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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他们都很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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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辞记得这盏灯笼。

    那时七夕,他与念兮猜中的谜底,店家请他入内挑选,在一众灯笼中,他一眼看中这只兔子灯。

    他觉得兔子的大眼睛与念兮有些神似,特别可爱,所以特意挑来逗念兮开心。

    也是穿着广袖留仙裙,不同的是,他挑中的那只是画上去的裙子,而送来的这只,是真的将裙子穿在外面。

    傻乎乎的娇憨。

    他近乎贪婪地盯着兔子。

    顾辞当然知道这是谁送给他的。

    念兮。

    念兮——

    原来她的名字绕在舌尖,竟是这般好听,缠绵。

    他小心地将兔子提起来,握着灯柄,兔子在他面前旋转,起舞,就好像,她也在身边一样。

    原本绷紧的神经变得放松,无坚不摧的心脏有一处开始柔软。

    岁末除夕,天上下着大雪,狂风怒吼,吹打在门墙之上,在这北境孤城,心也仿若置身旷野,禹禹独行。

    然而一份来自远方的礼物,轻易将堆积在心头的寒冰融化。

    他忽然产生了一种类似于委屈的情绪,很想告诉念兮,他想她,这些日子格外的想她。

    谢秋死了。

    他是近卫也是伙伴,是自己害了他。

    他很愧疚,难过的情绪迫使着他,他想要敌人血债血偿,想要大景的铁骑踏遍梁国每一寸土地,想要割下每一个敌人的头颅,祭奠所有战死将士的亡魂。

    他也很累。

    已经许久都没有安稳地睡过一觉,闭上眼睛,脑海里全都是血腥残忍的画面。

    他说过,他会一步一步回到她身边。

    可他不知道,原来每一步都是如此艰难。

    念兮,你知道我很想你吗?

    日升月落,不曾停歇。

    然而那样一个温柔的好女孩,一定会有许多男子心心念之,顾辞看着盒子里的信,一如近乡情怯,竟不敢拆开来看。

    人生海海,总会有一个人,是你心灵的寄托。

    他从未掩饰过自己对念兮狂热的炽爱,这种深情,他从前总怕成为她的负担。

    但此刻却很后悔。

    他不该压着满心不敢直述的磅礴爱意,他不知自己何时才能再见到她,此生还能否再见到她,好叫她知道——

    这世上有一个人,是那么深切地爱着她。

    至死不渝。

    顾承业进来时,就看到顾辞正握着盏花灯,烛影下形单影孤,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小六。”顾承业唤了他一声。

    前些日子谢秋的死,对他打击很大,大节下的,顾承业不想再提,便指着他手里的兔子灯笑,“这是温家那丫头送来的吧?”

    顾辞的目光落在灯笼上,重新变得柔软,他应了一声,然后问道,“父亲怎么这时过来?我今日并无胃口,这才未去。”

    “行兵打仗,除夕于咱们,与平日也没什么区别。”顾承业摆摆手,“这家宴连酒都没有,别说你,我都懒得吃。”

    战事期间,军营严禁饮酒。

    顾辞勾唇轻笑了下,没说话。

    顾承业心中叹息。小六平日里是个爽朗的人,很少能看到这般消沉的时候。

    于是他道,“时章那小子也喜欢温家丫头。”

    他说得笃定,顾辞立时将头抬起来,目光微沉,“父亲怎么知道?”

    顾承业径自坐下,语气中满是回忆,“当年我看中你母亲,她那表哥,恨我跟什么似的。为父可是过来人。”

    “一家有女百家求。温家那姑娘,是叫念兮吧,是真不错。时章那小子倒也眼贼。”

    顾辞这会儿也深沉不下去了,“他那是没脸没皮!”

    顾承业听得笑了,“讨老婆的大事,还要什么脸皮?我且问你,倘若念兮嫁给了旁人,嫁给裴俭,你怎么办?”

    顾辞最怕的,便是念兮爱上旁人,嫁给旁人。

    若是从前,他还会犹豫踟蹰,可军营最磨炼男人血性,此刻他会毫不犹豫,“我要把她抢回来。”

    只要她对自己还有一点点情,肯回头看他一眼。他都要重新回到她的身边,叫那双清澈湿润的眼眸,再次投进他的影子。

    “那就照顾好自己,”顾承业上前拍了拍他的肩。

    面前的儿子已高出他许多,是顾氏的传承,也是北境新一代的战神,“别再我们担心。”

    “京城还有人念着你。”

    顾承业走后,顾辞独立良久。

    直到雪停风消,他才放下一直握在手里的灯笼,拿起念兮寄给他的信。

    ……

    裴俭立了座无字碑。

    万家团圆的除夕佳节,他一个人在山上伫立良久。

    他拿来了拨浪鼓,弹弓,竹马儿等好些玩具,都放在石碑前。

    心里头默默道,“阿爹不知道你是男孩还是女孩,也不知你喜欢什么,就都买了些来。”

    “你若是还有什么喜欢的,便托梦给阿爹,爹爹全都买给你。”

    “你说阿娘呢?”

    “其实阿爹也很想她,但是阿娘不要阿爹了,阿爹做错了事,她生气了,再也不肯理阿爹了……”

    裴俭盯着眼前的石碑,眼眶忽然红得厉害。

    从前的裴俭,多幸运啊,有妻有子。

    只等到十月怀胎,呱呱坠地,他便有一个完美的家。

    像他的父亲母亲一样,他们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然而一切都没了。

    念兮彻底和他分道扬镳。

    桥归桥,路归路。

    再往后,他们甚至连见面的机会都很少。

    她过得好吗?

    开心吗?

    似乎不错。

    那他呢?

    大约也会很好。

    他有权利,有地位,有很多女人想给他生孩子,说不定,他还会遇到一个像念兮一样的傻姑娘,带给他幸福。

    裴俭摸摸自己的脸,冷冰冷冰的。

    大师说他子孙缘薄。

    他不相信。

    他明明最想要有一个家了。

    可偏偏,他将最重要的那个人弄丢了。

    心口处冰冷的厉害,疼痛蔓延。长久爱一个人,度日如年地体贴一个人,是一件需要耐心的事,只是那个时候,他忘记回头。

    所以孩子,阿娘才不要阿爹了。

    阿爹已经知错了。

    裴俭捂着脸,湿濡的眼泪从指缝里溢出来,他一抽一抽地哭着,近乎泣不成声。

    阿爹已经知错了啊。

    他的念兮啊,能不能原谅他,再回到他的身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