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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我们全家都为陶亮的到来感到由衷的高兴, 经过一个冬天的挣扎之后看到亲人真的是一件让人觉得高兴的事, 何况他还带着粮食,我们现在最最缺少的东西。
我打开袋子看了看,里面全部都是白花花的大米, 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这么好的大米了,现在的安全区里, 就算是职位最高的长官,也只能吃点去年的陈米, 还不是顿顿都能吃上。
我们这里虽然有大棚, 但是真正会做农活的人并不是太多,好多人都是城里的,做起农活来笨手笨脚的, 种水稻是一个技术活, 而且那东西周期长,产量也不算高, 所以我们目前都只种一些粗粮, 玉米大豆什么的。
陶亮把瀚瀚抱在怀里,我们几个人高兴地说了会儿话,虽然有时候会不知道说些什么,但是气氛还不错。我让陶亮以后别来了,主要是路上太危险, 今年我们的大棚会再扩大一些,到时候粮食问题应该就没有那么严重了。
其实嘴巴上这么说着,我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我是真的不希望他在送粮食的路上遇到什么危险, 但是我在心里又有一点点希望他不要听我的劝告。
陶亮说里面的日子既然不好过,就跟他一起回家吧,可是我们哪里会同意,安全区外面是个什么情景,我们在冬天的时候早就见识到了,就算我们镇现在的情况好一些,但是早晚有一天也是会被波及的。
安全区里面有水有电,有拿着枪的士兵日夜轮守,我们还有大棚,以后会种上更多更多的粮食,这里才是真正安全的。
陶亮走之前,我母亲让他以后不要来了。我知道她说这句话时的心理,跟我的不一样,从她的态度里我看得很清楚,她是认真的。但是陶亮没吭声,只是笑了笑。
他还会来吗?
从外面送进来的粮食,照例是要上缴一半,一千斤白花花的新米,就这么生生被拿走了五百斤,我们几个看着甭提有多心疼了。长官今天很高兴,甚至还有高层出来看了,这些人馋新米也是馋得厉害,他们收了米之后,派了两个士兵把我们送回家,这让我们省了不少麻烦。
到家之后,我给那两个士兵一人装了十来斤米,他们就到左邻右舍帮我一一警告了,说如果再有人无视法纪做那些入室抢劫的勾当,就会被直接从安全区赶出去。对于现在区里的人来说,被赶出去,已经成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事了,大家都相信,只要从这里出去了,就不会再有任何活路。
接下来的日子好过了很多,我们家的大人们还是到大棚里去劳动,领东西,有时候啥吃的也领不到,就只能分到一点玉米杆子或者豆秸什么的,那玩意儿本来是个牲口吃的,可是安全区里面没有牲口,就只有一群饿疯了的人。
玉米杆子还好,摘了叶子还能当甘蔗啃,好歹也能补充点糖分,豆秸就完全的下不了嘴了,这东西原本连牲口都不爱吃,太老了,根本嚼不动。
我们家已经算很好的了,起码瀚瀚还不用跟着我们啃玉米杆子,邻居那几户就惨了,他们连给小孩子吃的东西都凑不齐。原本这安全区里头,大多数人在外面都是有亲戚的,去年还有好些人给里面送粮食呢,结果过完一个冬天,就一下子全没了。
等大棚里的一些土豆红薯成熟的时候,安全区里的春天总算是过去了,这年春天是真的饿死了一些人,比冬天那会儿多得多。我们家有上头的长官罩着,很少再有人敢来抢粮食的了,时不时还会有人找我打听,问陶亮什么时候再来送粮。
我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这里原本是那些长官的会议室,很大,很宽敞,很气派。现在呢,屋内一盆一盆地点着火,我们甚至连木头都凑不齐。
我们家也就春天的时候好过一点,到了夏天噩梦就开始了,毒辣的太阳把大棚里的庄稼都晒死了,大棚真的很大,我们找不到足够多的东西遮挡阳光,最后也只能救下小部分的庄稼,这么一点粮食够给谁吃呢?
那些手里握着大把的分数的人,就用高价把粮食弄走了,剩下那么一点点就给整个安全区的大部分人分着吃,有些人甚至连根都分不到一条。
我们家又沦为了一些家伙的抢劫对象,那四百多斤将近五百斤的白米,能吃进瀚瀚嘴里的,还不到一百斤。
我母亲曾经跪在地上哀求那些人,求他们不要把粮食都拿走,给我们留下来一点点,可是根本没有人搭理,他们把她踹到地上,然后把所有能看到的粮食都给扫了个一干二净。
在我几乎以为日子再也熬不下去的时候,李莹撬开我们家的地板,下面还藏了一些白米。好不容易熬到秋天,我以为陶亮他快要来了,可是寒流却在陶亮之前到来。
现在所有人都居中在这么一个宽敞的会议室里,找不到木柴,就把自己家中的桌子凳子床还有窗户什么的都给劈了,再不够就把屋顶给拆了。地板也都被撬起来烧了,所有只要是能烧的东西一样都不放过。
因为核电站被寒流冻裂了,大家担心核泄漏,就把反应堆关闭了,从此安全区不再有电。寒冷逼得很多人都想要放弃坚持,把核电站再给运转起来,就算是泄露,也比就这么硬生生被冻死好。
但是核电站一旦泄露,死的将不仅仅这这一个安全区里面的人,安全区外面的,甚至是这一整片地区,很多人和动物都将受到它的毒害。安全区里还是有人能说了算的,他们处理了一群企图发动政变的人们,然后就这样,大家一起围坐在火堆边,等待着自己被冻死的那一天。
人们开玩笑地说,如果有谁能活着见到春天,那真是走大运了。
瀚瀚扯了扯我的袖子,看起来是饿了,我抬眼瞄了一下附近的几个人,见没人注意我们这里,就伸手从怀里摸出几颗米粒。
“要嚼烂了才能吞下去。”我小心地交代他。
“恩。”这孩子的虚龄已经快三岁了,学说话学得挺快,但是走路还是不稳,营养跟不上,那两条腿没有力气。
我们现在不敢煮饭,瀚瀚饿的时候,就只能拿几颗白米给他嚼一嚼,能嚼上白米也已经算是幸运的了,这个大厅里每天都有人饿死,我的母亲好像也快不行了,这两天她脸色蜡黄,却还是坚持着不肯吃一粒米。
我的脸色肯定也不怎么样,饥饿让我浑身没力,脑袋也是胀胀的,整个胃都在翻搅。李莹把孩子从我怀里抱了过去,我就觉得自己身上一下子冷了下来。我们就这么一直在饥饿和寒冷中煎熬着,我希望自己可以熬到陶亮到来的那一天。
我想回家了,如果注定没有活路,我希望自己可以死在我们的老家。那些长官说等到春天到来的时候,要带着所有人离开这里,我们要去投奔北面的另外一个安全区。
别的安全区能收留我们吗?就算他们愿意,我们又如何能够安全到达,外面那么多疯狂的人们正在等着呢,等着我们坚持不住从安全区走出去的那一天。他们等着把我们撕碎,吃我们的肉喝我们的血,只因为我们还能吃上饭的时候,他们的亲人就已经死去了。
现在的安全区就像一个牢笼,待在里面没有活路,出去了死路一条。
我紧紧靠在李莹身边,母亲她在另一边,我们都在寒冷中围着火盆瑟瑟发抖。瀚瀚他正鼓着腮帮子嚼着米粒呢,我把他的帽子理了理,挡住别人的视线。这孩子从生下来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他好像比我们都适应现在的生活,也不像我们这样怕冷怕热,这阵子每天都靠生嚼米粒填肚子,除了有些瘦弱,其他都挺好的。
我借着火光看着这个小小的生命,多希望他可以像我们一样,有一个衣食无忧的童年。
春天很快就会的到了,那时候陶亮会来吗?如果他来了,我这一次一定会跟他一起回去,带着母亲和李莹,抱着瀚瀚回到我们自己的家乡,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怀念自己的故乡。
那个处在大山深处的小镇,我们从下就生活在小镇旁边的一个村子里,家里有着一些土地,后院还可以种些蔬菜养点家禽。
我也想念镇上的那一栋房子,如果可以回去,走进自己的房间,拉开被子,好好地在那张柔软的床上睡个饱觉,就算从此都不会再醒来,我也是愿意的。
陶亮他什么时候来呢?我的母亲已经快要不行了,李莹她根本只是在强撑,我也是,无论怎么样,我都希望自己撑到他到来的那一刻。就算熬得我心血都干了,我也希望自己能撑到陶亮到来的那一刻。
我必须要把自己的儿子亲手放在他大伯的怀里,才能安心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