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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苒心绪混乱,早就将发簪抛到九霄云外。
被谢麟安这么一提醒,下意识侧头摸了摸。
带着锋芒的竹叶造型,却令她想起娘亲模糊的身影。
那时年纪太小,早就不记得娘亲的脸。
但娘亲翻身上马,甩动缰绳的飒爽英姿,仍旧历历在目。
娘亲总是戴着这支玉竹簪。
冰凉的触感。
云苒心头倒是一热,缓住先前的惊慌。
“阿兄。”
她喊了一声,起身下马车。
谢麟安虽伸手扶住云苒一把,但等人站稳,脸还是拉了下来。
“苒儿是去国舅府上做客,还是与人约了茶楼小叙?”
云苒一愣,鸦睫轻颤。
四下看了一圈,周围的车夫侍卫早就跑得没影了。
宸王府前,只有她和谢麟安两人。
暗卫青九更是不知道躲在哪片屋檐顶上去了。
“阿兄不是让青九来保护我的?而是来监视的?”
云苒声音发抖,难以置信。
谢麟安眼眸一眯,愠怒之色,丝毫未加掩饰。
“本王要是没派人跟着,怎么知道苒儿会与状元郎茶楼私会,又是赠话本又是赠玉簪,私相授受!”
“没有!你胡说——”
云苒气得哆嗦,用力吼了一声,眼泪顺势就落了下来。
谢麟安斜觑她一眼,冷声道:“哪一点说错了?”
“是没私会,没赠话本,还是没有收下玉簪?”
一连三问。
一个接一个地扣下罪名。
云苒连连摇头,泪水糊满整张脸。
顾不上抹去泪水。
手紧紧握成了拳,指甲恨不得要将掌心都戳破。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
“徐御医被赐婚了!长公主心中难受,苒儿才去给她买的话本!
“萧淮川恰巧在茶楼出现,何来的私会?话本也是说书老儿赠与他,他又不喜读书,转赠于我。我根本也没有收,立刻就让青九送给长公主了。”
谢麟安垂眸盯着她,眼中的阴鸷并未消退半分。
反而变本加厉。
“那玉簪呢?就这么巧?走在大街上,偶尔碰到的人,随手就能掏出簪子送人?”
非得这么说?!
“……”云苒泪如雨下,终究看不清楚眼前谢麟安的脸。
她垂下眼眸,周身像是泄了力般,倏地沉下肩膀。
死死咬住嘴唇。
一句话都不想说。
“答不上来了?不对本王大呼小叫了?”
谢麟安长长舒出一口气。
见到云苒似乎想要妥协,怒意也散了一些。
他想要扯掉那枚碍眼的玉竹簪子,偏偏刚一抬手,眼前却晃了一下。
云苒往后退了一大步。
“你做什么?不准拿走!那是我的。”
她一把抹掉脸上的泪水,胭脂粉饼糊了一片,面容狼狈,语气更是焦急。
“云苒,人不能那么贪心!你既已收下本王的金玉簪,就不该……”
谢麟安额间青筋暴起,太阳穴突突狂跳。
但下一瞬,见到云苒的动作,他眼眸倏地猩红一片。
“哐当——”
云苒用力一扯,头顶发髻上的两根发簪同时被扯下来。
她手里紧紧拽着萧淮川送的那支玉竹簪。
锋利的竹叶尖,看着像要将她的指节戳破。
而谢麟安赠与的金玉发簪,随着她手一抛,应声落地,玉饰碎了。
“还给你!我不要了!”
云苒低吼一声,甚至想要拔腿就跑。
他们可是在宸王府外。
这要真的跑了,要去哪里找?
看着云苒意图逃跑的姿势,谢麟安的心直往下坠。
“青峪!青九!”
他没打响指,低喝一声:“把人给我抓进去!”
嗖嗖——
不知从头顶哪个屋檐上,两个玄衣身影纵身而下。
云苒还没有跑出几步。
就被青九一记手刀击晕,软绵绵地瘫在她的怀里。
青九刚想将人抱进王府。
谢麟安动作很快,将人抢进怀里,阴沉着脸,走向浮岚院的方向。
剩下青峪和青九,面面相觑。
“你刚才和殿下汇报时,是不是没有说完?”青峪的眸光扫了一下地面。
青九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一地的金玉碎片。
她摇头轻叹。
“是没说完。”
但能怪她吗?
她不过说了萧淮川给云姑娘送了发簪,殿下就恨不得立刻将状元郎大卸八块。
她是想说,那簪子是云姑娘的娘亲留下的遗物……
但没机会啊。
算了!
认罚吧,还能怎样?
青九撑开手臂,松松筋骨,做好了准备。
她捡起地上的碎簪子,负荆请罪去了。
……
此时的浮岚院。
明珠领着一群丫鬟,在门口候着,不敢靠近,也不敢离开。
房内。
云苒紧紧抓着玉竹簪,被谢麟安拥着躺在床榻上。
她着实委屈,闭着双眼,泪水仍旧止不住地往下落,嘴唇也是负气地嘟起,时不时地抽泣。
“苒儿何故要气阿兄?为何要作践阿兄的心意?萧淮川究竟有哪一点能比得上我?嗯?”
谢麟安越想越气,圈住人的手臂,也更为用力。
“都已经十年未曾见过,凭什么萧淮川在苒儿的心里,还能有一席之地?!”
他咬牙切齿,试图掰开云苒抓住玉竹簪子的手。
握得很紧,连骨节都泛着白。
“松开!”
他轻斥一声。
只觉怀里拥着的人儿,微微地抖了一下,眉头蹙得更紧,泪水淌得还更凶了。
“……这么不舍得?”谢麟安冷嘲道。
这时,头顶传来一声清脆的响指声。
谢麟安眸色一黯,瘦削的喉结滚落两下,沉声:“何事?”
青九回话声音清晰,但听不清是在哪里传来。
“回禀殿下,属下刚才漏了一事。云姑娘收到的发簪是燕雪夫人留在西南大营的遗物。萧淮川特意带来,交还给云姑娘。”
谢麟安掰弄云苒的手,顿时就停了。
房间里瞬间陷入安静。
不多时。
谢麟安推门而出,宽大的鹤氅尚未拢好,就见青九已经单膝跪地,拱手认错。
她面前摆着的,正是刚才被云苒摔断的金玉簪。
“都说完了?”
谢麟安垂眸,脸色晦暗不明。
青九如实将萧淮川想带云苒离开,但被拒绝的事情,交代清楚。
这回,她一口气说完,甚至连萧淮川意图拿回文书,都一五一十交代了。
夜风微凉。
半晌,谢麟安才徐徐开口:“回去让青峪好好教教你,什么叫轻重缓急!这么不会说话,留着舌头做什么?”
“……”青九脑袋垂得更低了,“属下谨记。”
“下去吧。以后你就守着她,寸步不离。”
“是。”
青九再次腾空,消失在夜幕中。
谢麟安看了看院子里的明珠嬷嬷,拂手:“都歇着吧。”
“是。”
再回到屋内,谢麟安自嘲地弯了弯嘴角。
玉竹发簪!
他竟是冲动过了头,忘记了燕雪生前最爱翠竹。
当初将长生牌位立在凌波寺时,母妃曾让他安排,从南方取来青竹,覆盖了被大火焚毁的山坡。
第一批青竹成活时,云苒还曾喜滋滋地扑进他怀里,夸他:“阿兄最好了。”
哎……
谢麟安将人重新搂进怀里,长叹一声。
“苒儿,是阿兄太心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