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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自己心仪的女子,林勋终不能做到持之有故。
贵妃再一次出宫,还是在林勋的帮助下,她乔装打扮装作是送菜的村姑潜进尚安候府。
这还是那位风华绝代的朝祥郡主吗?白发染鬓,体态臃肿,容色暗黄,哪里还寻得见从前的影子?
“舅母。”贵妃上前一步轻唤道,这份小心翼翼竟似是怀揣了一份歉疚。
朝祥眼巴巴的瞅着贵妃,好一会子,方欢喜道,“是霞姐儿。真的是霞姐儿?怪不得今日说是有贵人来,舅母还想着是谁瞎说话的。不想还真是实实在在的贵人。”
听朝祥口口念叨贵人,贵妃心里隐约不安,自己怎么能算是贵人呢?郡主此话若说是讽刺,可看郡主脸色明显是真心高兴,那郡主何以这样说道?
“瞧瞧,我们家霞姐儿就是有出息,当初太夫人就名言,我们家霞姐儿可是当之无愧的国母,想不到竟真真的应验了。”
贵妃大吃一惊,她匪夷所思的望着执住她手不妨放的郡主,郡主怎么说话不分轻重了呢?她也不是国母啊?
贵妃细看郡主,却见她额间隐有淤青斑驳,脖颈侧处竟有挠痕可见,发髻虽说整理过,但那股子味气即使是在寒冬季节也是直冲鼻腔。郡主神情若现癫狂,痴痴的冲了贵妃只乐。
贵妃甩头看向屋子一旁呆立着的两个侍女,“郡主这是怎么一回事?”
两个侍女年纪不大,眼见贵妃黑了脸叱问,吓得瑟瑟落跪,只道是她们也是刚调过来当值不到三天,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们也并不知晓。
贵妃又问他们的驸马爷呢。
小侍女倒也诚实,有问就答,不作隐讳。
贵妃装作声严厉色将她们打发了下去,待屋子里静了,郡主方缓缓恢复了些正常神色,面容顿现凄凉,“舅母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这一拘就是近两年。”
“舅母,这是怎么了?皇上拘谨了你们?”贵妃急急追问,潜意识里,安乐公府与郡主遭遇可谓是环环相扣,紧密连接。姻亲就是这样,往往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实际上,谋取联姻的意义,不就是将切身利益最大化吗?
郡主苦笑着摇头,“往事如烟,此时回头看看,究竟错在哪里,或许谁也说不出真正所在,但好笑的是,的确的错了,错的离谱。”
“错这押错了宝。”贵妃冷笑着替郡主说出了不能启齿的丑话。
“霞姐儿——”郡主满面讶然,她奇怪的是贵妃当以如此说,是因为她知道了之前旧事?但想想,实是不应当的,牵扯皇室,牵扯王朝,谁会将此告知?
“舅母,事已至此,何必掩盖过去,若不能水落石出,这日子岂不就是日月蹉跎?有何意义?”
“霞姐儿,你要明白,之前成事不是一人之力所能为,今日事成也不是一人之力所能扭转。乾坤之大,我们只能顺势而为。”
“那舅母的势力在哪儿?心系何人?太后?还是皇上?”贵妃咄咄逼人,毫不收敛,即使郡主苦苦哀求,“舅母活得并不如意,你这蓬头乌面的不知道是下人不听使唤还是有人从中作梗,就连您独一无二郡主的身份都不能压制?何况为了那些虚无苦了自己,连累阁儿。当前不是尤为重要吗?”
“阁儿他——”一提及阁儿,郡主掩面哭泣,只是那声儿压抑的只憋在喉咙深处,一张脸本来乱七八糟化的妆容,此刻全是斑斑红绿。
贵妃也不多劝,她怎能不知郡主此刻频临崩溃的边缘,只有她将心中的郁闷一吐为快,方能寻得解脱。
郡主抽动的肩头渐渐平息下来,然到底是心气终日郁结,一时半会不能顺溜,贵妃此刻故意不言不语。气氛若是凝固了一般。
“其实,舅母早已料到有这一天,霞姐儿自来聪慧,饶是太夫人,当初也叹道,霞姐儿若是知晓事情的初衷,不知是喜是忧。但不管是怎样,情势迫人,于我们而言,总不能逆势而为。”
果然与太夫人有牵扯,那就不能否认安乐公府地道里的兵库了?
“当年舅母确实与太夫人意欲谋逆?可是先帝可是舅母的亲兄长啊!血浓于水,况且先帝待您并不薄。”
郡主对贵妃的指责面色淡然,宛若春风吹拂的河面,微起涟漪,却并无过多的情绪,或是事过多年,该放下的都已放下?然,就心灵而言,唯求个坦荡。郡主对那些逝者就问心无愧?
“先帝并不是面上那般坦诚无私,你且想想,普天之下,一位独尊。那份尊荣,若是只以慈爱抚恤众生,可能求得长远?人终究不是仙子,弱点、人性无不脆弱,那一脉血缘承袭,其实更不堪一击。皇兄登上君位之后,私下里大肆配置影卫。所谓影卫,就是一单独辖制机构,大都是七八岁至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女,任务就是以各种身份潜进各府各院,说实了不就是细作吗?这些影卫心狠手辣,只要认为对皇上不利的人事,有权先斩后奏。在那一时间,京城人心惶惶,无人知晓这到底是何人出于何种目的,大开杀戳。”郡主面色郁郁,就如阴云密布的傍黑儿,令人压抑。不知想到了什么,郡主竟不能再说了下去。
“后来,是舅母先行发现?”
郡主瞧了一眼贵妃,意味深长笑了一笑,“那一次对我来说,真如噩梦。若不是亲眼所见,我当真不能以为那是我一母同胞的兄长所为——”
该说的都已说尽,郡主神情犹然敞亮了许多,她道,“这几年来,犹觉得心事未了,今日得以见到你,方明白,其实心里就是想与你说一说。”
贵妃能说的唯余保重二字。但就是这简单二字,其中所含意味又是多么久远。
贵妃回头看着尚安候府,只见它在灰色天空下还原出它的沧桑本色。
人生,何尝不也是如此?只是历经多年回头才能发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