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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时骑着高头大马,纵然心里并不安稳,但华福安也从未想过回去时,自己已成了这副狼狈的样子。︾,
他用手抚住胸口,那用于包扎的衣缎早已红透,粘腻的鲜血从指间渗落,刺骨的剧痛无时无刻不再折磨着他。
人生的大起大落来的太快,几个时辰之前,他还是统领一方堂口的舵主,然而现在,却连自己能活多久都不敢保证。
不过,只要此事可成,那么,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来此之前,华福安便做了两手准备。如果遇见李清一后,他并非像想象中的那般强悍,他们五人救出了少主,回去自然按功行赏,算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但在看过了枯叶身上的伤势后,华福安便知道,此行必定凶险万分,要想毫发无损的回去几乎是不可能的,有极大的局面是两败俱伤。
所以,他准备了一种相当罕见的药,一种能让自己短暂陷于假死的药物,这是他在一次倒汉朝墓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宝贝。
也正是这颗药丸,救下了他的命!
华福安只需在战局稳定后,服下此药,等他再度醒来时,面对一帮身负重伤的残兵,他自然可以将所有人都杀了,独享战果。再不济,也能躲过李清一的视线,保全性命。
可他却没有想到,自己这一方败的如此之快,死亡来的如此之迅速。若非在最后时刻,神智尚还清明之际服下药丸,否则现在,他已是个死人!
华福安依靠树干,抬起疲惫的视线,望向熟悉的月亮。有谁会想到,这么一个平常的夜晚,会发生这么一件可怕的事情。
但好在一切都过去了,就像所有的风浪最后都会归于平静一样。对于华福安来讲,这个疯狂而又血腥的夜晚,终于要过去了。
然而在前方,树叶缝隙之中,透过的画面,却让他重临恐惧!
在那里,风好似静止,空间好似凝固,刹那之间,华福安仿佛看见了冰河在火焰中激荡!
“那个男人!”华福安屏住呼吸,不可置信的目光里,完全被一位飘逸白发的男人给占据!
“白何愁!不会有错的,绝对是他!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
只要看到那满头的白发,只要看到那可怕的大刀,就算从未真正见过那个男人,但华福安也绝不会认错!
因为世间,只有一个……白何愁!
而另一个,与他对峙的男人。
“李清一!”
华福安像是筛子般颤抖起来,如果说,对于白何愁是敬畏的话,那么对于另一个人,他只有恐惧!
他想要后退,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奈何双腿早已不听使唤。可就算他能动,他也不敢做任何的动作。因为在这里,多余的动作,都是致命的!
忽然,画面动了!
那是一串疾风骤雨般的打击,比雨点更为密集的攻势落向白何愁。这种速度,这种力量!华福安的嘴微微张开,木然的眼神早已经看呆了!
“自己,输的不冤。”华福安暗自想到。本以为对方掌握了某种邪术,自己才会一败涂地。可现在看来,即便对方与自己肉搏,他也毫无胜算!
在这一串凌厉的攻势下,白何愁似乎陷入了只能被动防御的地步,根本无从还手。华福安的嗓子都提了起来,眼前的对局已经完全超越了他可以理解的范畴,他几乎已无法捕捉双方的动作。
但是,他却知道,防守最好的结果也仅仅是不败,所以,白何愁已经毫无胜算,在连番打击之下,落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双方时而分开,时而碰撞,动作快如闪电,局面千钧一发!
“不对!”华福安陡然发现了一个细节,“白何愁自始至终,脚都没有动过,一动也没有动过!”
华福安狠狠的擦了擦眼睛,视线全部凝聚到白何愁的双脚。
“没动,果然没有动过。还有手臂,身子,全都没有动过!”
如果身体不动,是如何躲开对方攻击的!华福安想不通,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可事实就在眼前,如此离奇的一幕就发生在眼前!
场景再变!
李清一好像说了些什么,然后快速退后十步,接下去是华福安无法看到的画面,因为在那短短的时间内,他的双眼被突如其来的强光一刺,等到再度恢复视觉时,李清一已经倒在了地上。
“太危险了,不行,我得赶紧离开这,否则纵然有十条命也不好使。”华福安无法再接受这等离奇的事情,或许做一个平凡人更加适合自己,他真不知道,如果再来一两件古怪的事情,他的心脏是否能承受得了。
华福安悄悄的后退一步,两步,转过身,走了一步,走了……
“出来吧。”
华福安头皮发炸,心胆俱寒,他真希望做一个真正的死人,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活着,实在是太累了。
“白前辈,此子是我晚辈,还望您能饶他一命。”
这一声并不好听的话语,在华福安听来却比世间最美妙的曲子还要动听十倍,百倍!
“原来,并不是喊自己啊,真……真是虚惊一场。”
虽说如此,但华福安一时半会儿仍不敢动,等到风声一过,他才慢慢转过头来。那里,空无一人,白何愁,李清一,早已不知去向。
“那个多出来的人是谁?李清一还活着?他们去哪了?”
大难不死的华福安又重新琢磨起来,听刚才的一番话,李清一不死也该是身受重伤,这方圆一带多的是赤脚医生,医术高明的全在广州城区,而那里又是自己的底盘。
这一会儿,又一个计谋,自华福安心底浮现……
珠江之上,一艘普通的商船正沿着河道,缓缓驶向广州。
商船内灯火通明,杯盏的交碰声,放荡的笑声,远远的传递开。那不知用何种器乐演奏出来的调子时而清冷,时而火热,透着一股异域魅惑的风情。映在纱纸舷窗上的是一个个正在扭动的女人倒影,她们那如水蛇般纤细的腰肢,正勾起人类最原始的渴望。
“就是这条船吧,里面的都是些日本人。”
河岸,树林之间闪动着一个个黑影,一双双眼睛露出贪婪与仇恨,死死的盯着那条进行着明光艳舞的船只。
“嘿,不会错的,我们早就盯着它很久了。哼哼,日本人的胆子果然大,居然敢大模大样的来到这里。到时候弟兄们,可要好好招待一番。”
“那还用的着你来讲?嘿嘿,我可听说日本女人一个个都是极品,床上功夫甚是了得,这一次,我得抢十个回去!”
“哈哈哈,十个?就凭你,我看一个都够呛!”
“嘘!轻点声,鱼儿马上就要上钩了,若是把他们吓跑,看头儿怎么收拾你们。”
“到点了!招呼兄弟们上!”
黑暗中,人影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纷纷退去。紧接着,河道上忽然出现了二十多艘来路不明的渔船,把行进中的商船团团包围!
“娘个西皮,要活命的就把船停下!”
从渔船内走出了一条条蒙着脸,手握刀斧的汉子,一边慢慢欺近商船,一边疯狂的叫嚣着。
“识相的就赶紧出来,大爷们只拿钱财,不伤人命。当然,还有女人!把这些东西交出来,你们就可以走了!”
数十艘渔船彼此连接,已将中央的商船围的水泄不通。那些蒙脸的大汉更是爆发出阴谋得逞的快意笑声,在他们眼里,面前的船只已是一个予取予求的宝库,财宝,女人,应有尽有!
商船内乐器演奏的声音忽然停了,人的欢笑,女人的舞蹈随着骤然熄灭的灯火,一同消失!眨眼之间,竟成了一艘寂静的死船!
“嗯?你们两个上去瞧瞧,看看他们在耍些什么名堂。若是碰到不要命的,直接给老子砍了!”
两条蒙脸的汉子应声蹿出,身子一跃,直接蹬上了甲板,他俩掀开船门,狞笑着大步走了进去。
一秒,两秒……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那两人却迟迟没有出来。四周渔船上的汉子,渐渐收敛了笑声,眼中的贪婪逐渐被杀意给取代。
那领头的大汉眼色一红,将手中长刀一掷,狠狠的插入商船的桅杆之上,跟着,是一声惊天的暴喝!
“杀!给老子杀!杀光这些该死的日本人!”
喝声一落,一把把锋利的兵器在空中摇晃,夜色中陡然间亮起了朵朵寒光。一条条汉子赤红着眼珠,在一片叫喊声中,疯狂的扑向中央的商船!
异变发生在眨眼之间!
“砰!”
一道模糊的身影破开商船顶层木板,月光下隐约可见一个用硕大斗篷裹住全身的人形轮廓,那样子仿若一头拢住双翅,在空中渐渐拔高的秃鹫!众人的动作猛的一滞,纷纷抬高视线,惊讶的望着那团忽然间出现的影子!
那是一双叫所有人都为之战栗的眼睛,散出的绿光,透着像饿狼般凶狠的神彩!
“狱之手里剑——千诛!”
斗篷张开,似双翅铺展,成千上万的乌光若坠落的星辰,激射八方!
“死鸟,妾身可不能让你把所有的功劳都占了。忍术——水雾流光!”
江水泛动,那声蚀骨的娇媚语调不仅能蛊惑人心,连河水都被扰动的混乱不堪。方才平静的江面一瞬间已是暗流涌动,一层薄薄的水雾掩盖住了一个个面色惊恐的壮汉,掩盖住了一场血腥的屠杀。
惨呼声,兵戈交击之声,此起彼伏。等到水雾散尽,那一具具千疮百孔的尸体随水流上下起落,江水也被染成了红色。二十多艘渔船,近百个壮汉,竟在短短时间内,被两个人给屠了个干净!
那像是秃鹫般的男人落回甲板上,他佝偻着背,全身被一条硕大的斗篷包裹,连一寸肌肤都不外露。外人也仅能看见一双阴鹫的眼睛,可这双眼睛却足以让任何人都畏惧三分!
“真该死呢,你杀了六十一人,妾身才杀了三十二人,你为何不让着我点。”
甲板上又多了一位风情万种的女人,她穿着对襟裙袍,胸口裸露出大片雪白腻滑的酥胸,一条紫色裙带束住如水蛇般纤细的腰身。女人正撒娇似的说着话,微乱的云鬓,仿佛她才刚刚睡醒,却平添几分慵懒魅惑的情调。
“大人已经走了。”秃鹫男子凝望水岸,那树林的深处。对身旁的美人视而不见,对那娇嗔的语气更是置若罔闻。
那多情的少妇轻咬着银牙,似是很恼怒面前的男人对她用这种态度。而后,她明眸一转,伸出一截玉偶般的手臂,缓缓缠向男人的脖子,面颊飞红,**着道,“是呢,大人已经走了。那我们,该做什么好呢?”
秃鹫男子身形一晃,硕大的斗篷撩起一阵狂风,身影已在一丈开外,他望向少妇,眼中充满着一股扭曲的杀意。
“芽衣舞,你若想死,我可以成全你。”
少妇依然饱含**的望着他,似没有听见秃鹫男子口中的威胁,用一种无辜的,近乎恳求的软语,道,“妾身只是问问你,我们接下去的行动,为何要对妾身恶语相向。”
“哈哈哈,芽衣舞你别再折磨秃鹫了,若是觉得孤单,不妨来寻本公子,保准你欲仙欲死。”
船舱内又走来一位年轻男子,腰际悬着一把细长的宝刀,而他的全身也像刀锋般凌厉,令人无法逼视。生性无所忌惮的芽衣舞也像遇见了克星般,转过头去,不再言语。
年轻男子摸了摸鼻子,笑着道,“师傅他老人家已经走远了,我们不妨也出去逛逛。都说天朝地大物博,能人之士辈出,可谓是武学鼻祖。难得来此,若不能亲眼见识一番,那得有多可惜。”
“没有得到大人口令之前,我们哪也不能去。”秃鹫低沉的道,可语气之间明显多了份无力,对于眼前的男子,除了用那位大人的名号压制外,他已没有任何办法。
“唔,师傅他一个人出去玩,却叫我们在这里干等着,那多没意思啊。就这么定了,我们先去广州,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明儿一早就去冒险如何!”年轻男子提议道。
“雪吟大人,我们可不是出来玩的!”秃鹫喝道。
“哎哎哎,我知道的,不就是来寻仇的嘛。十年前,中原一败一直让他老人家耿耿于怀,如今听闻了仇家的踪迹,自然坐不住了。不过,真想瞧瞧是谁打败了师傅,他可真有本事。啧啧啧,扶桑第一剑客居然会吃败仗,不知当时师傅的表情是啥模样,一定很精彩吧。”雪吟皱着鼻子,一副万分向往的神情。
“败仗?”芽衣舞呢喃道。
“对呀,师傅吃败仗的事情你们还不知道吧。”雪吟情致高昂的道,好像对自己师傅输给别人的事情,特别开心。
“服部大人贵为扶桑第一剑客,怎可能会输给一个支那人。”芽衣舞明显不信的道。
“唔,这我就不清楚啦,师傅一直把这件事守的死死的,无论我怎么询问,他都不愿多说。”雪吟轻声道,“不过,那人的名字,我倒是知道,好像叫做,白何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