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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苒儿……”
冷紫嫣惊慌失措,顾不得仪态,急匆匆快步走去。
碧玉嬷嬷和一众宫女扔了藤条,扑通一声跪下,自知闯了大祸,匍匐在地,连连磕着脑门。
萧淮川刚抬脚迈进毓秀宫的门槛,就见到如此场景,脚下难免一顿,可听到淑贵妃喊的是苒儿,他的一颗心瞬间提起,立刻加快步伐。
然而,再快也快不过谢麟安。
他不过是手里一空,稍作迟疑,再抬眸就见到被抽打得皮开肉绽的云苒。
眼眶倏地染上猩红,谢麟安周身的空气都如同凝成了冰雪,冷飕飕的。
他三步并两步,冲了上去,甚至一脚踢开了碍事的宫女,将云苒重新搂入怀中。
后背的伤,粗粝可怖,压在他的衣裳上,很快就渗出血水来。
“苒儿,别怕……阿兄在。”
他压着嗓音,尽量用温润的语调去哄,低头凝视云苒的眸子时,却被里面的抗拒所刺痛。
“让萧淮川查,不要杀青九……”
嘴唇淡得没有一丝血色,可云苒说出的话,却是替青九求情。
说完这一句,她就没了气力,眼神逐渐涣散,变得迷 离。
谢麟安瞳仁骤缩,慌乱地站起身子,打横将人抱起,一边小心翼翼地搂住人,一边冲着青柏喊:“徐卓光!快把徐卓光叫来!”
青柏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等到谢麟安已经抱着人走向偏殿,才缓过神来,去找徐御医。
他走了两步,发现萧淮川的目光始终盯着谢麟安的背影,拱手拦了一下。
“萧大人,人已经给您找到了。可以交差了。”
青柏冷声说完。
萧淮川这才注意到,原来刚才云苒是在护着地上的血人儿。
他眉梢一凛,后脊微微发凉。
看着梨花带泪的淑贵妃,满地磕头谢罪的宫女,还有背上血流不止的可怜人……
深宫高墙,果然会吃人。
萧淮川禁不住咬紧后槽牙,手在身侧也握紧了几分。
……
翌日的冠礼,极尽奢华。
谢麟安却敷衍了事。
刚一结束,就马不停蹄地回到毓秀宫,在旁守着。
云苒陷入了昏迷。
高热不退。
徐卓光用尽办法,停了偏殿的地龙,取了寒冰敷额,却治标不治本。
云苒毫无知觉,牙关死死咬紧,一口汤药都喂不进去。
背上狠狠挨了那么一下,她睡卧不能,只能趴着。
为了方便敷药而露出的后背,因高热发烫红了一大片,好几天都消不下去。
谢麟安未解衣带,日夜守着,心疼得人都要碎了。
他凑近了去听,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云苒无知无觉,只剩下微弱的呼吸。
身体发烫,梦里也是湿热难耐。
云苒又梦见了西南大营。
艳阳高照,校兵场上将士们正在训练厮杀。
“嘿——”
“哈——”
“冲——”
长枪嗖地一声冲了出去,又随着号子嗖地一声缩回。
训练场太大,光靠脚步无法丈量。
萧青山骑在高头大马上,一圈圈绕着场地转悠,抓到一个偷懒的,就骑着马儿,立在他的面前,狠狠开骂。
一开口,就得骂上好几个小时。
云苒躲在草垛旁边,偷偷和萧淮川玩火折子。
半大不小的娃娃,刚得了宝贝,简直爱不释手。
偏偏那么不凑巧。
东西刚到云苒手里,就被训练场上的一记响亮鞭声给吓到,慌乱间落到了草垛上。
她偷偷去瞧。
原来是萧青山一边教训人,一边还有人在他背后偷懒。
萧副将后脑勺像是开了天眼,长鞭一甩,卷住了那人的长枪,尖锐的刀口径直冲着咽喉刺来,仅仅差了毫厘。
命悬一线。
“萧将军饶命——”
偷懒的将士吓得腿都软了。
萧淮川却淡定道:“他估计得被父亲唠叨死……”
噗嗤!
云苒也明白过来,哈哈大笑。
两个小娃娃笑了半天,越笑越热。
突然间。
云苒听到萧淮川在问:“你有没有觉得呛鼻子?”
“咳咳咳——有!”
云苒一边捂住笑,一边呛得涕泪横流。
两人说着,相互对视,吓得又跳起来了。
还没听他们喊出:着火啦!
训练场上的将士们先行动起来。
有人大喊:“走水啦!粮仓走水!快来人啊——”
云苒和萧淮川眨巴眨巴眼睛,为什么草垛也成了粮仓?
两人相互一看,扭头就被云慕风一手一个提了起来。
那一天,用来投喂战马的粮草,被牵连的火势,烧了个精光。
云苒和萧淮川被罚扎了足足七日的马步,扎到双 腿打颤,走路都在扭八字。
火折子是燕雪送给萧淮川的。
等到小云苒和小淮川扎完马步后,燕雪领着两人,钻山林下草地,一筐一筐地收割粮草。
云苒的小手被锋利的草叶磨破了皮,哭也不敢哭,只能忍气吞声继续挥舞小镰刀。
粮草堆重新堆起时,燕雪语重心长地对着两人说:“知道为什么我要陪着你们一起受罚吗?”
云苒摇头,说不出来,心里想的是娘亲心疼我们。
萧淮川回答生猛,说:“夫人怕我们被野狼叼了去。”
结果,两人都被燕雪揪了鼻尖。
“因为火折子是我送给你们的。所以要一并处罚。以后,倘若你们也上了战场,当了将领,手下的兵犯了错,你们同样要受到处罚。”
“……那当上大将军呢?”萧淮川心直口快。
燕雪赏了他一记爆栗子,佯装怒意道:“去训练场上看看。是谁陪着偷懒的将士一起练枪!萧将军的汗水,没有一滴是白流的。”
梦里面,云苒似懂非懂,连连点头。
一转身,却从西南大营里出来,进了宸王府。
她盛夏贪凉,一屋子的丫鬟奴才受到牵连,罚了月钱挨了打……
拦不住谢麟安的惩罚,她只能屏退了浮岚院所有的下人。
谢麟安不甚满意,凶巴巴地掐着她的下巴,目光灼灼:
“苒儿不乖,何时与他们走的那么近?却是和阿兄疏远了。”
云苒吃痛,拼命躲着,怎么也躲不开。
脑袋疼,天灵盖疼,后背疼,就连小腿肚都在抽筋……
“青九有错!但给她下任务的青柏也有错,带她进皇宫的苒儿更是有错!”
梦里,云苒终于吼了出来,顾不得谢麟安错愕的表情,坚持道,“宸王府的暗卫们私下用化骨水,难道阿兄就没有错吗?”
云苒越说越气愤,背后的疼痛似乎也消失了。
心脏怦怦直跳——
她难以忍受,将心里积攒的怨气一股脑儿都发泄了。
“阿兄是宸王,是天潢贵胄。可曾想过身边人的处境,言谈举止身不由己,处处小心,如履薄冰,却仍旧免不了犯错。
青九如此,云家满门亦是如此。
从来没人愿意听他们解释原委。
只会扣下罪名,息事宁人……”