脸上的笑意已经敛去,就连声音也开始泛着冷意,眸子不耐的扫过那幼荣一眼,下一刻,随即抬脚缓步朝门外走去。
只是,在路过幼荣之时,那幼荣却是低声开口,“不知大人如今可还喜欢吃豆包?”
巫年的脚步骤的一滞,快速扭头看着那幼荣,片刻,嘴角方才扯起一丝弧度,道:“看来,公主来时便调查过本王?”
幼荣缓缓转头,对上巫年的眸子,眉眼弯弯,道:“本公主无需调查。”
无需调查,因为她早就知道,并且记得清清楚楚。
巫年却是再不多言,眸子深沉,继而再次抬脚离去。
幼荣看着那巫年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深,片刻,方才缓缓收回目光。
……
巫年刚刚踏进祭司府,便看到一个身高八尺的男子走过来,那男子虽说身高八尺,可是面容却如同一个不过十六、七岁的男子,就连脸颊都带着婴儿肥,看起来胖乎乎的,极其可爱。
“主人,主人,那红烟又来了!属下都快要烦死了。”那男子一路小跑过来,一路大呼,更是委屈巴巴的撇了撇嘴巴。
巫年闻言,亦是微微拧眉,看着那男子道:“我不是让她去地狱帮黑白无常去了吗?”
“……定是她把黑白无常折磨的受不住,然后又给我们送回来了。”那男子不满的嘟起嘴巴,眼眸低垂,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巫年抬手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头痛的厉害。片刻,揉着眉心的手骤的一顿,看着那站在面前的男子道:“你去吩咐易安,去查一下那幼荣公主。”
闻言,那站在身前的男子却是一愣,紧接着仿佛听见了什么大事一般,眸子大睁,道:“幼荣公主!?主人……难道你要移情别恋了?”
要知道,自从三年前那尤九死去之后,主人便日日守着她的尸体,甚至不顾他们的阻拦,毅然决然的将自己体内的归元水珠放到了那尤九的体内,可是尤九却并未醒来,即便有了归元水珠,也是日日沉睡,就如同当初的安莲。
听见男子的话,巫年随即抬手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眸子不悦的眯起,“若是你再多言,我就让王将那幼荣公主许配给你。”
闻言,骤的再次大呼起来:“主人,不要,你明知道我早已心有所属……”那委屈巴巴的话语和神情,仿若巫年已经将那幼荣许配给他似得。
听着那男子的哀嚎,巫年只觉得刺耳,头本就痛的厉害,此刻更是更痛起来,不悦的盯着那男子,直看的他渐渐止了哭泣声,这才淡淡道:“傲司,为何你变成了人之后,越发烦躁了。”
傲司闻言,嘴巴随即一抿,红色的眼眸直直的望着巫年,片刻,方才小声道:“……主人,我错了。”
巫年缓步走进屋内,入目的便是那坐在桌边的那一身红衣的红烟,眼眸淡淡的瞟她一眼,下一刻,脚步却是朝屏风后走去。
屏风后,那床榻之上,有一个红衣女子赫然躺在那里,红衣如血,及膝的长发亦是温顺的被女子压在身下,和那鲜红的红衣相映,红与黑,是一种极致的美,足以摄人心魄。
而那女子更是脸颊红润,就连薄唇都泛着粉嫩,卷翘的睫毛没有丝毫颤动,阳光从窗外照进,那睫毛便在女子的脸上形成一片阴影。
而这女子,赫然就是尤九,只是,却早已了无生息。
巫年看见尤九的瞬间,眸子里便是一片温柔,柔的仿若可以溢出水来。走到床榻前,缓缓的做到尤九的身侧,抬手摸了摸尤九泛着凉意的发丝,柔声道:“你知道吗,今日那幼荣公主前来和亲,说是要自己选择夫婿,你知道她选了谁吗?”说着,巫年却又轻声笑了,“无需猜你便知道吧,自是选择了我。看吧,你还不醒吗?若是再不醒来,我被别人抢走了,你可莫要哭。”
声音在屋内低声响起,傲司无需多听,便知道那巫年又是对尤九说着今日所发生的事情。他日日都是如此,他早就习惯了。
红烟不知何时已到了巫年的身后,看着巫年那一副温柔,再看看那尤九的尸体,眉心一拧。她本就不喜欢这尤九,如今这尤九死了,她本是有些高兴地,可是,谁知大人竟日日抱着这尸体,温柔相对,仿若她还活着一般。心中不禁涌出一阵酸涩,即便她日日见他如此,却还是觉得心痛不已。
“她早就死了,大人为何迟迟不肯接受?”红烟快速开口,语气带着浓重的不满。不知是对巫年行为的不满,还是对那尤九的不满。
巫年整理着尤九衣衫的手一顿,下一刻,缓缓抬起眸子,带着戾气的看着红烟,“红烟,你该知道,我不喜欢听见这种话。”
红烟咬唇,可是那眸子里却是一片倔强。
是,他不喜欢,他甚至不接受那尤九已经死了!
……
皇宫之中,幼荣躺在殿内,直到这屋内的烛火熄灭,宫婢一一退去,幼荣这才掀开身上的薄被,起身。
脚下并未穿上鞋子,赤着的双足走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即便如今是夏季,却也可以感觉到从地面上钻入体内的丝丝凉气。
幼荣一身白色里衣,缓步走到那梳妆台前坐下。这梳妆镜就在窗子下,而透过月光,她亦可以在桌子上摆放着的铜镜上看到自己的面容。
直直的看着镜中自己的面容许久,她才缓缓的抬起手,摸上自己的脸颊,带着人皮肤特有的温度,传入自己的掌心,那温热的触感,即便到了现在,她都有种恍若梦境一般的感觉。
三年了……她终于又回来了。
三年前,她的魂魄被卢苏带回,本以为她就连魂魄都会灰飞烟灭,可是,谁知那卢苏竟告诉她,他要帮她起死回生,而这一次,却是将她重生到另外一个人的体内。
她问过他为什么,而他说了什么呢?
哦……
对了……
他说:“这世间并非所有的事情都要问一个为什么,有时候,不问远比问清楚要好许多。”
而当她醒来时,她便成为了这个受尽宠爱的幼荣公主。
她并非直到三年后才来找他,而是当她醒来时便是三年后了,她想要找巫年。可是刚刚醒来时身子虚弱,甚至她的身边满是侍卫守护着,让她无力脱身,唯有到了此时,才足以前来。
甚至在听见她父王说,要一位公主前去边疆和亲之时,只那边疆两字,她便毫不犹豫的自告奋勇。即便她的父王有片刻的犹豫和不舍。
本以为来到这里许久都看不到巫年,可是,没想到,刚刚来到皇宫,便看到了那巫年的身影。
可是,即便今日只是匆匆一面,她依旧可以感觉到,他变了……变得沉稳变得冷厉,脸上甚至没了笑容,即便有,也不过是一片冷笑。
她不知道这三年来他经历了什么,可是,她却知道,她终于找到他了。
目光缓缓移到窗外,她骤的笑了,今日见到他的时候,她故意那般说,只是好奇,若是她——幼荣公主,非要嫁给他,他会是怎样的表情?
而现在,她却是突然想要见他……
黑暗之中,一抹和夜色融为一体紫色身影快速朝那祭司府冲去,身影飞的极快,甚至无人看得清晰。
直到飞到那祭司府内,整个祭司府早已陷入一片沉寂,她快速打量四周,趁着一个无人的角落,快速冲到了巫年的屋内。
屋内没了月色,比外面更加的昏暗,片刻,她才适应了这黑暗,足以看清这屋内的摆设。
小心翼翼的朝那屏风后走去,脚步极其缓慢且轻,若是常人,自是听不到丝毫的声响。可是,巫年却骤的醒来,听着那窸窸窣窣的声音,眸子随即微眯,继而却是再次闭上了眸,仿若熟睡。
她小心翼翼的走到屏风后,看着那侧躺在床榻上的身影,随即抿了抿唇,屏住呼吸。直到走近,她的身子顿时一顿,呆愣在原地。
那床榻之上,除却巫年以外,他的怀中赫然抱着的,便是她的尸首!
那看了千年的面容,即便化成了灰,她都清清楚楚的认得。可是,足足过去了三年,那尸首竟然丝毫未腐,甚至脸色红润,犹如熟睡一般,着实让她一愣。
可是下一刻,她却骤的响起,那归元水珠……
可是,那巫年紧紧抱着她尸首的模样,着实让她红了眼,心口更是痛得厉害。
还不等她的眼泪落下,那原本躺在床榻之上的巫年却是缓缓睁开眸子,将自己的手从那尸体的身下缓缓抽出,这才坐起身子,看着她,眸子里没有丝毫清醒来时的混沌。
“不知幼荣公主,深夜驾到,有何贵干?”巫年冷冷开口,坐起的身子却是下意识的将尤九的尸首保护在自己的身后。
她见此,却是越过巫年,看向她的尸首,眸光怔然,哑声道:“她……为何在此?”
巫年听见她的询问,眸子里的不悦更甚,道:“幼荣公主深更半夜前来我祭司府,问我这种问题,怕是有些逾越吧。”
而她却恍若未闻,继而在此开口:“……她不是死了吗?”
她的那个身体死了……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
闻言,巫年眸子骤的闪过一丝杀气,看着那幼荣,厉声道:“你的话太多了!”
“……她是谁?”她喃喃出声,问着那巫年,不知为何,她就是突然想要问这个问题。
巫年眸子紧紧的盯着她,片刻,方才冷声回答,“我倒是忘了,公主想要选我为夫婿,可是,公主只怕不知,这位便是我的娘子,还望公主可以奏明王,明日另寻他人。”
……这位便是我的娘子……
这句话从巫年的口中吐出,尤九的整个人都恍若一击,眸子怔然看着那巫年,下一刻,泪水却是顷刻间涌上眼眶。
“……娘子……”尤九喃喃,声音里不乏哽咽。
他竟然说……她是他的娘子……
巫年看着她的泪水,却是权当她只是刚刚知道这个消息故而才哭,下一刻,随即将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转而看向躺在身侧那尤九的尸首。
“正是,若是无事,公主还是请回,深更半夜闯入男子屋内,若是传出,只怕要落人笑柄了。”巫年毫不客气的下着逐客令,语气平缓,目光却是再也没有看她一眼,一直看着那躺在身侧的尤九,目光深情。
而下一刻,那尤九却是骤的哭了出来,看着那巫年,“你是否将那归元水珠给了她?”
此话一出,巫年的脸色陡然一变,回眸盯着那站在身侧的女子,快速开口询问,“你怎知道归元水珠在我的身上?”
那归元水珠消失了数百年,而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百姓,不可能知道那归元水珠是何物,而如今,她竟然知道那归元水珠之事,且知道那归元水珠就在他的身上,不得不让她怀疑,她究竟是谁!
眸子一凛,巫年厉声开口问道:“你到底是谁?”
尤九的泪水本就掉的凶,此刻被他一吼,着实掉的更加凶了起来,目光看着那巫年,哑声道:“若我说,我就是你的娘子,你可会信?”
闻言,巫年的脸色却是骤的暗沉下来,目光灼灼的望着她,下一刻,身子快速一动,不等尤九有所反应,巫年的身子便已到了她的身前。
“说!你到底是谁!?”巫年咬牙,不知是因为她说她是他的娘子,还是因为不知她是谁而生气。
尤九一怔,看着已在自己眼前的巫年,就连泪水都被巫年这快速的动作而吓得停止。
许是迟迟等不到尤九的回答,巫年的耐心也已消失,看着那陌生的面容,巫年却是快速抬手,狠狠攥上她的脖颈。
尤九显然不曾想到巫年会如此,那本就宽大的手掌此刻攥住她的脖颈,竟然一只手就足以将她的脖颈整个攥住,紧紧的攥着,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
尤九下意识的抬手,掰着那紧紧攥在自己脖颈上的手,想要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脖颈上掰下,可是无奈,巫年的力气太大,掰了许久,甚至连一丝空隙都没有。
尤九深深的呼吸着,肺部大力的扩张、收缩,泪水亦是再次顺着眼角滑落。
“我说……我就是你的娘子,我说……我就是尤九!你可信我?”尤九哑声开口,不过也幸好,只是呼吸有些困难起来,说起话来依旧是清晰无比。
巫年眉头蹙的越发紧了,眸子里亦闪过一丝迷茫,回眸看了一眼那躺在他床榻之上那尤九的尸首,不明所以。
尤九的泪水掉的越发急促起来,刚刚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在此刻又是喷涌而出。
“巫年,你忘了今日我见你时所问你的话了?”尤九咬牙,“三年已过,不知你可还爱吃豆包吗?”
直到现在,尤九依旧可以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巫年一脸傲娇,仰着下颌,语气娇嗔,让她为他买豆包的场景。
巫年的眸子骤的重重一缩,看着她的目光却是越发疑惑起来,仿若在思考,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那尤九许是看出了巫年的疑惑,片刻,又再次开口道:“巫年,你莫非忘了……你还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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