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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林勋相熟的人印象中,他本就是一令人啼笑皆非的闲人,贵妃无可计较,当真默默闭上了嘴,她委实是哑口无言,只是木木杵杵盯了轿壁上的作的那些画儿端量,虽说无聊,但也总比听那货瞎掰实在许多,花虫鸟鱼尚可增添些雅趣,与那人多说几句,这心都跟了腐烂。 ≥
林勋百无聊赖的翻动他的爱书,贵妃的禁言他很满意的样子,本来嘛,大晚上的,虽然缺花少月,但就孤男寡女来讲,也不能张口闭口都是满载血腥之气的政事、国事,多破坏气氛啊。再而言之,他冒险带她出宫,不外乎就是培养感情,贵妃这么聪慧一人,怎地就不开窍呢,非要反其道而行之,他得多敲打才是。
轿子稳稳落下,有人打起厚重的轿帘,有人躬身伺候于轿侧,各司其职,恭候林勋下轿。
林勋下了轿,挥挥手将那些随从打的远远,他杵于轿前探出手臂作扶姿态,贵妃于轿上尚有犹豫,却听那人慵懒冷淡的声音传来,“吾手上隔了好几层衣袖,又垫了帕子,再加上贵妃的几层衣袖、贵妃的帕子,贵妃还不放心吗?”
贵妃被林勋不厌其烦的几层再几层着实弄晕了,若再不借机下地,只怕林勋把被子都给招呼来了。贵妃闷头闷脑下了轿,稀里糊涂跟了林勋后头,至于去何方圣地,贵妃压根不晓得。于飞扬跋扈太子跟前,一般人是没有言权的,贵妃深有自知之明。
林勋在前,贵妃于后,虽都是男子装扮,但就身影看来,贵妃的身形显见是太过削薄,常年混于花花世界者一眼即会识破,偷着乐道是哪家的小娘子偷偷跑出来玩乐,见得多了也就习以为常,只是,世人总是天性好奇,凡事都爱图个新鲜,特别是遇及姿色靓丽之人,总有好事者屁颠屁颠凑到跟前讨个近乎,虽然被拒的份数居多,然,厚脸皮的货色反倒是越练越硬朗,屡败屡战,不屈不饶,只可惜,那份子精气神用错了地儿。
贵妃垂了头,大有遮掩之意,她只是做贼心虚,若是再晓得坊间那些无赖人的无聊想法,还不掉头就走,哪里还会理会林勋那些奇门异道。
林勋狠了心思要把贵妃往邪路上引,不然怎能把她身上的那股子不着地的仙气给灭掉?
此时已至子时,又值寒冬,京城一片黑暗,唯有此处却是别样光鲜。灯火通明,车马喧闹,笑不绝耳,哪见得着寒夜的冷清?贵妃此前除了安乐公府的闺阁生活,便是直接入宫,均是足不出户、安居乐业的稳当日子,从未领略过这等鲜活光景,她起先还是偷偷觑几眼,没想越向前走那光景更是不一般的引人侧目。
却见这里高楼林立,绣旗相招,贵妃细细瞧去,人云楼、琴茹楼、时佳楼、月楼——家家玲珑辉煌,户户雕梁玉柱,阔达的彩欢楼门前俨然有两列迎宾送客的小哥儿,头戴方顶样头巾,身穿紫衫,脚下丝鞋净袜,干净利落,眉目擒笑。贵妃膛目结舌,京城酒肆如今竟是这般壮大奢华,若不是今日亲眼所见,她又怎能轻易相信?
林勋溜达了半条街,终于住了步,贵妃抬头看去,只见酒楼三楼相高,贵在五楼相向,高低有致,起伏错落,楼与楼之间,各有飞桥雕栏,明暗相通,名曰“庆云楼”,当真是繁华中的佼佼者。
林勋回头看贵妃,似笑非笑,眸中却是自含亲切,“怎样?跟了吾可开眼界了吧?”
贵妃正仰望着这与皇宫可以媲美的庆云楼,满目钦慕,之前的晦涩不快一扫而空,她情不自禁叹息,“素知大夏繁盛,国富民强,竟不晓得会是这等直冲云霄的巍峨。”
孤陋寡闻了吧?还是贵妃呢,皇上以前也不是没有踏足过,怎地就没带你过来见识见识呢?可见伉俪情深只是浮于表象,林勋笑得恻恻,“进去瞧瞧,里面更是别有洞天呢。“
阔绰的大厅内,暖风熏香,恢宏的雕梁画柱,房顶更有飞天莲花藻井,大莲花周围画若干飞天绕莲花飞翔,让人心生举高望空旷辽阔的万丈豪情。
愈往里,那景致便愈是不同凡响,还未近前,只听得隐有娇媚女子的莺声燕语窃窃传来,撩人心波。贵妃尚是初次踏足,理所当然以为那窈窕女声当是哪家府上的女眷。然,再行几步,拐过一道弯儿,却是另一番繁华似锦,百余步的长廊,竟然坐满了穿着极为单薄的妙龄女子,那些女子皆是明眸皓齿,遇有男子上前搭讪调笑,女子喜笑颜开,作逢迎之态。贵妃忽而有些明白,她耳际泛红泛烫,这想来是酒楼笼络酒客的手段,秀色可餐嘛,有酒有肉,若再添上丽人相伴,自然是妙不可言。
林勋体谅贵妃的矜持,他脚步微偏,向着另一长廊走去。
此长廊与彼长廊迥然不同,僻静幽雅,两侧壁上悬挂了静雅的书画,有几个貌似书生的年轻人昂瞻仰,贵妃略略看过,那书画笔精墨妙,跌宕遒丽,的确是值得欣赏的佳作,也难怪惹了书生流连不返。
长廊尽头是一处庭院,同样是灯火辉煌,亮如白昼。隐约有清淡的梅香沁入口鼻,贵妃不禁面露喜色,讶异道,“竟有这样妙境儿,前是楼,后接院,廊庑掩映,亭阁错落,又有吊窗花竹,各垂帘幕。吾当真以为是在梦中呢。”
林勋朗声大笑,须臾又窃低了声儿道,“若是小王也能出现于佳人梦里,也不枉此行。”
又来作祟,贵妃眉目间流露不悦,只又不能作,遂顺了廊道前行,梅香越来越浓郁,醉人心扉。贵妃心神俱爽,莲步轻移,那衣裙飘逸于风中,别有一番风韵。
林勋随了在后,目光隐去如石如松的凛冽,唯余水波洋溢,宫里实在是扼杀了这样曼妙婵娟,今儿若是能哄了她真正开心一回,也算是圆满。
林勋唇角不自觉翘起,如花绽开,心情瞬时大好,他抬眼看前头,廊道空空如也,哪还有贵妃的影子。林勋心下不由一惊,这儿不比别处,他本来也是处处留意,只是看到贵妃欢畅欣忭的模样,他竟一时大意,任由她走开。饶是林勋遇事冷静,此刻却也是心跳如擂,若是,若是——林勋甚至没有勇气想下去,他紧握的拳狠劲捣在了冰硬的廊柱上,虎口阵阵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